突然, 床上的人皱了皱眉,吓得唐笑笑触电似的缩回了手,隐隐的还发着抖。
“白……”她开口, 却发现白君童并没有醒过来, 只是侧了侧身,人却仍旧熟睡着。白君童好像做了噩梦, 眉头紧皱着没有松开。
唐笑笑松了口气, 坐在床边兀自笑了笑,仍旧没有出声。
吓死她了……
还记得奶奶去世那年,就是这样一动不动躺在医院病床上, 干瘪的手冰冷得吓人。
唐笑笑的视线重新落在白君童冒出细汗的脸上, 她叹了口气, 抽了张纸给她擦了擦。
白君童脑门上也全是汗,唐笑笑眼里满是担心,换了一张纸, 伸手拨开她额头上被冷汗打湿的头发,这一拨开,唐笑笑整个人就愣了一下。
认识白君童这么久以来, 唐笑笑没见过白君童露过额头,压根没想到在白君童右边太阳穴的地方竟然有一道不算小的疤,虽然疤的尾部隐匿在那一侧的头发里, 可另一头却堪堪距离眼尾不到一厘米的样子。
这个疤很深, 甚至是吓人。
唐笑笑将目光从疤上移开,落在白君童紧皱的眉间……
这道疤是怎么来的?
唐笑笑有些好奇。
突然, 唐笑笑撑在床上的右手被一只手用力捏住, 同一时间,她听见白君童压抑着什么冲她喊了一声:不要!
唐笑笑呼吸顿时一窒, 白君童手上的针回血了。
醒过来的白君童背靠着枕头坐着,平缓着呼吸任由医生给她换了一只手扎针,将就换了新的药水瓶。
“你想喝水吗?”唐笑笑站在床边轻声问。
白君童抬眼看她,轻轻点头。
说实话,她现在不太想说话,刚才那个梦……
她梦到了老妈和老爸,梦里,老爸拿着老长的刀追杀她俩,那个眼神到现在她都还没缓过来。
唐笑笑见白君童发白的脸,说不担心是假的,可是她却觉得自己不知道怎么问。她特意将水温调得温热,不至于太烫,接着她坐在床边将水递给白君童,口中的担忧还是没憋住:“你没事吧。”
白君童喝水的动作一顿,接着咧着嘴角冲她笑了笑,声音却有些有气无力:“没事,估计挂完这瓶我就好了。”
说着,她也有些感慨,又喝了一口热水之后说:“我没想到我这次感冒竟然这么惨。”
唐笑笑的视线落在白君童拿着杯子的那只手,手背上已经青了拇指那么大一块,看起来就吓人。
“哎!”白君童见唐笑笑盯着她手不回话,只好把杯子递给她,“我想上个厕所,你帮我拿一下药水瓶。”
“哦。”唐笑笑赶忙把杯子接过来搁在桌子上,在白君童起身后踮着脚把药水瓶给取了下来。
白君童扎着针的手端在腰侧,脚下发软慢慢朝厕所走。
唐笑笑把药水瓶使劲儿往上举着,害怕白君童再次回血,脑门儿上都累出汗来。
终于到厕所,白君童往里边大致扫了一下,在右手边看到了一个小勾,于是她伸手从唐笑笑手里把药水瓶拿过来挂在那个勾上,再将厕所门关上。
唐笑笑站在厕所门口边上安静等着,眼睛有些不自在地四处看着,倒不像是在厕所,而是在什么景区观赏景物似的。
没一会儿,耳朵里传来一道声响不大的水声,唐笑笑侧过脸看了眼那道门,无声笑了笑。
冲水声之后,门被打开,唐笑笑这才转过身去,却见白君童冲她勾了勾手。
“帮我弄一下扣子,我一只手弄不了。”白君童站在里面,一手仍旧抬着,另一只手则搭在牛仔裤的裤头。
一只手确实弄不了,解开的时候都费了她老大劲儿,并且扣上可比解开难多了。
唐笑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才伸手给她把扣子扣上,余光里,她看到白君童衣服下摆处的皮肤,无意间,她的手背在那温热的皮肤上蹭了一下,从手背传来的莫名的感觉直袭大脑,让唐笑笑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总之,让她心底有些不自在,想咳两下清清嗓子。
扣好之后,唐笑笑把药水瓶给取了下来。
白君童重新回到床上坐着,瞥了眼那包被吃了一片的饼干,她伸手指了指:“给我吃点儿。”
这个饼干是段尘的,她知道。
唐笑笑给她拿了一片,又看了看手机,自己过去半个多小时了。
白君童吃着饼干看了唐笑笑一眼,说:“现在差不多要上第二节课了吧,你赶紧回去上课吧。”
她是真没想到自己会被逮来吊点滴,也没想到唐笑笑竟然不上课,来守她。
唐笑笑轻轻摇头:“你别管我,你现在需要人照顾。”
白君童意外于唐笑笑的话,笑了笑。
“你帮了我那么多次,难得能有机会照顾你,我……”唐笑笑说到这儿,突然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于是没了声儿。
