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反派死于一厢情愿>第33章 烟消云散

  莫行风只比陆知轻高了半个头,但此时他却觉得陆知轻小得像是一只兔子一样,埋在自己的胸膛上哭泣。

  他想,他在哭什么,自责么?莫行风忍不住摸了摸陆知轻的头,安慰的话就在嘴边,却说不出口。

  “我会对你好的,我保证,不会让你再受到一点欺负。”陆知轻缓缓抬头,似是知道自己这样哭很丢脸,将头扭到一边,抽了张纸巾擦拭眼泪。莫行风坦然地笑了笑,“好啊,但你、你得答应我,先好好吃饭。”

  话音刚落,莫行风耳尖一红,怎么突然就控制不住地开始口吃了?陆知轻伸手揉了揉莫行风的耳朵,惹得对方的耳垂又烫又软。

  接下来的几周都过得很平静,陆知轻每天都能和莫行风一起吃饭,厌食症的症状有所缓解。莫行风也按时吃药,因为有陆知轻在,几乎没有发病的预兆。

  陆知轻以为生活会一直这样细水长流地过下去,哪怕没有任何激情。直到那天,他在电影院等了莫行风一个多小时都没见到人影。

  心悸让陆知轻无法平静,他打了十通电话给莫行风都是无人接听,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他不会责怪莫行风放他鸽子,但他唯一担心的是发生什么意外事故。

  行风的病痛还没好全,如果突然在外面发病出了什么事……陆知轻不敢想象。急匆匆地赶回家发现家里也没人后,陆知轻急得焦头烂额,只好找陈沄星求助。

  得到的回复让陆知轻既感到安慰又令他浑身发凉。

  “他就在我这,没什么事,你放心好了。陈恕他出了车祸,我当时有重要的事情走不开,只好拜托秘书通知他过去帮忙照顾……”陈沄星说了半天,发现电话那头的陆知轻沉默不语,“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转告他现在就回去。”

  陆知轻强撑着笑容回答,尽管对方看不见。“没事,不要紧。你告诉行风,路上风大,回来的时候别着凉。”

  电话挂断,陆知轻脱力地滑倒在地上。他庆幸这是在家里,而不是在外头,不用强装坚强。

  因为前段时间各种事情的耽搁,陆知轻落下了很多工作,所以最近特别忙,几乎没空抽出时间来陪陪莫行风。这部电影是他特意抽空出来邀请莫行风一起看的,连剧情都经过他和贝莉精挑细选。进影院之前,陆知轻特意去买了包糖炒栗子,然后一个个剥开放进袋子里。

  然而手都剥疼了,也没见这场电影最重要的男主角登场。陆知轻自嘲地弯了弯嘴角,看着已经凉透了的糖炒栗子,心也冷了半分。

  为什么是陈恕呢,为什么是因为他?为什么,你不能打电话告诉我再走呢……陆知轻捂住眼睛,他知道自己不能强求莫行风不去见陈恕,因为那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出了车祸,莫行风肯定很着急,所以连个电话都来不及打吧。

  但想到这,陆知轻突然固执地想,在莫行风心里,他俩究竟是谁更重要一点?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自己早已清楚,却不敢多想。

  过了一会儿,陆知轻接到了莫行风的电话。电话里头的莫行风像是刚刚哭过,声音模糊而沙哑。“对不起,我爽约了。”

  陆知轻安慰道:“没关系,下次还可以一起吧?”

  “我晚点回来,你一个人……”莫行风没有答应陆知轻的下次邀约,让他感到几分失落。但很快,陆知轻就调整好语气,假装轻松地说:“我一个人也能好好吃饭,倒是你要按时吃药,不要累到了。”

  两人没聊几句就挂断了电话。陆知轻愣愣地看着通话记录上一大片刺眼的红色,眼眶微红。他第一次看见莫行风对除了他以外的人如此上心,难免感到心慌。

  陈沄星家那么有钱,会请不起人照顾病号吗?陆知轻咬了咬后槽牙,自私地想。明明没看见莫行风照顾别人,但他眼前自动描绘出一幅莫行风一勺又一勺地喂陈恕吃饭的画面。

  害怕失去的人突然变成了自己,陆知轻以为朝他倾斜的天平突然急急地朝另一边倒去,两边的砝码洒得到处都是。

  陈沄星赶到病房门口时,抢救已经结束。莫行风瘫软地坐在椅子上,眼神毫无光彩。看见陈沄星过来,他猛地抬起头,张着干裂的嘴唇问道:“你为什么才来?他差点、差点……”

  不是陈沄星不想来,而是这个项目非常重要,陈恕也在里面投入了不少心血。如果他抛下项目组的人过来,两个人带领团队足足花费半年的努力都会功亏一篑。陈沄星固然担心陈恕,但他不想让陈恕带着病自责。

  来的路上,一向自以为稳重冷静的陈沄星也满头是汗,手心发凉。

  “没事了,没事了。”他一边安慰莫行风,一边安慰自己。

  正准备进病房看望陈恕,陈沄星的手机铃声在安静的走廊外不合时宜地响起。他没耽搁,秒接。电话里,陆知轻的声音隐约带着哭腔。陈沄星一头雾水地看向莫行风,将通话页面上的联系人给他看。站在门口的莫行风犹豫了半秒,最终摇了摇头,进了病房。

