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玄幻奇幻>死去的白月光为何秘密满身>第64章 第 64 章

那些热闹和谢微白隔得太远了。他迎着夜里的冷风回到了那个所谓闹中取静的屋子。门口有一点光亮,是两个小孩儿还在等自己。


谢微白熟练地从他们手里取过灯笼,先引着他们回屋,看见他们屋子里闪出一点光亮才回屋。屋子里面没燃炭火,只是少了寒风吹,不会将皮肤吹皲裂。


摸黑上床,床褥也凉的沁心,不过这都算不了什么。谢微白躺进去,懒得去厨房弄些炭火。连着几日都没有休息好,这下他一沾床就睡熟了。睡久了,床褥也沾上了他的温度,像是寒夜里的一个温暖火炉。


温暖如同潮水一般包裹着谢微白,而在天光未明的时候他就兀地睁开双眼。没有一点留恋穿衣起身束发,拿出火折子点着灯进了厨房,将昨天两个童子煨在炭火旁的水壶拿起,里面的水经过一夜已经温热,他倒了一半用于洗漱,然后又补了些水,把水壶又放在还闪着点点火光的炭火中间,把水壶把用根长木棍重新支好,防止它掉在一边被火烧烫。


早早出了门,马车仍旧已经在门口候着了。谢微白进了里面,他声音不大说的又快又隔着扇门,随着马车的颠簸更是显得有些飘忽不定的模糊感。但这车夫耳力惊人,这样也能清楚听见谢微白的话。


“回主人,如您所料。”车夫依旧是一脸面无表情,手上挥斥马鞭的速度半分不减,拉车的马长嘶一声,在清早有些空旷的街道似乎能听见回声。

谢微白得到回答就不再说话了,他闭上眼在颠簸的马车中假寐,等待着这纷乱的停止。结果这一等,就给他等进了付推那儿。他面色不虞地看着将自己马车围起来的一行人,但终了他压了压手,车夫也就没动手,而是调转车头跟着那些人。


天边晕染起一团团绯红的薄纱,它的边缘泛着那透亮阳光的金,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们的颜色越来越浅,直至融化进升起来的日光里那才是半点踪迹也无。


“要见你那可真是麻烦啊,我其实也不想这样。”付推摩挲着手里的信纸,饶有兴致地看向谢微白,“无痕,年纪不小,想法挺大啊。只是这一遭你吃得下吗?”


“付大人,我们是一条路上的,我们都在做一样事不是吗?”


付推毫不掩饰的话语证明谢微白放在明面上的东西被他看见了,谢微白垂下眼眸,藏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光亮。他坐在付推对面,声音里透出些许疲惫,只是意味不明地说:“付大人不明白。”


付推笑了笑,将信纸递给谢微白,谢微白顺手接过。他看着谢微白握着信纸的手青筋浮现,信纸被握住的一脚被揉皱,拧成一团。然后他和还有些错愕的谢微白对上眼,他说:“上头的东西我替你料理干净了,还是年纪小做事不够仔细。”


付推的做法和谢微白料想中偏差不大,但是他真的是表面上展露出的这样吗?但自己只是一个无依无靠,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查清母亲死亡真相证明不是自己“克”死了母亲,想要证明给父亲和兄长看,他们做错了。


所以谢微白颤抖着手,用一种被打破认知,不能理解的表情看向付推:“你……为什么要帮我?”


付推喟然长叹,讲了个故事。情节老套,穷酸的从偏僻小地方出生的一个读书人,十年寒窗好运气有了进定都考试的机会。但定都太大了,太繁华了。权贵横行,高楼林立,衣着破旧、家徒四壁的他像一个误入的老鼠在大街瞎逛,幸运的是他还没有被发现赶出去。


他开始恐惧,要是自己没能考上该如何是好。巨大的压力让他在几次与同窗们为了后头的春闱做准备写的文章从一开始的翘楚成了连一些时务分析都能出错,只要有人看了必然都觉着他没有实力。


于是他扣住了写的乱七八糟的文章,结果是其他人笑着闹着抢过看了。然后就是他们难以置信还有错愕的眼神,本来这一出也就这么过去了。只是可能是这穷小子的命吧,他就得看清楚自己和别人的不同。在那天晚上夜深了,他睡不着,起了夜。


在院子的转角处是那几个和他同一个州来的学子,他们都比自己家室好,现在他们兴奋地笑着,讨论着原来的妙笔生花到了定都就写不出来了。而在这之前,他们还笑着和自己说,一个地方出来的,互相照应总是好的。


