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外面,典使忍不住说道,“大人,你看要不要用一些手段?”
“确实需要一些手段。”祝泽清给典使招手,在典使的耳边耳语了几句,典使笑着点点头,“下官知道了。”
祝泽清挥了挥手,“去吧。”
要是能在葛守全被送去京城之前,把他藏起来的钱找出来,阳翟县就不用那么贫困了。
返回办公的大堂,祝泽清清看县城的户籍文书,这是一县之本,他需要了然于胸。
看了一会儿,祝泽清让捕快去把掌典商税的税课大使叫了过来。
“大人。”税课大使也是本地人,毕竟强龙难压地头蛇,这样的小官职无所谓,就用当地人了。
祝泽清打量着眼前的中年男子,瘦高的身材,穿着特定的官服,微微弓着背,战战兢兢的,“你负责阳翟县的商税?”
郑邦佐回答,“回大人的话,是的。”
祝泽清平静地询问,“县城里许多商户拖欠着税收,你可知晓?”
“知道。”郑邦佐连忙道,“大人,阳翟县近一年来十分不稳定,大家根本没办法安稳做生意,东西卖不出去,也就没办法交税了。”
“是吗?”祝泽清微微拉长声音,听起来充满了压迫感,“本官给你三日时间,你去通知那些商户,要是三日内没有把商税交上来,店铺就不必开了。”
“大人,这样会让大家觉得你不近人情,实为下策。”
“那你说什么是上策?”祝泽清话锋一转,“确实还有一个上策,商税这部分由你掌管,现在一文钱没有,你看是你补上吗?”
郑邦佐不敢再多言,“下官这就去办。”
祝泽清看着郑邦佐离去,这些商户怎么可能没钱,没钱早跑路了,还能等到现在?
……
祝泽清让郑邦佐去收商税的事很快在县城里传开,然后一个个商户立马开小会,商量着怎么办。
“法不责众,我们不交,看新县令能怎么办?”
“万一他真的责令关了我们店铺呢?”
“那岂不是更没钱了?他肯定是吓唬吓唬我们,不会真的关我们店铺。”
“好像也对,大家都不开铺子了,还怎么生活?”
“是啊,本来阳翟县就人少,要是再压迫我们,到时候一切更崩溃。”
“大家稳起,不要妥协,让我们也看看新县令的本事。”
一个个商铺都不想交钱,开了小会之后,一致决定,大家都不交商税。
……
一日过去,一个交税的都没有,郑邦佐上门去说,大家都跟他哭穷,再者,郑邦佐也是拿过对方好处的,不好逼太紧。
一来二去,郑邦佐一个商户的税都没拿回来。
郑邦佐跟典使孙从正是好友,这晚,郑邦佐把孙从正请到了家里吃酒。
孙从正见郑邦佐愁绪满怀,便问他,“你怎么了?”
郑邦佐喝下一杯酒,“大人让我三日内把阳翟县的商税收齐,我哪有那本事,现在一日过去,我一家都没有收上来,愁啊。”
孙从正有些不满道,“这位年轻大人也确实不体贴下属,上千家商铺,三天怎么可能收起来?”
郑邦佐愁闷道,“是啊,太年轻了,根本不知道其中的艰难,以为他作为县令大人随便说一句话大家就会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怎么可能那么听话呢?”
孙从正见好友实在犯愁,不由给他出主意,“你明日要不去向县令大人说明白吧?”
郑邦佐一脸期待,“怎么说?”
孙从正思考一会儿后道,“你就说大家根本不听你的话,你实在无能为力。”
郑邦佐有些犹豫,“他会听吗?”
“你试试吧,总不能把刀架到你脖子上让你去收税吧?”孙从正觉得祝泽清挺好说话的,诉苦一番,此事就能揭过了。
郑邦佐想了想,“行,就按照你说的办。”
翌日一早,郑邦佐就去找祝泽清,愁苦地喊道,“大人。”
祝泽清已经在厅堂办公了,“何事?”
郑邦佐为难道,“大人,下官去找了一些商户,他们实在没钱,没办法交税。”
祝泽清抬起头,“你要是办不到,本官只能把这件事交给别人去办了。”
郑邦佐心里咯噔一声,“大人什么意思?”
祝泽清明确说道,“本官需要的是能替本官的分忧的人,若是你无法替本官办事,那这县衙就没办法留你了。”
郑邦佐慢慢攥紧拳头,“还有两日时间,下官一定把事情办妥。”
祝泽清道,“两日时间不长,就不要耽误时间了,下去办事吧。”
郑邦佐拱了拱手,“是,大人。”新县令看着年轻,但一点儿也无法煳弄,他心里一凛,再不敢打马虎眼儿了。
祝泽清看着郑邦佐离去,愉快地勾了勾唇,对付老油条还得把准命脉!