  陈恕身上多处挫伤,新鲜的伤口被纱布包裹,隐隐透露出一丝血色。内脏破裂,肋骨骨折,陈沄星不敢想象他当时会有多痛。隐忍许久的悲伤此时再也无法隐藏,他颤抖着握住陈恕积累着细小伤口的手,眼泪一颗颗滑落。

  “哥……”陈沄星嗫嚅着,像是被母亲丢弃的小孩般哭得满脸是泪。

  莫行风急忙蹲下来捂住陈沄星的嘴:“哭小声点!不要吵到他睡觉。”

  “……”陈沄星幽怨地看向莫行风,重重地拍掉他作恶的手,小声说:“陆知轻给你打电话了,好像很着急,你不过去回一个么?”

  “我知道,但我没心思接。”

  陈沄星苦笑,“他很担心你,让我告诉你路上风大,别着凉。”莫行风沉默地点点头,手握上脖子的围巾,细细揉搓感受面料的柔软。这条围巾是陆知轻织的,说是天气转冷,让他注意保暖。

  就在这时,陈恕悠悠转醒。他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陈沄星立刻去喊医生,留下莫行风陪在他身旁。

  不知是不是医院的病号服太过单薄,陈恕躺在被窝里也丝毫不觉得暖和,反而浑身冰冷。他努力想发出声音,喉结上下滚动,最后沙哑地说:“行风……冷。”莫行风凑得很近才听到陈恕的求助,连忙把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小心翼翼地盖在陈恕包裹着纱布的脆弱的颈部。

  陈恕感到暖和了,又闭上眼琢磨着睡意。他昏迷的时候做了太多噩梦,一直没休息好,脑袋昏昏沉沉。好不容易看见陈沄星想说几句话,好巧不巧心心念念的人冲出去喊医生了。气得他更没力气说话,只好闭上眼睡觉。

  莫行风等着医生回来,乖乖地坐在位置上看着陈恕,脑海里却浮现出陆知轻的身影。

  今天说好要去看电影的,他失约了。不知道陆知轻等了他多久,会不会因为自己不守信用而生气发火。但莫行风接到电话时真的来不及告诉陆知轻自己没法过去,因为害怕失去的恐慌占据了他的大脑,连接听电话的心思都没有。

  现在想起来,莫行风心中泛起一丝愧疚。再怎么样也不能把毫不知情的人晾在一旁。他艰难地起身,走到病房外打了个电话给陆知轻。电话那头很安静,似乎还能听见呼啸的风声。陆知轻说话声委屈得像只小猫,还假装毫不在意地跟自己说着话,生怕露出一丝难过的马脚。

  莫行风一噎,突然不知该说什么好,讲没两句就挂了。最后他意识到,自己在陈恕的病房外,那个劝自己好多次远离陆知轻的人的病房外。

  心虚和愧疚顿时盛满莫行风的心脏,他猛地扶住墙壁,赶紧从包里找药吃。

  陈沄星正好满脸倦色地从外面回来,发胶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变得有些凌乱。平时高傲得不可一世的大总裁,如今也因为爱人的车祸折腾得焦虑不安。

  “这里还有我呢,你早点回去吧。”陈沄星看得出莫行风在硬撑,接了杯凉水就往肚子里灌药,这不生病才怪。

  “你一个人可以吗?”

  陈沄星沉默了半晌,“陆知轻也一个人在家,你该回去看看的。”他迫切地想赶莫行风离开,因为有太多话想单独跟陈恕说。

  陆知轻瘫倒在沙发上发呆,门锁声将他的思绪稍微拉回。他愣了片刻,以为自己听错了,赶紧跳下来迎接。

  “我以为你不回来了……”陆知轻挠了挠头,看见莫行风泛红的眼角和鼻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走到厨房想给莫行风盛一碗粥,才想起来粥是冷的,自己的胃被冰到麻木。

  莫行风抬眼看了看,干哑的嗓子咳了几下才发得出声。“不用了,我不饿。”他上去摸了摸陆知轻的头,两人贴在一起才感受到片刻温暖。这时陆知轻才发现莫行风脖子上的空白,他往冰凉的手上哈了口气再捂上对方的脖子,“我给你织的围巾呢?”

  “……啊,落在医院了。我会拿回来的。”莫行风不想让陆知轻知道围巾身在何处,别开眼有些心虚地说到。陆知轻有些失落地说:“怎么能随随便便落下呢?对了,没什么事吧?”他知道这时关注一条围巾不合时宜,于是岔开了话题,关心起了陈恕。即使他对陈恕并没有好感,但是他也是莫行风的救命恩人。

  莫行风叹了口气,“差点以为他醒不过来了……”他当时是真的后怕,以至于忘记了今天答应陆知轻要去看电影。

  陆知轻笑笑,揉了揉莫行风的头,“没关系的,改天我们一起去看他吧。”顺便把你落在医院的围巾拿回来。

  两人没再多聊,莫行风看上去很困,洗漱一下就睡觉了。陆知轻看着他独自一人关上房门,好像什么话也不想对他多说的样子,刚刚有点温热的心霎时变得冰冷。他想,明明自己也很委屈,为什么莫行风回来没有安慰一下他呢?

