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玄幻奇幻>死去的白月光为何秘密满身>第96章 与旧尘1

雪落下了。


西南这边落雪也是浅浅淡淡的,钟幸从伞下探出一只手感受手心的冰凉升温,然后转头看向谢微白询问道:“去定都吗?”

谢微白眼中含笑说:“去。”


去定都这个想法并不是钟幸凭空而生的,早在和容四年夏的时候他身体恢复的差不多时,两人就生出了去定都看看的心思。当时都收拾好细软了,但却得知定都叛乱,皇帝遇刺,正是闹得很的时候。


谢微白和钟幸都不喜欢麻烦,于是乎都选择等定都乱子结了再说。于是这一年以来两人游山玩水,好不潇洒肆意。


眼下两人刚好到了川坨,本来是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见到江裕树和殷识疑。只是可惜,钟幸将怀里那精致的木盒往怀里收了收,面上的笑容淡了些许。

钟幸轻轻叩响木盒:“想法是好的,不过我们还是得先送他去燕州。”


平治末年也正是和容元年,川坨因为怨念肆意蔓延而引发的大雨冲击着摇摇欲坠的大坝,殷识疑和百姓们在大雨里在灰暗看不见希望的迷雾里一起拼尽全力去争取那线生机,那线朦胧的他们看不见的生机。

大雨倾盆落地溅起朦胧的的水雾,湿气沿着地面、天空蔓延,它无处不在,它张牙舞爪缠绕着攀上雨中人的身体。它就像多年前那场烈火,江裕树恍然间听见了不知从何而来的哭声。他收紧了撑伞的手,上面青筋凸起。下一刻他闭上了眼,不想看扭曲的世界。


平日温雅矜贵的殷识疑浑身泥泞不堪狼狈至极,他跪在一袭浅青色衣袍的江裕树跟前,头狠狠撞在地面上,因为寒冷那声音抖的他自己都听不太清楚。他含糊说:“救救大坝。”


江裕树看着跪在雨中瑟瑟发抖的殷识疑莫名的想到了多年前火海里那个孱弱的可怜的少年,所以他不敢再看闭上了眼。

过了一会儿他理好思绪重新睁开眼,他撑着伞地垂着眼自高往下看殷识疑,然后他蹲下身,伸手扶起殷识疑。江裕树轻轻舒出一口气,温笑道:“我和你本就有约,不用如此。”


在江裕树绝对的力量下,殷识疑站起身来。他勉强地笑道:“实在是劳烦你了。”

江裕树无所谓似的摇摇头:“瞧你这话说的,我不也在川坨过了十几二十年?”他将手里的伞递给听见他话后明显怔愣的殷识疑,然后嗤笑道,“不想笑就不要笑,难看死了。”


说完,他离开伞下,投身进雨雾之中。殷识疑抬脚欲追却听见江裕树说——

“他说‘不用跟来,去我房里看我留下的东西,等几年看那两人能不能回来。’然后他回头笑了一下继续道,‘没等到就你自己送吧。’”殷识疑感觉眼前有些潮湿,他声音也带上了些哽咽。那是五年前的事情,可他至今仍旧忘不了那个场景。


自己因为江裕树的话停下脚步,分明隔着厚重的水帘但他却好像看清了江裕树的表情,他的嘴角上扬。雨水不住拍打着伞面,噼啪噼啪,像是为谁奏响离别的挽歌。只是几秒的时间,他就进入了更深的雨雾里,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背影。自己当时并没有听江裕树的话去看他留下的东西,而是回王府收拾一下后继续加入抗洪的队伍。

摇摇欲坠的大坝终于稳住了,殷识疑知道是江裕树的缘故,于是他放心的回了王府。连着几个天连轴转,他早就撑不起了,只全凭着一口气。一放松下来,那口气也就散了。他一头栽倒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直到第三天雨势渐小后才醒过来。


也是在这一天他才发现江裕树不见了。

他在江裕树的房中看见了他留下的信和已经萎蔫的雪白荼靡。


“吾一生困溺于往事,盼身死魂灭后可送吾归乡。”


何处是他乡?殷识疑知道是燕州,准确一点是那个被烈火烧过的院子。


这是一封绝笔信,江裕树回不来了,而那朵被留下的荼靡花也因为自己的不甚在意快要烂完了。殷识疑颤抖着叫人盛了一盒冰,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封绝笔信和花放进了冰盒中,然后将盒子转放去冰窖。

他原本一直在等钟幸和谢微白回来,但他们久久不归,傀儡也没了。江裕树不在,这事儿根本遮掩不了。殷识疑当时只能做出最坏的打算。他向朝廷申报了两人的死讯。


殷识疑想着既然他们两人回不来了,江裕树的遗愿就轮到他身上了。但重建大坝迫在眉睫,川坨大大小小的事都得经他的手,他此时是万万脱不了身。于是他只得每日忙公务在夜深之际下到冰窖里和江裕树道歉,让他再等等。

