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却将万字平戎策>第81章 唯心向月白

  书房底下那间密室并不宽广, 可里面的金银财宝却堆积如山,窄小的空间内尽是浊臭之气。

  柳柒和赵律白进入密室时,便见欧阳建坐在一堆翡翠上掩面恸哭。

  “都说欧阳大人胆小怕事, 可大人于贪墨之道却颇有心得, 不见半分怯弱。”柳柒踩着金砖铺就的地板款步走去, “欧阳大人在庆州担任知州有十余年了吧?西北乃人人惧怕的蛮荒之地, 历来在此为官者无不殚精竭虑地做出政绩调往汴京,唯欧阳大人坚守此处,可见西北的民脂民膏比京城还要富庶。”

  欧阳建趴在宝物上涕泗横流, 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赵律白问道:“欧阳建, 邺军此番在过马川受伏, 可是你和张仁把军中机密泄漏给了李崇赫?”

  欧阳建仍只顾着哭,丝毫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赵律白长剑出鞘, 直逼他的面门,怒斥道, “说!”

  欧阳建骇然抬眸,颤声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卑职被猪油蒙了心, 卑职罪该万死!”

  赵律白问道:“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欧阳建道:“没……没人指使卑职……”

  赵律白又道:“归德将军张仁当真叛国了?”

  欧阳建点头如捣蒜:“张仁早已投靠回元了,是他怂恿卑职结交李崇赫,待割让庆州之后,回元人便会封我为庆州王, 完全——”

  话音未落, 赵律白转动手腕作势要劈砍, 吓得欧阳建又哭又嚎地从玲琅满目的珠宝山上滚落下来, 嘴里不断讨饶, 空气中渐渐浮荡出一股尿骚味。

  柳柒道:“王爷, 暂且把他收监罢, 等战事结束再将其带回京中交由陛下处置。”

  两人将欧阳建带出密室关押进知州衙门的牢房里,由赵律白的亲兵看守。另一边,云时卿搜查完后院与他们会和,景禾也随之走来。

  柳柒极目望去,淡声问道:“整个欧阳府树倒猢狲散,景公子为何还留在这里坐以待毙?”

  景禾道:“除了欧阳府,草民无处可去。”

  赵律白道:“既如此,那就将景公子也收押吧。”

  景禾闻言一怔,忙跪地叩首道:“欧阳建通敌之事与草民毫无干系,肯请王爷明察!”

  柳柒问道:“景公子说欧阳建通敌叛国,可有证据?”

  景禾的余光里瞥见一片皂色靴面,不用抬头便能觉察到威压。

  静默须臾,他摇头否认:“草民没有证据,但是欧阳建每次和回元人来往时,草民都会在场。”

  这时,赵律白开口了:“欧阳建有一妻三妾,膝下有儿有女,为何还要收养你这个义子?”

  景禾浑身一僵,修长十指用力扣进地砖缝隙,饶是出了血也混不在意。

  他的异常反应令柳柒和赵律白都愣怔了一瞬,柳柒正要发问,却听景禾冷笑了一声:“狗屁的义子,不过是掩人耳目的身份罢了。草民原是渭州人士,三年前随叔伯前往凤翔府做生意,在一场宴席上遇到了欧阳建,他……他竟对我起了不轨之心。

  “叔伯为讨好欧阳建,便给我下了药,而后将我献给欧阳建,叔伯们则伺机侵占了家父遗留的产业,甚至当着族亲之面将污蔑我为了微末利益不惜雌伏于男人身下……族亲长辈认定我败坏纲常有辱门楣,最终将我剔出族谱,赶出了渭州。

  “后来欧阳建派人把我接回欧阳府,初时我并不愿屈服于他,其间逃了好几次,可每次被他抓回来后都免不了一顿毒打。有一次他怒极了,找来几人把我轮番羞辱了一通,事后又觉对不住我,便将那几人全部杀了扔去郊外喂野狗。

  他说得那般平静,仿佛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而欧阳建此人,明眼瞧着胆小怯懦,没料想其真实手段竟如此狠毒。

  赵律白愤怒地道:“身为父母官,他竟做出逼-奸之事,国法难容!”

  此言一出,柳柒不禁想起了祝煜……

  半晌后,赵律白又道,“通敌之事非同小可,欧阳建对你毫无避讳和保留,你手里当真没有证据?”

  景禾伏地,教人看不清他的神色:“草民不敢说谎。不过欧阳建有一本账册常年藏在卧房的门楣后,王爷可派人搜查一番。”

  诚如他所言,侍卫果真在欧阳建卧房的门楣后搜出一只羊皮包裹,里面卷着一本老旧账册,记载的乃是他侵吞赋税、变卖庆州几县储备粮的账目,其中有半数被他挪用出账,正是用来与回元人互通利益。

  这样的情况,当初在成都府也发生过。

  山高皇帝远,果真是一大疏漏。

  回到军营已近傍晚,柳柒路过云时卿营帐时忽然间想起晌午入城之前他曾射过两箭,此举必然会撕裂伤口,加重伤势。

  奈何今日一整天都在忙活欧阳府的事,竟忽略了他的箭伤。

  柳柒于心不忍,当即步入营帐,恰逢军医为云时卿换药。

  由于耽搁得太久,伤口的血迹早已干涸,致使衣料与纱布全部沾粘在皮肉之上,撕开时,免不了要受些罪。

  云时卿本想与柳柒调侃几句,奈何箭伤裂得太严重,他还未来得及张嘴,便率先吸进了几口凉气。

  军医道:“云副将且忍着些。”

  云时卿额角渗出不少冷汗,浑身肌肉紧绷,手臂与颈侧的青筋狰狞毕现:“少罗嗦,赶紧弄!”

