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这日起,东临城实行宵禁,城墙士兵来往巡逻,城门士兵严格把守,严阵以待,只开半扇城门,以待随时闭门。

  青瓷说,凌娘有目的而来,她的行僵尸体,绝对离目的地不远。

  我问青瓷:“凌娘的魂魄还有作为人的意识吗?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青瓷分析:“受人诱导,被人操控,有意识,但知道的大概不多。”

  由于她两次都走床底附近,在我提议下,我们先去搬了程添的床,挖了他的床底。

  深挖六尺,没有找到僵身。

  程添问青瓷:“她的僵身,白天能露面吗?”

  青瓷回答:“魂不能,僵身能。”

  程添严肃点头,在府中来回呼唤凌娘,由于还虚,累得气喘吁吁,不过没用,凌娘没被他呼唤出来。

  青瓷道:“还有一个办法,可以一用。”

  青瓷说:行僵,拥有极少的旱魃属性,虽不至于造成干旱,但行僵躲藏的土地,会大量吸水。

  于是程添开始安排全府的人,提着水桶往看得见的地面上泼水。

  凌娘生前喜欢待的地方,着重泼。

  “若水泼在地上,哪里吸水比别的地方快,哪里便是可疑地点。标出来,迅速来报备给我。”程添如是吩咐道。

  然而不久后,陆续有人来报,找到了吸水多的地点。

  仅一个时辰,就找到了十多处。

  程添脸色铁青,给出了统一回复,全都挖开。

  且每处挖的地点,派多名侍卫,负责防守。

  而程添则拿着他的剑,跟在我俩身后,指点着凌娘生前常待的地点,也就是可能出现的标出的地方,前去挖掘。

  路上见到赶过来的老太太,老太太心有余悸:“我都听说了,怎么回事,为何我院中也标出两处?有那么多吗?”

  老太太一句有那么多,说的所有人心情沉重。

  程添安慰她:“娘,没事,我都会处理,你先跟着我安排的人,出府去别处避避,待我将事情处理完,再接您回来。”

  老太太很听话,走前跟我们道:“我不当你们的拖累,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老太太走后,我们开始挖掘。

  我跟青瓷挖的快,选定的第一处地点,就挖出了人。

  不过不是凌娘,是一具明显是尸变后的僵尸。

  没有呼吸,但身上有邪气。

  皮肤皲裂,有些地方已经腐烂。

  闭着眼睛,似乎待机休眠状态。

  程添用剑砍它,触之如金铁,砍不动,还有金石之音。

  青瓷用剑,加入灵气,轻易枭首。

  僵首落地,僵尸仍旧闭目无反应。

  程添问道:“它怎么不动?”

  青瓷答:“因为还未到苏醒的时间。”

  程添知道苏醒的时间,便是凌娘呼唤同伴的时间,所以没再多问。

  只是面色沉重。

  很快,陆陆续续,各种腐烂程度不一,男女老少不一的沉睡僵尸,被侍卫从府中各处集中运过来。

  最后运完,我数了数,足有十三具之多。且多数为壮年男人。

  浑身沾满泥土,一个个的如土猴子。

  全部用水泼脸辨认,发现这其中,仍旧没有凌娘。

  很显然,府中能挖出如此多的僵尸,可见是,虽未到攻城时间,但已经开始往这边布置僵尸,所以也快了。

  “这是打算里外夹击吗?这主谋,好狠毒的心。”程添愤恨道。

  将十三具僵尸堆积在宽阔的广场,青瓷用灵火点了它们。

  没有挣扎,没有嘶吼,它们被烧的很安静。

  但这并不代表,它们被唤醒后就会温柔。

  毕竟,它们是身硬如铁,普通人很难杀死的、凶残的僵尸。

  府中全部找遍,没找到凌娘,程添非常着急,短短时间,嘴上已急出了燎泡,但仍旧记得安排:“着人搜索府外,以城主府为中心,先向外延伸二十米,排查土里的行僵。”

  被安排的人应诺。

  刚安排完,有个小丫头窃窃走过来:“城主,我有疑要说。”

  程添跟我们道:这是在凌娘生前伺候过的小丫头,凌娘死后,小丫头便在凌娘原本的院中,负责伺弄花草。

  然后让小丫头说话。

  小丫头说:“有一颗树,很奇怪。”

  自半月前,那树开始吃水很多,她每日浇水,那树仍旧如缺了水般不精神。

  而之所以大家泼水浇地,没有把那棵树发觉出来,是因为小丫头怕树渴着,今日往树底猛浇了水分,树底的土壤水分快饱合了,所以吸水不明显。

  “要等日落后,它又吸水快了。”

  有了小姑娘提供的线索,我们快速去了那棵树边。

  然后迅速开挖。

  程添还跟我们道:“这是凌娘生前,亲自移栽的树,她曾很喜欢。没想到死后还记得。”

