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眼神里的狠厉实在有些吓人, 气势十足的男人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口水,而后齐刷刷地闭了嘴。
两年前的事儿实在是太过骇人,以至于就算是现在他依旧震惊于那么瘦小的一个女生竟然有惊人的爆发力。他下意识地别开眼神, 语气也软了下去, “不动不动, 真不知道你都二十多岁了还发什么疯......”
男人的碎碎念对苏浅来说并没有多大的伤害, 她点点头正准备回到卧室继续整理东西, 却不想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是唐糖的消息。她点开看了几秒, 而后拎起包往门口走。
“我出去一趟, 剩下的东西我晚些回来收拾。”
苏浅的脚步声终于渐行渐远,房间里刚刚还畏畏缩缩的夫妻二人对视着, 皆是咬牙切齿。
“这个死孩子,还是越长大越不服管了, 看她回来了我怎么收拾她!”
男人的怨念还没有发泄完, 女人就走到他身边,给他端了一杯水, “算了吧,让她走吧,这大房子零花钱我们都有了, 何必再和她置气下去把这些都舍了。”
“头发长, 见识短!”
男人不满地瞪了女人一眼,忿忿地接过水杯,却没有反驳女人的意思。
苏浅终究是长大了, 拴在她身上的链子也终究越来越拉不住了。
......
转眼夕阳渐沉, 唐糖对着手机地图兜兜转转,终于在第三次走错路后找到了藏在巷子角落里的酒吧。
天色已经黑了半边, 酒吧的灯牌早就亮起,浅蓝色的牌匾上是一个金色的英文单词“EXIST”。
存在。
这地方实在是有点儿格调,倒是很符合李尔的审美。
唐糖一面想,一面推开门走了进去,如今才刚刚入夜,酒吧里的人不多,只有二层的几个包间里亮了灯。唐糖就着昏暗的灯光走了进去,舒缓的轻音乐在不大的空间里环绕着,吧台上慵懒的调酒师正拿着手机,正操控着屏幕上的小人在防御塔间厮杀。唐糖没有惊动吧台小哥,而是静静地上了楼,对着手机上的地址敲开了包间的大门。
“你来啦,那进来吧。”
包间里的熟悉的女声响起,是李尔。唐糖咬咬牙,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人,除却李尔和几个小跟班以外,还有几个看起来不是很熟悉的脸。
“今天不是同学聚会,是你单独约我的,对吧?”
唐糖看着包间里的人不多,一瞬间就知道了李尔的打算,她手指死死地扣进掌心,强装镇定地坐在几人对面,露出苦笑,“也是,三年了,我们之前确实需要一个结局。”
“你说的对,确实需要一个结局。”
一直坐在高脚椅上的女孩拍拍手,跳下椅子走到唐糖面前,她抱着肩膀上下打量唐糖一眼,嘴角露出讽刺的笑。
“唐糖,每次我看到你这张脸我都特别讨厌你。”
李尔一开口,唐糖只觉得心脏坠了一坠,她深吸一口气知道那人后面的话只会比现在还要难听几十倍。只是她想不明白,她们明明曾经那么好,怎么忽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是她们都长大了,还是在某个路口错过了。
“我明明比你聪明,比你漂亮,比你更讨人喜欢,但是似乎每个见过我们两个的人总是更喜欢你,”就算现在,李尔还是心有不甘,她往前走了一步,一双眸子里尽是厌恶,最开始我告诉自己,你唐糖是我最好的朋友,大家喜欢你尊重你我应该为你开心才对,所以我就努力告诉自己我应该做一个大方,懂事,看起来不争不抢的朋友,可是最后你说我什么,你说我那些谦逊都是口头上的体面话而已!唐糖,你就是这么对你最好的朋友的!”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唐糖从未想过李尔对自己的怨念为何这么深,她皱着眉仔细想了很久,却还是没有回想起自己到底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你果然记不住,”李尔把手中的酒杯拍在桌子上,拿起桌面上的酒瓶到了满满一杯,“算了,怎么说我也快出国了,咱们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见第二次。”她把酒杯推到唐糖面前,仿若看笑话般盯着唐糖,“喝了这杯酒,我们之前的账一笔勾销。你敢么,乖宝宝?”