  军医不敢再说什么,聚精会神地替他处理伤口。

  折腾良久,总算把黏在肉里的纱布悉数挑出,待敷上药绑好纱布后,军医就马不停蹄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营帐内顿时安静下来,云时卿拽着柳柒在床沿坐定,并柔柔弱弱地靠了过去:“柒郎,我好疼啊。”

  柳柒没有推开他,不冷不热地道:“谁让你逞能,非要射那两箭。”

  云时卿道:“那监门官如此玷辱你,我一箭射中他的心脏已是仁慈。”

  静默片刻,柳柒移开话头:“你今日在后院见到景公子时,是否从他那里搜到了什么?”

  云时卿眉峰一拧,哂道:“原以为大人担忧我,没成想竟是为了此事而来。”

  柳柒神色僵了一瞬,喃喃道:“我不过随口一问。”

  云时卿没有接话,而是抓住他的手狎昵地玩弄起来。柳柒被他捏得头皮发麻,正要抽走时,云时卿伺机挤进指缝,与他十指相扣:“砚书,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辞官归隐?”

  两人以往相处时除了争吵便是行房事,而云时卿此人放荡不羁,总喜欢在不正经的时候唤他柒郎,却从未喊过他的表字。

  乍然听见,柳柒竟有些不适应:“为何突然这么问?”

  云时卿道:“好奇而已。”

  沉吟须臾,柳柒轻声说道:“或许有一天,我会离开京城吧。”

  云时卿道:“回扬州吗?”

  柳柒摇头:“天地之大,并非扬州可以栖身。山南水北,总归有安身立命之处。”

  云时卿道:“那你嫁来金陵罢,我们以汉人的礼仪重新拜堂成亲。”

  柳柒忽然意识到自己着了他的道,恼羞成怒地抽回手:“谁要嫁来金陵!”

  云时卿笑盈盈地离开他的肩:“那我嫁去扬州也行。”

  柳柒道:“你痴心妄——”

  “想”字还未说出口,男人粗砺的手就已勾住他的脖子,只轻轻一压,便让他往前倾去,精准无误地跌进了赤-裸的怀里。

  下一瞬,湿热的呼吸扑面而来,云时卿低头吻上他的唇,轻碾轻摩,极尽缱绻。

  因蛊毒之故,他二人每月需被迫行鱼水之欢,尽管缠绵了数回,可亲吻的次数却寥寥无几。

  柳柒的呼吸凝固在当下,好半晌才缓过来,他用理智去推云时卿未受伤的右肩,可换来的却是一个更加放肆的吻。

  那人用舌尖撬开他紧闭的齿关,蛮横闯入,黏而热的气息瞬间盈满了整个口腔。

  柳柒强忍着不去动情,竭力把人推开寸许,喘着气往后躲:“云时卿,你还有伤。”

  云时卿笑了笑,索性将他掼进被褥里,欺身覆上,彻底断了他的退路。

  他一边咬柳柒的唇一边道:“只要柒郎不推开我,我的伤就不会疼。”

  柳柒果真没再推他,嘴里却与他打着商量:“明日就、就要出征了,你、唔、你别……”

  通敌之人非欧阳建一,另一位罪魁祸首如今已归顺回元,赵律白实难容忍,便召集了将领重新拟定作战计划。

  明天,他们就要率兵往安化县逼近。

  那些破碎的话语被云时卿悉数吞咽入腹,他餍足地舐掉柳柒嘴角的透亮银线,哑声道:“明日由卫敛出征,我留在后方接应,毕竟我这伤不可忽视,即便上了战场也杀不了几个敌人。”

  柳柒与他对视片刻,忽而挪开视线:“那你就好好歇着,仔细将养身体。”

  云时卿知他有顾虑,毕竟他进来时没有丝毫避讳,军中的耳目定然早已将此事报告给赵律白了。

  若强留柳柒在此,恐会给他招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云时卿笑着从他身上起身:“时候不早了,大人快回去罢。”

  柳柒起身整理好衣襟,旋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赵律白营帐内的灯烛未灭,许是还在为明日的战事而忧神,柳柒本想去劝慰劝慰,可他方才被云时卿撩起了欲念,体内蛊虫躁动不安,必须用药丸加以压制方得安生。

  他迅速回到营帐翻出药丸服食下肚,不消片刻便有所缓和。

  这药丸虽有奇效,却也十分伤害身体,如今蛊气凝聚在五脏六腑内不得疏散,整个人愈来愈萎靡。

  少顷,柳柒解开衣襟,就着一豆灯影瞧去,本该洁净如雪的胸口竟不知在何时又生出了一片蛛网样的乌青,那乌青颜色较之从前更浓、也更广了些,甚至有部分已经蔓延至锁骨处。

  昨晚云时卿要送走他时,他说的并非气话——

  一旦离开庆州,这些蛊气就会迅速往颅脑扩散,到那时,云时卿或许真的要为他和腹中的孩子收尸了。

  待战事结束……

  待战事结束,再让云时卿为自己疏解蛊毒罢。

  【作者有话说】

  发烧+脑子疼+嗓子疼,本来以为今晚写不完的,但写不完我心里不踏实QAQ

  庆州副本马上就结束了,回去后可以继续搞地下情(你)

  感谢在2024-03-06 01:39:34~2024-03-07 01:59: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霍乐梓 10瓶;沈酌 2瓶;笑笑吖、Alex、85wtt、6692848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