突然中间的那个学子敲了敲手里的折扇,其他人的声音瞬间就下去了。他认出来了,这个学子的父亲是那个州的地方长官,男子轻蔑地说了句话,他说:“穷乡僻壤出来的下贱胚子,从哪儿来就该回哪儿去。”


他这一句话让其他人笑的更欢了。年轻的学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房间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浑浑噩噩睡着的。这句话穷小子记了一辈子,一点都不敢忘记。


春闱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但付推的状态却不见好。那天过后,他的身边也没了与他闲话家常、讨论文章的人。一个人的日子不是不能过,只是这更让他觉得自己不可能留在定都,不可能通过春闱。


但在那天,他迎来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转机。他遇见了那个出身高贵的少女,少女眼中分毫没有其他人在看见自己会有的厌恶嫌弃。她甚至在得知自己的近况后温言安慰自己,告诉自己相信自己。她还说,“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但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我不觉得那些依靠父辈荫庇的人比你优秀,你得相信自己,不然那些瞧不起你的人可就要开心了。”


她眼中好像有浮光闪烁,明亮的像是早来的盛夏。她的声音轻柔坚定,似乎不止是告诉他,还在告诉自己:“你难道会认命,任由狂风将你卷起,吹向不知名的彼方吗?”她摇摇头,“这绝对不能!”


穷学子有些惘然,只是痴痴地跟着少女的话说:“绝对不能!”


在与少女的会面后,他找回了自己的信心。学子淡淡瞥了一眼因为春闱逼近围在一起焦急的人,然后收回视线。他总不能让那些瞧不起他的人看着自己失败。


“和每一个励志故事的结局一样,穷学子成功了。”付推笑着冲谢微白举了茶杯,眼中笑意更甚,“春闱考的好,进了殿试,得了皇帝亲点的榜眼。一朝成了天子门生,多大的福气啊!骑马游街,好不快活!”说着,付推眼底透出向往的神色。


付推在之后又讲了许多与少女有关的事,穷书生在他之后的讲述里消失了,只剩下那个美丽温柔善良的少女。在付推讲述的一件件事情中,谢微白拼凑出了少女的形象,她死在他尚在襁褓的日子,他对她没有一丝记忆,却能够在别人的讲述中还原她的性格、她的笑容、她的温暖。


这很神奇,随着付推说的话,他甚至想到了如果她没死会对自己如何。这算什么呢?谢微白问自己,他觉得茫然。

付推以嫁为人妻的少女死于竹马之手结尾,在这时穷书生又出现在故事里。


“他短暂的握住她已经冰冷的手,她依旧如初见一样美丽,只是她的呼吸消失,也没了心跳。”付推眼底有些晶莹的光,“那时我想,或许是心跳和温度撒了谎,她只是陷入了一场弥久的梦里,难以醒来。”


说完,付推又看了一眼谢微白。那些扎眼的棱角破坏了那张脸本来的温柔,平添了几分冰冷。他与她处处相似,却处处不似。

谢微白听完自然猜出故事的主人,他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疑惑:“所以你与母亲关系……”


“我同她没有半分关系,一切只是我的妄想。”付推放在桌下的手不住摩挲着指尖,他紧张、彷徨、恐惧谈论自己与封怜的关系,该用什么词语去形容他们的关系呢?

太过亲密了对她名誉有损,太过疏离了自己又心有不甘,可他哪里来的立场与她攀亲。他总想为什么不能把时间停留在那个午后?那时的她鲜活为自己破开迷雾,指引前方该往何处。不是过了一遍大理寺后被埋在九尺黄土下的枯骨。


“哦?可是听您的故事,您与母亲不该是要好的旧相识吗?”谢微白提出疑惑,付推此人精明无比,不然也不能让已经草木皆兵的平治帝那么信任,那么他真的会为了一个关系浅淡的女子毁了自己几十年的成果吗?


“不。”付推否认,“我和她只见过两面。”一次生前,一次亡故。第一面她为他带来了春天,第二面他因她重新进入了寒雪中,此后再也没有一个能像她一样将自己拉出冬雪的人了。深深的黄土之下,美丽的容颜化作骇人的白骨,温暖的笑容也不复再见。但哪怕过去二十年,自己依旧能够清晰的回忆起她的笑容,她的美丽,她的温柔。


付推感叹:“你没有见过她的美丽,是你的不幸;没有能够参与你的成长,也是她的不幸。”


谢微白挑眉,罕见地露出些少年气:“所以付大人会背弃给予您信任的人吗?”


付推这下真的笑了,他说:“我从来就没稀罕过他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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