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玉垂着头,不想让陈鹤轩看到自己的慌乱，却没想到被一只来自身后的大手攥住了下颔。
陈鹤轩一只手克制地按在戚玉的腰上，另一只手温柔地掐住戚玉的脸侧过来。他俯下身,将戚玉的唇含在齿间细细碾磨。
戚玉的眼睛飞快地眨着，像是在逃避陈鹤轩的视线。
他在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再次对上那双幽深得可怖的黑色眼睛。
陈鹤轩没有察觉到戚玉的不对劲,只是以为他在闹脾气，于是温柔地道：“宝宝,我不做了,只是想抱抱你。”
他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把戚玉又按在了床上。
眼前骤然翻转了一圈，戚玉连忙用手挡住眼睛。
他还没有理清这一切，还没有想出眼前到底是师兄还是师兄的心魔。
陈鹤轩以为他还在害怕自己做出更过分的事，温柔地俯下身，细细地亲吻着戚玉,一直从小巧的耳垂沿着下颔亲到了嘴唇。
戚玉正努力理清自己的思绪，被陈鹤轩这么一番打断，他的思绪再次断了。
陈鹤轩深深地吻着戚玉，一边温柔地拂过他耳侧的发丝,一边用力把戚玉盖在脸上的手拉开。
他松了攻势，一下又一下地亲着戚玉的嘴唇,道：“宝宝,看着我。”
戚玉想把脸侧过去,却被陈鹤轩强硬地按住脸，因此他再次对上那双墨一般深沉的眼睛。
于是，戚玉愣住了。
陈鹤轩一见戚玉这个样子,立即猜出戚玉已经知道现在的他不是心魔了。
陈鹤轩垂下眼睛,嘴角的笑意藏了起来,他拉起戚玉的手按在自己的脸旁，道：“宝宝，是我不是心魔，你不满意吗？”
戚玉瞪大了眼睛，睫毛如薄翼般眨了眨。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再一次听到师兄叫他“宝宝”，这两个字又将他拉回了第七年。
在第七年里，每一次师兄喊他“宝宝”，他都忍不住去想，师兄是怎么一边谋划着如何杀死他，一边对他这么好。
每一声“宝宝”，是带着甜味的毒药，吃进嘴里的时候觉得很甜，吞下肚子才知道是毒性原来真的很强。
“不要这么喊我”，戚玉的声音克制不住地颤抖着，两颗透明的泪珠从他的眼角无声地落下，“师兄，求求你……不要喊我‘宝宝’。”
戚玉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魔师兄这么喊时他不会难过。
他只知道他的心好疼，这一声声“宝宝”总是会让他回想到第七年。
戚玉怕了。
他真的不想再被骗了。
他真的不想再明明知道自己被骗了，还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戚玉以为自己早已放下第七年了，就像他还可以一次又一次对师兄心动一样。
可是好像不太一样了……
他的心已经破破烂烂的了，再也承受不了以前可以承受的痛苦了。
陈鹤轩贴在戚玉脸边的手不由得一顿。
他看着泪珠在戚玉的脸上留下两道透明的痕迹，疼痛从他的心脏开始蔓延。
“宝宝，不要哭。”陈鹤轩慌乱地要用手擦过戚玉脸上的泪痕。
戚玉躲过他袭来的手，抬着眼睛看向陈鹤轩，神情很是脆弱地道：“师兄，我求你，不要喊我‘宝宝’了。”
陈鹤轩的手停在空中，他的大脑乱成一团，楞楞地问：“为什么……”
他的眼眶逐渐发红，紧紧地盯着戚玉，道：“为什么他可以这么叫你，我不可以?”