李尔那句乖宝宝像是一根刺一样刺痛了唐糖敏感的神经,她皱着眉看着面前的酒杯,咬咬牙伸手端了起来放在唇边。无论李尔为什么恨她,她们曾经都是好朋友,而且确实很可能因为自己的无心之失伤害过眼前这个高傲的人,所以这杯酒,她有自己不得不喝的道理。
“这杯酒,我喝。”刺鼻的酒精味熏得唐糖睁不开眼,她强忍着流眼泪的冲动拿起酒杯,看向李尔眼睛里还是带着一如既往的真诚,“李尔,如果我伤害过你,希望这杯酒过后我们成不了朋友也不要成为敌人。”
她闭着眼把酒杯放在唇边正准备一饮而尽,手腕忽然传来冰凉的触感,紧接着手心里一轻,酒杯被人突然抢了过去。苏浅拿着酒杯对着微弱的桌边灯晃了晃,透明的泡沫在灯光下不停地旋转着,她把酒杯凑近鼻子闻了一下,紧接着皱着眉嫌弃地把酒杯推开。她看了一眼如临大敌的李尔,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这酒可是烈酒,小朋友,没想到你的报复心这么强。”
李尔诧异地抬起头,一双狭长的眸子惊恐地盯着苏浅,湿漉漉的瞳仁倒是真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她那一瞬的反应仿佛训练过一般,先是恐惧地后退一小步,而后垂着泪欲言又止地看向唐糖。
“苏浅?你来啦!”唐糖见来人是苏浅,一双眼睛笑得弯成月牙,她看看苏浅又看看李尔,有些为难地开口,“那个苏浅,你确定这一小杯是烈酒嘛,李尔她不是这种人。”
“不是哪种人?”苏浅挑眉,拿出一个打火机竟然点燃来酒杯里的液体,她那酒杯推到李尔面前,吓得那人花容失色地后退了一大步,“我们唐糖还是未成年不能喝酒,倒是小朋友你,要不要自己也来尝尝?”
这酒......唐糖诧异地看向李尔,忽然发现自己好像看不清李尔了。
“还看!”苏浅伸手在唐糖眼前晃了晃,而后拉着唐糖的手腕,把她拉到酒吧外面,“那小女孩一看就没把你当朋友,你还傻傻地替他们数钱?”
日头完全隐去身影后终于给夏日的辽安增添了几分清凉,苏浅拉着唐糖走到巷子口,松开那人的手忍不住苦口婆心,“我承认你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但人是会变的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有些人你突然不认识了,所以......”
“所以,苏浅你会变么?”
唐糖打断那人的话,眼神疏离又哀伤,“从你上次离开之后,我给你发了那么多消息,打了那么多电话,你都没有任何回应,所以苏浅,到底是最开始的初遇是你装的,还是说你早就变了?”
苏浅有些局促地伸手抓住包带,眼底闪过几分慌乱来,她脸上的笑容一僵紧接着便调整好自己的表情,语气调侃,“随你怎么想啊,反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应该是什么样子。好了,围我解了,人你也见到了,那下次再见咯,笨小孩。”
她几乎逃一样转过身,踩着高跟鞋几乎落荒而逃,鞋跟和地上碰撞的声音慌乱又杂乱,像极了她紧张的内心。她咬咬牙,步子快得几乎跑了起来,她得赶紧离开,否则她说不准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不能让唐糖再出事,两年前的事她不能再一次上演。
“苏浅!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站在她身后的唐糖突然开口,她声音很低混杂在风声里几乎听不真切,“是路边咬着尾巴乞讨食物的小猫小狗么,你想可怜就随便那点儿食物打发一下,要是不想可怜就随便抛弃装作无事发生?苏浅,你这样是不是对我来说太残忍了?”
身后唐糖的声音颤抖,眼泪顺着她大脸颊留下,有这段日子找苏浅的绝望,还有被苏浅忽视的不甘,苏浅脚步微微一顿,牙齿死死地咬着嘴里的软肉,一个浓重的血腥味自口腔中蔓延,浓烈地让人喘不过气来。
她侧过头,脚步没有停,“对不起。”
一滴泪珠自苏浅的脸颊流过,顺着下巴滴落在衣领上,她伸手抹了一把脸,而后快步走向一直停在路边的出租车前。她坐上车,拉下车门看着站在远处和她遥遥相望的唐糖,有那么一瞬间她知道那人的真心还是被自己辜负了。
如果有缘,这些歉意她以后再还吧。苏浅叹了口气,强迫自己不去回头看唐糖,她实在有太多的难言之隐,可是她现在根本就没法开口。
“苏浅,我们九月还会再见么?”
眼见着车子就要绝尘而去,唐糖追着出租车喊,“你答应我的,是不是一件都不会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