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喑不知道李成聆还会当着班里同学的面说什么，他管不了太多，只能一个劲往外跑。
闻喑总是在漫无目的地走，这次离开了教室，好像又到了一个新的分岔路口，和当年自己辗转多地时的迷茫一样。
看不清方向，找不到对错。
他无可指摘，辩驳不了太多。
闻喑听不到上课铃声，耳朵被那些恶臭的言论恶心几乎屏蔽了所有的声音。
只留下双腿，可以支撑他走了又停的器官。
闻喑出了校门，入眼就是三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或许他应该往右边的岔路走，又或许是左边，不过闻喑什么也不想动，还是选择了直走。
直走才是最简单的。
闻喑走了没多久，突然就看到了一个很熟悉的人，她骑着自行车，车把上应该是挂了早饭。
一场眼神的交汇里，那个自行车突然就停下了。
不是风动，不是幡动，闻喑在这样的时间里突然看到了那个从前对自己极好的老师。闻喑想开口问候一声老师好，可是迟迟张不开口。
“闻喑？”江照严从来都没有想过，她会在这里碰到闻喑。
闻喑点了点头。
江照严看到闻喑的表情，心里很不舒服，所以她语气放得极为温柔，“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回来的？走的时候也忘了跟老师说一声了吧，回来的时候也忘了。你刘老师还经常念叨着你，这么好的苗子突然就走了。”
江照严扶着自行车，跟闻喑说：“走，去老师家坐坐，你刘老师最近被一道题难住了，正好你来了，你帮他解解。”
闻喑走在江照严旁边，看到了自行车把手上面的早餐，他开口道：“老师，你不要去上课吗？”
江照严终于听到了闻喑开口说话，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不是，今天没课，出来给你刘老师买早饭的。”
江照严的家离得不算远，没多久闻喑就跟着他到了家。
“老刘，快出来，早饭好了，你的学生来看你喽。”
江照严刚带闻喑进屋，就对着书房喊刘康。
闻喑知道江老师对他很好，可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江老师。仿佛那个总爱对刘老师发脾气，爱骂学生的人不是他一样。
刘康十分配合，带着一个银框眼镜，走出了书房，“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每天不都是去广场上溜一圈再回来，今天怎么没去。”
刘康边出房门边问江照严。
知道走进了，才看清江照严身边的人。长得好看，个头也不矮。
刘康仔细想想觉得眼熟，又看了几眼，“闻喑？真是闻喑啊！”
闻喑被刘老师认出，刘老师还跟从前一样，是个没有脾气又可爱的老头。
闻喑点了点头，“是我，闻喑。”
江照严让闻喑先坐在沙发上，早餐凉了，又去给刘康放在微波炉了热了热。
刘康也坐在沙发上，见到这个江照严时常挂念的学生，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什么时候回来的？还念书吗？现在怎么样。”
闻喑对刘康的这些询问有一种自然而然的亲切，“回来也没多久，就在临大读书。”
“呦，我就说，你这个孩子就是临大的料。真是不错。”刘康一脸自豪。
“学的什么专业，念大几？”刘康继续问。
闻喑逐渐放松，他感受到了长辈的关心，“数学，还在念大一。”
刘康顿时拍了一下手掌，“数学好啊！数学有前途，你看看我，也能算个数学家了。”
刘康边说边笑。
闻喑也跟着笑，“反正我是没见过比你教的还好的数学老师了。”
刘康也不自谦，“那是，我这老头子搞了一辈子数学了，放在在圻临，就没几个敢说比得上我的。”
这个时候江照严给刘康热的早饭也好了，他把装早餐的盘子端了过来，“快吃吧。”然后又对着闻喑道：“你可别听你们数学老师吹，空有一身学问，管不好学生。”
刘康拿着筷子指了指江照严，对着闻喑道：“你看看你们江老师，在家也不愿意给我面子。”
闻喑一直以为，江老师和刘老师真的和表面上的一样，一个严厉，一个松散。
其实真正了解了才知道，两个老师都是温柔又耐心的人，他们都是最好的老师。
江照严听了也没有发脾气，只是催促刘康快点趁热吃。
刘康不在这个地方端盘子吃，他把早餐端去了餐桌，“我去吃饭了，你们师生两好好唠。”
江照严摆手，“去吧去吧。”
闻喑坐在沙发上，他看到江照严起身给他那个瓶牛奶，“老师这里也没有什么好招待的，知道你不喜欢甜的，喝杯纯牛奶吧。”
闻喑从江照严手里接过，不够细心的他从来都不知道江老师会知道他不爱吃甜食。
闻喑把牛奶插开喝了，问江照严：“老师，你现在怎么样？身体好不好？”
江照严一点也不严厉，被阳光照耀过得江水怎么可能是严肃板正的呢，那是波光粼粼，是细心与耐心的印章。