等完大坝等河堰,等完河堰他身体又出了问题。可他记得江裕树说的话,要不然是死去的那两人要不然是自己,人死不能复生,他不愿假借他人之手,只能继续等。


在这漫长不知终点的等待中,他遇到了以为不会再遇到的人。


殷识疑心中微动,偏开头闷闷咳了几声,他的胸腔也随之颤抖。然后他笑道:“我没想到你们两个没死。”


钟幸也笑了:“可不是,我也没想到我没死。”然后他感伤起江裕树的死亡。


这时从钟幸身后伸出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阴恻恻地说:“你没想到自己不会死啊……”

在谢微白声音响起的一瞬间,钟幸脑中警铃大作,一时间各种理由借口塞满了他的头脑。他迅速改口,嗐了一声伸手抓住谢微白的手打诨道:“那哪儿能啊,我这个人相当稳重做事十拿九稳,从不冒险!”


“哦,从不冒险。”谢微白和心虚的钟幸对上视线,温柔地笑了一下。站在旁边的殷识疑看到谢微白的笑容都不免觉得心脏一紧,一时难以呼吸。


谢微白张开嘴刚准备说话,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就响了起来。原来是刚才殷识疑本来就憋着咳,然后被谢微白这一遭吓到了忘了呼吸,嗓子一下子痒的厉害,忍不住就开始狂咳。

院外的人似乎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钟幸听见往这边来的窸窣匆忙的脚步声了。他迅速扭开谢微白逼近的脸,看向殷识疑冲他举了举手里的盒子。


确认他看见后,扯起身边的谢微白就往前跑。开玩笑,他们两个人可是“死人”,万一来的人有认识他和谢微白的这事可就闹大了!

两人急匆匆离开不过几秒,那些管事带着大夫和一众下人就到了院子。他们看到殷识疑咳的满脸通红,一时扯起嗓子:“王爷——”


殷识疑抬起手制止了他们的嚎叫,伸手接过大夫递的热水一口闷了。随着热水的流淌滋润,那股干痒劲儿也退了下去。殷识疑满意地舒了一口气。


他充耳不闻身边管事的唠叨,看向两人离去的方向。他想:落叶归根。


钟幸牵着谢微白的手往前面不停奔着,直到跑出两条街后他才停了下来。钟幸扯着谢微白的手,微微弓着腰轻轻地吐出一阵一阵的白雾。谢微白和他一块儿跑的,却只是额上出了些汗,脸也不红气也不喘的,甚至还在钟幸喘气的时候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


好一会儿钟幸喘足了气,两人继续往前走着。钟幸神色复杂地抚摸了一下手里的木盒,说:“我没想过他会愿意为了川坨去死。”


谢微白沉默片刻才接道:“我也没想过。”


那场名为怨障的大雨本来会吞噬川坨,让那片土地被溺死。但江裕树将自己的命灌进了堤坝里,他是哪怕是力量被定都的阵牵引着的时候都能够勉强维持着堤坝多年稳定的千年大妖。那时候怨障之气弥漫,他的力量已经落回他的身中,稳定一个堤坝而已,哪里值当他去死?


往来人声喧嚣,钟幸看向四周,他在这片热闹中吐出一句话说:“所以川坨成了天府之国。”

蜿蜒曲折流淌了数千年的淮水,在它失去了决堤的危险后,殷识疑又马不停蹄地修筑了河堰,两岸百姓桑植农田,阡陌交通。商人沿着淮水来到川坨,将此地的贸易带动,如今的川坨市集林立,百姓富足。


谢微白握住他的手,两人并肩穿过拥挤的人群,然后谢微白将一串不知道什么时候买到的糖葫芦递到了钟幸嘴边。钟幸张嘴咬了一口然后眯着眼抬起头看向东北方,他嘴里含着东西说话有些含糊不清:“继续往前走就该到应县了。”


谢微白也咬下一颗山楂,麦芽糖很好的中和了微酸的果肉,只叫人唇齿生津。谢微白在咽下嘴里的东西后说:“你要去应县?”

钟幸从谢微白手里拿走了糖葫芦,一口一个山楂塞满了他的嘴于是他只能点点头,说不出话。


好一会儿钟幸才咽下嘴里的山楂,意犹未尽地咂咂嘴。谢微白看他的神情预备再去买串,但很快被钟幸拉住。


钟幸:“哎哎哎,别去了。我们现在去应县吃花仁糖去。”


谢微白一头雾水地被钟幸拉住,他看着笑的开心的钟幸心里涌现出巨大的危机,这使他不由拧起了眉头:“谁在应县?”


钟幸看到谢微白的反应不由眉开眼笑,他笑眯眯地回答谢微白:“小郎君,不要那么担心哦。这次是去见一个你我都认识的人啊!”

听到钟幸的话谢微白的眉头没松反而更紧了:“谁?”

钟幸伸手按了按谢微白可以夹死蚊子的眉间,轻声回答:“墨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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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县就要到墨黛啦啦啦感谢在2024-05-01 21:59:24~2024-05-02 23:29: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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