“我和他是一样的，不是吗？”
戚玉用衣袖把眼泪擦掉，道：“我知道你是他，他也是你。”
“可他不会骗我，你会骗我呀，师兄。”
陈鹤轩心里再多地愤怒和男疾男户，在此时都化作了心疼和后悔。
他想不通，以前的他为什么能做出那么多伤害戚玉的事情。
戚玉想要关着他，那就一辈子被戚玉关着就行了，只要不让戚玉伤心就行了。
一切都是他的错，他为什么要伤害他的宝宝？
戚玉缓慢地眨着眼睛，声音还带着哭腔，却很是冷静地道：
“我不想再被你骗了。”
“师兄，我也会怕疼的呀……”
自有记忆以来，陈鹤轩很少会后悔什么。
他的选择一般都是对的。
就算选错了，他也敢保证自己会无怨承担后果。
可这一次，陈鹤轩真的后悔了。
不仅是因为他选错了，更是因为他无法承担这份后果。
戚玉只是一哭，他都觉得自己的心要碎了。
更何况戚玉不仅哭了，还怕了，陈鹤轩完全无法承担伤害戚玉的后果。
他真的好后悔。
“对不起，对不起……”
陈鹤轩努力扼制住喉间的涩意，他尽量温柔地小心翼翼地说：“我……我不会这么叫了。”
戚玉绿色的眼睛中依然闪烁着泪光，他的眼泪一颗又一颗地掉下来。
他仿佛很累很累，声音是哑的：“我真的好疼呀……”
“为什么我已经没有心了，还是会觉得很疼？”
陈鹤轩的手微微发抖，眼眶骤然酸了，悲伤轰然破开心脏，流进他的血液里。
戚玉推开陈鹤轩，坐了起来，眼中仍噙着泪，像是有什么很重要的话要说一样。
此时的戚玉就像一抹淡青色的烟雾，陈鹤轩生怕风一吹，这雾就彻底消散了。
于是哪怕他很想抱住戚玉，也不敢继续靠近戚玉，只能紧紧盯着戚玉。
淡黄的月光照得一地惨白。
戚玉压下心头就要崩塌的悲伤，静静地看向陈鹤轩。
“师兄，你放过我吧。”
“我们再继续纠缠下去，于你于我都不好。”
后来他说什么，陈鹤轩有些听不清，胸口也像是被压得透不转气来，背上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
他最怕场景终于出现了。
在他还没有做出选择时，戚玉就已经替他做出了选择。
可现在的他已经不能再拒绝戚玉了。
戚玉的眼睛温柔地看向陈鹤轩，道：“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纠缠你，更不应该囚禁你。”
“我真的好累啊……”
陈鹤轩心里一片茫然，他不知所措地看着戚玉，脸上现出不安的神情。
他觉得意念很乱，一时也把握不住，便把浮在嘴边的一句话问道：“你不爱我了吗？”
陈鹤轩以为自己是有恃无恐的。
毕竟戚玉爱着自己，怎么会真的愿意离开自己。
戚玉用那双无数次注视过他的绿色眼睛温柔地看着他，说：“我也希望我有不爱你的能力……”
“可好像，我爱你就是无法改变的本能。”
明明是阐明心意的话语，但陈鹤轩感觉不到一点喜悦，他的胸口好像已经被戚玉的眼泪烫出了一个洞，一直贯穿到心脏。
戚玉用着极其平静的语气接着说，就像是说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
“就连现在看着你，我的耳边都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告诉我‘好喜欢师兄’。”
陈鹤轩手心冰冷，一滴汗都没有，只是紧紧盯着戚玉的每一个动作，好像只有将关于戚玉的每一个细节牢牢记在心里，他可以释然地让自己放手。
戚玉一手按住自己的胸口，一边轻轻地说：
“可是每次见到你，我的心都在疼。”
陈鹤轩耳边嗡嗡声直响，眼前也隐隐发黑，他只听到自己是这样问的：“你答应我了，永远不会离开我的。”
戚玉轻声笑了一下，眼神过分冷静地道：“师兄，你忘了吗，你也是这样骗我的呀？”
陈鹤轩悲伤到了极点，他拼死拼活地想抓住最后一丝希望：
“宝宝，原谅我，我会对你好的。”
从这一刻起，所有所有的一切，和戚玉比起来，都不再重要。
陈鹤轩知道自己已经违背了自己的原则。
什么星洲门，什么家族，这一切都被陈鹤轩抛在脑后，他毅然抓住戚玉的手。
陈鹤轩的心砰砰直跳，只为戚玉而动的血液像是火山爆发一般从心脏泵出，爱意与渴望像是炽热的火焰涌向全身。
“宝宝，等我找到办法让你复活，我就和你去魔界”，陈鹤轩忽然兴奋起来，眼中放出喜悦的光芒，道，“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我会好好爱你的。”
他紧紧地抱住戚玉，像是怕失去什么一样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道：“我会爱你的，不要离开我。”
戚玉感受着陈鹤轩的喜悦，他不自禁地搂住陈鹤轩的腰，却在手贴在肌肉上的时候，惊醒一般地将陈鹤轩推开。
他藏起眼里的不舍，眼里又是粉饰后的冷漠，道：“师兄，你想得太简单了。”
“我已经累了，我不想再爱着你了。”
陈鹤轩的白日梦被戚玉毫不留情地戳破。
他抿了抿嘴唇，将戚玉的手按在自己胸前，道：“宝宝，你不用爱我，只要我爱你就行了。”
既然戚玉走累了，那就让他来走剩下的路。
戚玉在心里讽刺地笑了笑。
如果师兄愿意早点向他迈出一步，无论前路多么艰难，戚玉也还是愿意继续走下去。
可现在已经太晚了。
戚玉已经深陷于沼泽里了。
他的呼吸在过往被一点一点地剥夺。
他只能任由自己沉下去。
这个沼泽，是由戚玉对陈鹤轩的爱构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