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斜阳, 透过玻璃门,裁剪出的光亮,美丽别致。

  薛予知站在门边, 静静地等着, 直到身后传来轻微的声响。

  费慧竹缓缓睁眼, 她好像是睡了一觉,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又回到童年的家, 温暖的面具背后,是丑恶的嘴脸。

  记忆中的藤条没有抽到她身上, 因为她在梦里很乖, 有问有答, 丝毫不敢怠慢。

  多少年了, 回忆起小黑屋里的场景, 仍如同梦魇一般。

  费慧竹呼吸厚重, 额头的汗意凉透, 她从椅子上站起身,这才看见门口的薛予知。

  费慧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 她撑着桌子, 身体还有些用不上力气。

  薛予知一直站在门口,此刻转过身,正面看她。

  良久,费慧竹深吸口气,“你到底要干嘛?”

  “很简单,我可以不追究你在岑简汐的事情上骗我, 你对岑清伊下手, 前提是你要去自首,交代你的犯罪事实以及MTLH组织的所有成员。”

  费慧竹瞠目, 她难以置信自己听到的,“你要把自己送进监狱?”

  “该我承担的,我不会推卸,不该我承担的,你也别想推给我。”薛予知缓缓走上前,站在桌边,“除此之外,你还有事情要做,那就是唤醒钟夏夜和岑简汐。”

  “你知道岑简汐也是成员么?”费慧竹撑不住,重新坐回去,“你是想把你们两个都送进去,你图什么?”

  薛予知哼笑一声,“刚刚你已经把真相告诉我了,现在呢,给你一个机会,你要么照我说的做,自首坦白;要不然,这个机会,我留着,我去举报揭发。”

  费慧竹气得唇有些发抖,“你!”你了半天,斥道:“你够无耻。”

  “我无耻?”薛予知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你毁约在先,别忘了。”

  费慧竹很难相信,薛予知有这么“好心”,把自首机会让给她,合着她还得感谢?

  “你到底对我用了什么东西?”费慧竹从没想过,她会有中招这一天。

  薛予知靠着桌边,轻轻叹声,故作惋惜道:“你也没想过,你总是对人催眠,有一天自己会中招吧?”

  她笑得有些邪气,是费慧竹认知中很陌生的一面,薛予知如实告诉她:这叫害人害己。

  薛予知很早之前就知道费慧竹警惕性极高,可以控制对信息素的释放和吸收。

  今天费慧竹有意利用信息素在先,薛予知这些年在檀香寺没闲着,她尝试从植物里提取一种名为CN2的成分,一旦和费慧竹的信息素结合,就会让费慧竹进入被信息素侵害的状态,她会因此产生幻觉,回到埋在心底最深处的记忆片段。

  反过来说,如果费慧竹从开始没想过用信息素制服薛予知,也不会被攻陷。

  费慧竹一时无言,薛予知晃了晃手机,“这里有你的录音,你交代的很清楚,从人员、笔记本到其他的机器设备,你不说,我的录音可以帮你说。”

  费慧竹头一次被别人弄得无语了,她万万没想到,以往文质彬彬的薛予知,有着流氓无耻的一面。

  “你也别瞪我了,”薛予知断了她所有后路,“你也别指望,像对待黎韶华那样对我,我本身没有对你释放信息素,我喷洒的物质,随时可以拿去检验,对人体没有任何损害。”

  这一招,费慧竹被制得死死的。

  薛予知这人,要么对什么都淡漠,懒得理;她若是上了心,那就便容不得半分的拖延。

  薛予知的意思,让费慧竹现在就去医院给钟夏夜和岑简汐催眠唤醒,之后去自首。

  费慧竹心里恨得牙痒痒,她怎能料到,在寺庙里吃斋念佛的人,怎么还有时间搞研发。

  “给你1分钟考虑时间。”

  “……”费慧竹无语到极点,靠着椅背,拧眉道:“你以为我不想唤醒她们吗?可以唤醒,我会让她们一直躺着?”

  薛予知不吃这一套,挑明了,“你很清楚,你若是唤醒岑简汐和钟夏夜,这两人都会离你而去,你让她们留在你身边,只能以这样的方式。”

  费慧竹算是遇上克星了,无论她想从哪里冒头,都会被薛予知精准打击。

  薛予知甚至直白地告诉她,“我知道,岑简汐为什么会做那些事,从最开始的跳楼到最后,都是你的‘功劳’。”结尾两个字说得咬牙切齿,费慧竹捂着脸,终于无路可退。

  所有的路,都被薛予知堵死了。

  “1分钟早过了。”薛予知像是冷漠无情的审判者,费慧竹深吸口气,掩面闷声道:“至少让我回家换身干净的衣服,吃顿家里的饭,让我好好地告别吧。”

  薛予知抬手看看时间,也不早了,“行,为了不让你孤单,我全程陪着你,别想耍花样,我这人脾气不太好,惹毛我,对你没好处。”

