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唐笑笑的声音带着很重的鼻音，有些闷，以及时不时的抽噎，“我脑袋好疼……”
她伸手敲了敲自己脑瓜子，发现脑袋还是很重，于是她感觉更难过了。
“……”这才喝多少就脑袋疼……
白君童下了床，把垃圾桶拿来放在唐笑笑床边，然后又给她拿了一抽纸放在手上，“擤一下吧。”
唐笑笑抽了纸擤了会儿，才感觉鼻子终于通气，于是她深呼吸了一下。
白君童听着她连呼吸都跟着颤抖，心里莫名有些堵，她不知道唐笑笑是为什么哭，也不知道唐笑笑愿不愿意告诉她。
于是，她坐在床边，看着唐笑笑抽了张纸在手里捏着，想了想，她还是什么也没说，就那么看着那张被唐笑笑捏在手中的纸。
“……”唐笑笑终于抬头，看了眼白君童。
白君童侧过脸冲她笑了一下。
“……我。”唐笑笑抽噎了一下，一张嘴就忍不住瘪了瘪嘴。
“你怎么？”等了有好几秒，唐笑笑也没继续说下去，于是白君童问她。
唐笑笑努力压下心口不断涌上来的难过：“我没事。”
“……”白君童一口气哽在胸口。
行吧，没事就没事。
白君童打了个哈欠，有些困了。
“脑袋疼的话，睡一会儿就好了。”白君童说。
“……”唐笑笑抿着嘴，视线逐渐模糊，接着脸上一热。
“我没有家了。”
白君童指尖一顿，诧异地看着唐笑笑。
没有家了？
什么意思？
“爸爸有家，妈妈也有家，可是为什么我没有家？”唐笑笑声音很轻，带着明显的颤抖，“大家都很讨厌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无论我做什么，都会被讨厌……”
白君童一言不发给她擦着眼泪，然后一手抱住她，轻轻拍着唐笑笑后背。
“我，我很努力了……”唐笑笑把脑袋埋在白君童胸口，剧烈抽噎着，一句话得抽好几下才说得完整，“我真的，真的很努力了……我不想，不想没有家……”
“……”白君童往窗外看了一眼，压下心底莫名的情绪。
“我好痛苦……”唐笑笑吸了吸鼻子说，“我好难受……”
白君童摸了摸唐笑笑的头发，叹了口气。
这个世界有万千种人生，每个人的都不一样，可是惨的往往只会越来越惨，好的却不一定会一直好下去。
所以大部分人只能苦中作乐，让生活不那么操蛋。
……
等唐笑笑情绪平复下来的时候，白君童感觉自己衣服胸口的位置已经湿了一大片。
唐笑笑背靠着软垫，神色萎靡，脸颊仍旧红扑扑的，虽然不哭了，但是也没再说话。
白君童把被哭湿的毛衣脱掉，穿着里边儿的T裇掀开被子上床，坐她旁边，叹了口气。
“其实没那么糟糕，和别的人比一比，你其实还算好，至少，你还有爸爸妈妈，”白君童把手搭在被子上，说到这儿，她朝唐笑笑看了一眼，“虽然，你妈情况不太好。”
“但是至少，你妈妈还活在这世上。”白君童说完这句话，整个人眼里的光就暗了下来。
唐笑笑缓缓侧过脸看着白君童。
白君童下巴抖了一下，又呼出一口气，眼睛盯着顶上的吊灯，眼里空洞。
“我记得，好像是我四年级那会儿吧。”白君童用最平淡的语气起头，脑海里突然就闯进一个满地都是血红色的画面，她愣了一下，把情绪压了下去。
“……你没事吧。”唐笑笑感觉白君童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没事。”白君童回她。
白君童的被子也香香软软的，唐笑笑把手搭在被子上轻轻捏着，余光里看到白君童半睁着的眼皮。
隔了好一会儿，就在唐笑笑发呆的时候，白君童突然继续之前的话题：“我妈是在我刚上四年级的时候死的。”
唐笑笑收回放空的思绪，看着白君童绷紧的腮帮子。
说实话，她没想到白君童母亲去世了，因为这个屋子里她没看到祭奠死人的照片。
“我妈，以前是个模特，不过不怎么出名，”白君童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我和我妈长得很像，在我仅有的记忆中，我妈挺温柔的，人缘也好，老人小孩儿都挺喜欢她……只不过她嫁给了我爸那个人渣……”
唐笑笑发现和白君童冷冷淡淡的语气形成对比的，是她不停揪着被子的手，手背凸起的骨头微微泛白。
“我爸除了有一张长得不错的脸之外，就是一身的烂毛病，不赚钱也不会赚钱，打牌欠的账全记在我妈头上。打输了就喝酒，喝多了就回家打老婆或者打孩子……”白君童顿了一下，“我早就料到总有一天会出事的，我讨厌不会反抗的人，讨厌我妈，更讨厌我爸。”
白君童视线落在自己的手上，看着唐笑笑伸手覆在她手上的那只手，继续说，“后来，我妈被我爸失手用凳子砸脑袋上砸死了，我只记得当时流了满地的血……”
“别说了……”唐笑笑紧紧扣住白君童的手，心里像是在被钝刀狠狠割着肉一样，疼得无法呼吸。
白君童转过脸，看着唐笑笑眼里的心疼，她突然笑了起来：“后来，我去警察局报了案，我等了一个星期，我爸终于被抓进了监狱。”
四年级的白君童最多也就十岁啊……
“你别这样……”唐笑笑伸手抚上白君童的脸，“我害怕……”
这是唐笑笑第一次见一个人笑得这么可怕，眼里全是明晃晃的恨意。
她不知道白君童家里是这情况，更不知道白君童一个人背负着这么重的东西。
白君童收了笑，抬手把唐笑笑的手拿下来，眼睛看着她：“我不是在和你比惨，你也不用同情或者可怜我，毕竟这事儿已经过去好几年了，我和你说这个，只是想告诉你，你自己怎么活，只有你自己能决定。”
“而且，我不讨厌你。”白君童说，“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唐笑笑点了一下头，好一会儿，她才说，“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