  莫行风担心陈恕,难道自己就没有担心他吗?他的害怕和恐慌一点都不比莫行风少。

  从那一刻开始,陆知轻忽然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变得有些远了,还是越来越远。

  陈恕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实在是耐不住寂寞要出院上班。陈沄星拗不过他,只好放他出去工作。但是怕陈恕身体吃不消,就让他在店里找点事做,也不会闲着。

  这一个多月,陆知轻费尽心思讨好对方,莫行风面上像是接受了他的好意,可陆知轻能感觉得出并没有真正进入莫行风封闭的内心。

  正好那天莫行风也在,陆知轻难得没加班,打算顺路过去接他下班,给他一个惊喜。

  六点半,客流量并不多,店内有几个伙子在闲聊。看见陆知轻进来,迎笑道:“需要什么帮助吗?”陆知轻摇摇头,四处张望了下,问道:“请问莫行风在吗?”

  伙计愣了愣,没想到陆知轻是来找他们大哥的,还敢直呼大名。“莫哥他在忙吧,您等会儿,我去找他。”

  “不用,有什么事跟我说就行了。”陆知轻听到一句陌生的男音,抬头看见一个头发微长的清秀男子从房内走来。

  陈恕面容消瘦,表情淡漠,看着陆知轻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屑,像是在看一个垃圾。陆知轻皱皱眉,背挺得笔直,他丝毫不觉得自己有哪里输了对方。“什么事?”陈恕轻启薄唇,一改往常平静温和的样子。

  陆知轻定了定,“我来找莫行风,他是我男朋友。”

  店内一片哗然,伙计们都诧异地看着陆知轻。陆知轻感受到其他人对他投来的目光,脸上一片热意。他大意了,不该这么宣誓主权的,万一给莫行风带来不好的影响怎么办?陈恕看出了他的窘迫,更加轻蔑:“我从来没听说过行风有男朋友,你怎么敢讲的?”

  “是吗?那现在你知道了。”陆知轻握紧拳,或许是因为自己是私生子的缘故,他很讨厌陈恕这样的语气。

  陈恕撩撩头发,勾了勾手指,“进来说吧,站在外面怪丢人的。”他转身就走,陆知轻连忙跟上,脚步慌乱。他从没这么不自在过,好像在陈恕面前,自己不过是他的一个小喽啰罢了。

  “你这样会让其他人误会的,店里还有个小男生可喜欢行风了。”陈恕关上门,倒了两杯水,其中一杯有点烫,陆知轻差点拿不住。陆知轻重重地往桌上放下那杯水,眼眶因为愤怒变得微微发红,“什么叫误会,我本来就是……”

  还没说完就被陈恕无情地打断。

  “你以为他很粘人就是喜欢你的表现么?你还不了解莫行风吗,他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陈恕抿了口水,湿润了一下干涩的嘴唇,质问道。

  霸道,占有欲强,报复心极重……陆知轻在心里默念道。“然后呢,你想说什么?”

  “我想告诉你的是,行风现在看上去那么离不开你,不过是因为他生病了而已,仅此而已。你以为的以后,总有一天会因为他的康复烟消云散。到时候你会得到什么呢?你觉得他会不会发疯了一样的报复你,让你不得安生?”陈恕嘴角上扬,像是在说什么天大的笑话般嘲讽。陆知轻僵硬在原地,动了动嘴唇想狡辩什么,又被陈恕堵住。“你别忘了,他进的是戒同所,看见你恶心想吐是理所当然的。”

  陆知轻回想起两人住在一起后发生的种种,还有莫行风逐渐健康的精神状态,眼前直发黑。

  别说了,别说了!他想叫陈恕闭嘴。

  陆知轻死死地咬住后槽牙,他怕自己发疯。因为陈恕说的太真了,他没法告诉自己这都是对方的臆想,他甚至找不到理由反击。

  剥好的板栗没有人动,一起吃饭时莫行风看起来没有以前有胃口。甚至两人睡在一起时,自己犯贱贴着莫行风的身体睡觉,对方都没有任何生理反应,可明明以前那么重欲……

  还有那条围巾,陆知轻始终没有看见它出现在自己家里,直到他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原来在陈恕的脖子上。

  “撒谎,不可能……你把围巾还给我,这是我的!”说着,陆知轻伸手就要解开陈恕脖子上的围巾,门却突然打开。

  莫行风阴沉地站在门口,看着陆知轻的一举一动,眼神愈发阴暗。

  陆知轻想为自己申辩,眼泪却不争气地从眼眶滑落,一开口就是哭腔:“他戴着我织给你的围巾……”

  “我不是说了吗,我会拿回来的,你在这里做什么?”莫行风拉开陆知轻,手劲极大。他将陈恕护在身后,“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处理。”

  直到自己浑浑噩噩地在众人的目光下走出去,陆知轻抬手摸了摸脸,发现满手皆是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