  费慧竹懒得做唇舌之争,一切的一切,都被迫落下帷幕。

  日升日落,许家没有任何改变,许光伟依旧音讯全无。

  焦急,无法改变任何东西。

  廉程比以前更忙了,早出晚归,甚至不归。

  许东晟坐在昏暗的客厅,总觉得亏欠了许光伟,曾经他们都很忙,许光伟都是一个人在家。

  一个孩子,孤零零地坐在客厅里,等着不知何时归来的父母。

  许东晟翻出手机拨过去,许光伟依旧关机。

  许东晟沉默半晌,低头敲了一段字。

  反反复复编辑多次,许东晟点了发送。

  现在似乎真的只能交给天意,而除了天意,许东晟头次主动介入到博森药业的案件,他不再单纯听妻子的话,听汇报。

  许东晟本应该避嫌,毕竟涉及到儿子,为了表明自己无私心,他主动跟江松汇报。

  江松倒也理解他,劝慰道:“如果你能出面,到时候找到许光伟,你或者可以去劝劝他,让他自首,争取宽大处理。”

  许东晟心底沉甸甸,他相信自己的儿子,但许光伟持枪的视频已经证明一些事。

  今天汇报的时候,江松还告诉他另外一件事。

  玫瑰苑火灾涉及到名城天下物业负责人冯伟,顶不住压力承认,他确实收到一笔来自许光伟的汇款。

  至于交易的内幕,冯伟表示,就是有人主动找到他,保证许总会给他一笔钱,他先收到的钱,这才来认罪。

  冯伟活得很现实,家里老母亲有病急需用钱,他拼死拼活挣不到医疗费,他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换。

  这话听得人心酸,残酷的现实面前,很多人为了生存,动了歪心思。

  许东晟现在要做的,是尽量减轻儿子的罪刑,玫瑰苑火灾瞒报死亡人数已成事实,街头持枪试图伤人也成事实。

  现在唯一有减刑希望的,就是博森药业和名流集团的案件。

  现在岑简汐没死,这是不幸中的万幸,那就是至少没人在案件纠纷里失去生命。

  许东晟也已经通过检察院和法院等多方了解,当年博名案中牵扯的核心产品配方,正是药店里售卖的新蒲标。

  有人说新蒲标是属于博森药业的,也有人说是名流集团的。

  许东晟一时也不知该找谁确认这件事,他逐一捋顺涉案人,博森药业破产,博森药业的员工没有人愿意站出来,就算站出来也得是核心成员才有说服力,岑简汐昏迷不醒……

  许东晟惆怅得头发都白了不少,他希望廉程能拿出精力关心儿子,但如今的廉程,大部分精力都在公司,“难道现在我停下,搞垮名流集团,就能找回儿子吗?”

  工作中的廉程不近人情,许东晟被她气得头晕,他难以想象,许光伟长时间在她身边工作,到底要承受多大精神压力。

  “既然无心调查,那我就就向市里反应,成立调查小组,从头到尾彻查整件事。”许东晟挂了电话,廉程打回来,他没接。

  廉程发微信语音,“我说市/委/书/记大人,您能不能别添乱了?今年元新湖是名流集团的工作重点,现在正是考核期,你非要弄出点动静,把名流集团搞垮吗?”

  许东晟扶额,几度深呼吸,回复了一条:人命关天,人命大于所有,哪怕不是我的儿子,人民的利益和权利也该被重视,你等着调查小组尽调吧。

  世界好像突然开始逆转,所有曾经被倒置的,慢慢复位。

  真相慢慢浮出水面的过程,有人为此留下血汗,有的人生命定格,更多的人,加入到正义的队伍,一起掀开厚重尘封的一页。

  许东晟连夜登门拜访,表明来意。

  不成想,江松也有此意,“我之前查过,咱们江城市的旅游景点秦观园林,原本属于岑简汐个人所有,几经周转,最终被前市、委、书、记江启博申请遗产保护,才没有……”

  江松没有继续说下去,许东晟大概明了,“江市长,您直说吧。”

  “才没有变成名流集团的地产。”江松脸色凝重,沉声道:“这件事有待查证,不过基本属实,因为、”江松顿了顿,“因为我父亲在世时,跟我说过一次,我相信我的父亲,但我也会查清整个过程。”

  许东晟眉头越皱越紧,“江市长,我真的愧对党和组织,我没有给我的家人做一个好的榜样,她们在从商过程中,走偏轨道,我竟然没有发现,我……”他不知儿子怎么怎么会走到这一步,“所以,让调查组彻底调查一次,我也接受组织对我对我的处罚。”

  深夜,不睡的人,有的人在狂欢,有的人在逃命,有的人正被迫上车,准备去医院做最后的尝试。

  薛予知不信费慧竹无法唤醒沉睡的两人,费慧竹无言,“我要怎么说你才信?如果唤醒不了,是不是你会觉得我是故意的?”

  薛予知坐在副驾驶,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费慧竹无言道:“那是我的女儿,她们从实验室出来,我一直没有去过医院,她们已经不在我的控制范围了,你明白吗?”

  薛予知深吸口气,“那谁能唤醒她们?”

  费慧竹垂头闷声说:“我比你更想知道。”

  “既然如此,那我带你去自首。”薛予知落下车锁,驶向公安局,“你的腿怎么搞的?”

  “与你无关。”后座的费慧竹摆弄手机,发了一条信息:弃车保帅,一切靠你了。

  那边几乎秒回:OK。

  费慧竹长按手机,选择两条最新的信息,选择删除。

  费慧竹长舒口气,望着窗外墨色的有夜晚,心里,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终于可以解脱了,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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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费老都无语了哈哈。

  读者:啥米?还有帅?

  狼崽;什么蟋蟀!

  读者:有人说你帅。

  狼崽甩飘逸秀发:没chuo的,我是帅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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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预告:终于等到今天,等到正义之光穿透黑暗,现在是黎明前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