白君童直直地盯着她,见她那副认真模样,倒是有点想笑:“好吧好吧。”
她往后仰了仰脖子,像是想起什么,又问:“那你课怎么办,你不去上课,错过老师进度怎么办。”
旷课这个事儿虽然在白君童这里到不算什么大事儿,可是对于唐笑笑来说,应该还是挺不好的吧。
“早上前两节是数学,后边是一节政治和语文,”唐笑笑看了眼白君童,“政治回去勾一下重点,语文找同学抄一下笔记,数学……”
说到数学,她明显有些不自在,她最头疼的就是数学了,悄悄今天还两节连着的数学课。
白君童瞥了眼唐笑笑下意识抠着指甲的手,憋了笑:“我真没事儿了,你现在回去肯定能赶上第二节数学课,快回教室吧。”
“我……”
“我给我奶奶打个电话,你回去吧啊,别耽搁课了,”白君童打断她,费力地拿了手机出来,“去吧去吧。”
唐笑笑只得起身离开。
“……”叹了口气,白君童看着并没有拨出去的号码,将手机熄屏放在一边。
将枕头抽了一个出去,她躺在床上,却睡不着了。
她记得有一年她连着一个月不敢睡觉,因为一睡着她就做噩梦,天天做,后来她就不敢睡了。
垂眸,她看着手背上的针和管子,心里情绪复杂,从管子输入她血管里的药水有点冰,以至于她的整只胳膊都冷冰冰的。她拉了被子盖住胳膊,就留了手背那截儿出来。
再次叹了口气之后,白君童才侧过脸看向门口。
她其实是不太习惯接受别人的帮助的,她害怕别人因为她而失去些什么,或者耽搁了事儿。
这样会让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大-麻烦。
手机震动了一下,白君童思绪被拉回,她点开手机,发现段尘给她发了一堆消息,等她看完,只剩一脸的无语。
谁他妈传的她被人捅了……
而且还说得有鼻子有眼,让想人不相信都难。
-刚班主任已经带着主任要去医务室了,你做好准备,保重。
段尘的最后一句让白君童腮帮子有些发酸,这算什么事儿。
她准备个蛋啊准备。
刚搁下手机,门口突然就来了人……
回到教室,白君童径直走到自己的位置开始收书包。
教室里一个人也没有,估计都上体育课去了,她记得最后一节是体育。
出了校门口,白君童先买了午饭吃,这才打了车去花店,买了束简单常见的白菊,外边儿用透明纸包着。
来到墓地,白君童看着排列整齐的墓碑,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恍惚,她好像很久没来了,忘了老妈的碑是哪一块儿。
她慢慢找着,墓地里有风吹着,还有些大,将她的校服吹得鼓了起来。找了大概十多分钟,她在靠后的一个位置找到了贴着老妈照片的碑。
碑的四周长了些许杂草,不多,到不像是许久没人来的样子。
应该是姥姥吧,白君童猜想。
毕竟除了姥姥,她也不知道谁还会记得起老妈,要不是今天那个可怕的梦,连她都快忘了。
白君童将书包往脚下一放,两腿盘着就做了下来,也不嫌脏,面儿对着碑上的照片。
将花放好,白君童朝四周看了一圈,闻着空气里淡淡的属于墓地特有的味道,她转过脸,冲碑上的照片笑了笑,轻声说:“妈,我今天,梦到你了。”
……
唐笑笑皱着眉站在隔壁班门口,得知白君童已经收了书包离开,她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说不出缘由。
碰巧李田田收拾得慢,出来的时候见唐笑笑还在门口,就拉了人一起走。
唐笑笑一路上没说话,李田田说了很多,她适当应了几声,就没再吭声了。
和李田田分开之后,她并没有回家,而是在路边买了一碗卤粉拎着往学校走。
吃完之后她将桌面整理好,拿了书却又看不进去,她的心是乱的,静不下来。
于是她拿了手机出来,点开微信,白君童并没有和她说她走了,也没有回复她的消息。
她还记得医务室里白君童让她回来上课时的表情。
仔细想一想,从生日那天,白君童好像就一直怪怪的了。唐笑笑往后靠着椅子,她想不到原因。
她发现她自己也有点怪怪的了,她发现,自己的有些情绪不太对劲,对于白君童,不太对劲。
或许是因为那个梦,又或许,是别的。
唐笑笑眨了一下眼睛,在她有意识以来的十多年里,她确定自己性取向应该是没问题的,可是为什么这段时间她却变得这么奇怪?
喜欢吗?
她是不是,喜欢白君童了?
这是她第一次正面的面对这个被她下意识不去想的问题。
唐笑笑捏着手机的手紧了紧,这个问题让她的心脏频率明显加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