江照严笑着说：“好着呢，今天不仅又带了班主任，还教了三个班，如果不是你刘老师不让我多教，我还能再带两个。”
闻喑看到江照严说起代课时的表情，那应该是她引以为傲的宝物，不然也不会说的既开心又自信。
“刘老师劝劝您也是应该的，带多了，有的学生会惹您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
闻喑的这句话被正在吃早饭的刘康听到了，刘康趁机说：“闻喑这些年真不错，懂事不少。”
闻喑笑了笑，“毕竟也是你们的学生，哪能不好。”
江照严听到了，却没有跟着笑，“闻喑，我们不要听你说这些恭维的话，知道你现在还不错，我就能放心了。”
闻喑的心下沉了一下，“老师，我现在挺好的。”
江照严摇了摇头，“闻喑，你为什么离开，我都知道。你那么小的孩子，被有心人利用了。也怪老师当时没有本事，不敢把这件事揭露出来。”
闻喑觉得江照严的好已经不能用言语来形容了。他语调没有刚才的平了，“老师，怪你什么，要怪就怪把我弄走的人，他才是恶人。”
江照严突然笑了，这样的闻喑才对。那个她从前偷偷在后门看到的喜欢跟纪淮弋打闹，和周程一拌嘴的闻喑。
那个不服输的闻喑才是对的，而不是刚才那个礼貌恭敬，学着如何体面应和人的闻喑。
江照严道：“闻喑，你放心恶人总会有恶报的。你看，圻临中学当时受到了纪森的掺和，不愿意收beta，现在不是了，现在beta只要分数够，就能有资格到圻临中学上课。”
闻喑很惊喜，“真的吗？”
江照严：“当然了，你都不知道现在很多事情都跟从前不一样了，都在向更好的方向发展了。”
说到这里，江照严停顿了一下，“闻喑，你是我的学生，我刚才见你的时候，我就能看出来你心情低沉。老师我不问你到底是因为什么了，我只想告诉你，老师能见到你很开心。你如果能随着自己的心意生活老师会更开心。”
闻喑神色感激，他点头，“谢谢你，江老师。”
江照严没答他的这声感谢，“闻喑，还跟纪淮弋有联系吗？”
闻喑突然对上江照严那双关怀的眼睛，“有联系。”
江照严怕闻喑提起这个的时候会难过，所以一直压着不敢问，不过刚才看到闻喑的表示，江照严又觉得是可以问的。
“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闻喑愣住了，他没有想过有一天江照严会问他这个问题，“什么？”
刘康刚吃完他的早饭，去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路过的时候还要说一句，“别看你们江老师整天板着个脸，搞得好像她的学生欠她钱一样，但是你们江老师眼睛可不止只在抓人作弊中毒。”
江照严对着刘康摆手，“去去去，有你什么事啊。”
刘康打了个饱嗝，“你们两这个聊，我继续去研究我的数学题了。正好，闻喑在这，我不会的就让闻喑来这教教。”
说完刘康就进了书房，并且把房门关上了。
江照严叹了一口气，“闻喑，其实老师早就有预感，你和纪淮弋能成对。”
闻喑疑惑道：“为什么？”
江照严没有跟闻喑好好探讨她的这个为什么，只是给闻喑讲了一件事。
“闻喑，那个时候我们都知道纪淮弋其实早就忘记你了。你走了以后，周程一和梁孜训纷纷也走了。我不知道他们两个的原因，但是我知道是纪森那个人渣让学校帮你退学的，那个时候我心疼你这么一个小孩居然当了牺牲品。”
“当时的纪淮弋是真正的一个人了，他成绩好，又从来不爱说话。有时候我想去关心几句反而不知道怎么开口。好几次，我站在后门看的时候，总能看到纪淮弋在发呆。”
“我以为他忘了你，可能是在怀念从前周程一和梁孜训在的日子。可是纪淮弋看的方向又偏偏是你的位置，只盯着他旁边的那张空桌子看。”
“有一天，我又从后门进来，班里很静。在你们三走后，班里的同学常常不会故意打闹了，都学的很认真。那天也一样，大家都在学习，可是我发现当大家都在学习的时候，纪淮弋却突然停下来了，他没有在学习。”
“我想走进看了看他在做什么，他抬头问了我一句话。纪淮弋说：老师，你知道从前我旁边有过人吗？”
江照严说到这里停顿，然后又坦言自己的看法，“闻喑，我想你应该能明白我在说什么。我不想问你和纪淮弋到底和没和好，你又怪不怪他，但是纪淮弋也是受害者，你们两都是好孩子。”
闻喑在听完江照严说完这些，整个人都是不知所措的。那个时候，他也怨恨过纪淮弋，他想等纪淮弋的一句道歉。
后来他等到了，并且原谅了纪淮弋。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原来纪淮弋的记忆被抹去了，还是会对他有印象。
江照严想留闻喑在这里吃午饭，闻喑拒绝了，说自己还有课。
最后闻喑又在江照严的嘱托下拿了一瓶牛奶，闻喑跟江照严和刘康道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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