  他话刚说完,我们就挖出了凌娘。

  凌娘的尸体已经出现腐败,皮肤溃烂,半边的腮帮子都裂了口,露出了里面的牙齿。

  但因为成僵,她的尸体停在了微微腐烂的模样。

  头发成缕,浑身湿泥,脏污不堪。

  下葬时的裙子已褪色至污泥的颜色。

  因为可能自地底行动过,所以衣裳破损诸多,挂在她身上,如同破布。

  总之没有程添形容的,光鲜美丽的样子。

  也完全没有我见到她阴灵时的样子好看。

  程添认了她好一会儿,差点没认出来,还没开口,眼圈红了。

  拿袖子给她擦脸,又还记得正事,强迫自己让到一边,让我们跟她说话。

  “她会不会跟那些休眠状态的僵尸一样,听不到我们说话?”他问青瓷。

  青瓷道:“她是清醒的。”

  然而青瓷肯定了她的清醒,她也没表现出清醒。

  行僵不知道疼,所以无法用疼痛刺激她。

  感情淡漠,所以不论程添怎么说话,她都不理。

  我突然想起一句话,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程添急了,想抱住凌娘的脸去啃嘴,青瓷拉住他:“你干嘛?”

  程添红着眼道:“我想亲亲她,也许她受了刺激,一激动,就愿意理我了。”

  青瓷骂他:“也不怕中尸毒。”

  对僵尸能下去嘴,虽然是自己老婆,但我对程添这一举动也是佩服的。

  程添说想刺激她,我看着她丑兮兮的模样,突然想到,女人都是爱美的吧?!

  难道说,她之所以不愿意醒,原因并没有多么复杂,而是知道自己丑,不愿意跟程添承认,这丑八怪是她?

  若真如此,那就好办了。

  程添的刺激不够,我来给她刺激。

  我盯着她的脸,发出轻蔑嫌弃的一笑:“好丑呀!”

  程添对我这反常,露出十分的惊讶。

  吃惊道:“小道长,你在说什么?你怎么当着我的面,笑话我的妻子?”

  我没理他,而是继续啧啧道:“丑死了!”

  青瓷瞥着凌娘,突然出声附和:“脸都烂了,的确不能看了。”

  我点头应和:“嗯,看这个丑样子,生前肯定也奇丑无比吧?”

  青瓷下结论:“好看不了。”

  我肯定:“丑女无疑了。”我问程添:“你是怎么看上她的?眼瞎了吗?”

  一个女声慢吞吞插入:“你-才-眼-瞎,我-生-前-可-好-看,程-添-是-眼-光-独-到,慧-眼-识-珠,才-在-万-千-人-中-扒-拉-出-我,一-眼-相-中。”

  “程-添,”凌娘问:“你-说-是-不-是?”

  我抬头,凌娘的僵身已睁开眼睛,做不出什么表情,但嘴巴一张一合,在开口说话。

  虽然舌头僵硬,语气不能有多少起伏,语速也慢,但表达的意思挺生动形象的。

  程添惊喜道:“凌娘,你终于愿意说话了?”

  凌娘突然闭上嘴吧,左右看看,愤怒道:“你-们-诈-我?”

  程添刚露出歉意,凌娘用认真的语气对他道:“程-添,你-眼-花-了,要-知-道,这-个-尸-体-不-是-我,我-上-了-这-尸-身-而-已。”

  她强调:“这-尸-身-跟-我-长-得-像-而-已。”

  程添应道:“好好好,不是你,你最好看了。”

  青瓷把他推开:“废话真多,”站到凌娘面前,“有话问你。”

  凌娘挺戒备:“我-知-道,你-们-想-来-拆-散-我-们,所-以-我-才-不-理-你-们。”

  青瓷冷笑:“死亡已经把你们拆散了。”

  凌娘沉默一瞬,慢吞吞的,用力道:“我-想-哭~”

  青瓷:“哭个屁,再磨叽,让你魂飞魄散。”

  凌娘戒备一顿,刚要移动,青瓷一张定魂符,啪的贴上了她额头。

  凌娘:“……”

  她用嘴道:“程-添,救-你-夫-人。”

  又道:“我-哭-了,呜-呜-呜-”

  她没眼泪,用嘴哭的。

  我问她:“你想让程添死吗?”

  问完我一顿,也许她会回答,死了正好团聚。

  然而意外的,她道:“不-行,他-还-有-母-亲,不-能-死。”

  还挺通情达理,那能沟通。

  我又问:“那你想东临城的人都死吗?”

  “为-什-么-都-要-死,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道:“你能救他们,你愿意救吗?”

  她看程添,程添对她肯定的点头。

  她看我:“愿。”

  我推开青瓷,站到她面前,将事情跟她讲了一遍。

  通过沟通,我知道她来找程添的因由。

  也知道了她的记忆。

  据凌娘说,她死后,再一次醒来时,是在土里,然后脑子里有个思想,她要来找程添,通过欢好,分享程添的寿命。

  得到程添的十年阳寿后,会有恩人来作法,用这十年寿命,换她跟程添下辈子的一世姻缘,这样他们就能再续前缘了,也解了这辈子短暂相聚不能白首的遗憾。

  “程-添-答-应-了-的。”她道。

  不过她没有多说,只问程添能不能借阳寿,说投胎用。

  至于最终目的,下世姻缘,她想成功后作为惊喜告诉程添,让程添开心,不留遗憾。

  “他-非-常-喜-欢-我-的。”凌娘肯定道。

  真是危急之时也不忘秀恩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