……
郑邦佐点了四个快班,一起去收税了。
县衙中有“四班”衙役,具体为:皂班、快板、民壮、捕班。
快班,又有“马快”和“步快”,其职责是巡夜,这些衙役经常被派到乡下去催征赋税,而且有时也常在官银押运中充当护卫。
现在郑邦佐去催征商税,带快班比较合适。
第一个商铺是一户开了很多年的酒肆,郑邦佐把一张税收书契放到柜台上,“掌柜,把税款结一下。”
掌柜看着这一幕,连忙抱拳赔笑,“郑大人这是?”
“不要嬉皮笑脸。”郑邦佐摆出严肃的表情,“若是不给税款的话,你这酒肆就别开了。”
掌柜说好话,“大人,县城刚刚恢复过来,我这酒肆还没有怎么开张,实在拿不出钱来。”
“既然拿不出钱,那就关门,别开了。”郑邦佐一挥手,“你这店铺里的东西拿出来抵消税款,大家去搬吧。”
四个快班立即按命令行事,左右看了看,就那些酒比较值钱,于是上前去搬酒。
掌柜见来真的,赶紧说道,“我马上去找人借一些,大人稍等。”
郑邦佐挥了挥手,“等一等再搬。”
掌柜去了内院儿,赶紧取了十两银子出来,“郑大人,十两银子,两个月的,你点点。”
商铺交税是交利润的一成,不管赚多少,都是交一成。
郑邦佐让掌柜在书契上按了一个手印儿,此事就算了了,“以后每个月自己来交,不要再让我自己上门收取了。”
掌柜赶紧应道,“是是是,都听郑大人的。”
郑邦佐一挥手,带着四位快班,离开了酒肆,往下一个商铺走去。
……
一上午的时间,郑邦佐收了一千两银子的商税,然后把银子放到了祝泽清的面前,“大人。”
祝泽清随意地看了看,“不错,继续努力。”
郑邦佐抱了抱拳,“是,大人。”
祝泽清把户房书吏叫过来,把这些银子入账,然后让工房书吏赶紧找人把匾额和房子修补起来。
银子的事暂时得到了缓解,方家村等几个村子的村民把大雪山下的荒地开了出来,前来县衙领小麦种子。
这些事由掌粮、银仓事务的县仓大使负责。
整个县衙忙得不行。
祝泽清找了一个时间,换上便服,带着江一宁去了县城。
刚来阳翟县的时候,整个县城的商铺大部分都关着,此番转县城,主要是看看情况有没有好转。
情况好转了许多,之前十家开了两家,现在十家开了四家了,并且商品的价格被刘殿杰暗中派人控制着,十分稳定。
整个大情况就是,逐渐好转中。
江一宁提醒祝泽清,“泽清,我们抓到的那些劫匪还关在大牢里,你不处置他们吗?”
祝泽清都给忙完了,“封锦没有处置他们吗?”
江一宁摇摇头,“封锦哥忙着审犯人,也没顾得上。”
他话音一落,只听一声巨响从三条街外传来,两人一阵惊异,赶紧往巨响的方向跑去。
原来是善堂的房子倒了,连年失修,一排房子都倒塌了,现场黄沙漫天,一片狼藉。
祝泽清反应迅速,“一宁,你赶紧回县衙,叫捕快全部赶来救人。”
“是。”江一宁飞奔回了县衙。
空气里满是尘土,祝泽清把衣摆撩起来,捂住口鼻,往房子倒塌的善堂走去。
“呜呜呜,呜呜呜……”孩子的哭声传来,听起来悲伤极了。
“快救救周爷爷,他没有逃出来。”
“救救大哥,他被横梁压着……”
“快,快救人!”住在周围的百姓很快赶了过来,自发参与救援,祝泽清挺满意。
捕快很快赶过来,没说什么,赶紧参与了救援。
祝泽清把一个小孩子从废墟里抱出来,“一宁,去把城里的大夫都叫过来给受伤的人包扎。”
“好。”江一宁骑上马赶去了医馆。
出了这么大的事,医馆的大夫不敢迟疑,快速把伤药等处理外伤的药放到药箱里,赶了过来。
越来越多的人来到善堂参与救人,但人多也意味着乱,祝泽清见人手差不多后,让捕快把周围围了起来,不再让人靠近。
凌封锦他们得到消息,也赶了过来,“还有人被压在下面吗?”
一个善堂的孩子眼睛都哭肿了,“有,还有好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