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我有记忆,会陷入更加纠结挣扎的境地。”怕不是在丹枫、应星以及景元之间没法抉择而已。

  说好只是去洗脸的,怎么那么久没回来?

  景元不得不动身去找。在灵气馥郁的清泉之中,面容清冷绝艳的狐人如鲛人轻盈游过,他没有长长的鱼尾,而在水里散开的白发刚好可代替它。雪白的亵衣被水一润,再脱离水体时自动贴紧他的肩头,白里透红的肤色似天地形成最珍贵的至宝,光是看上一眼,都能够感受到触感是多么细腻温润。

  狐人捋起过长的头发到脑后,随意扫过的目光不经意跟某个窥伺的登徒子贪婪玩味的眼神一撞,瞬间就没了独自游玩的从容,呼吸一乱跌进了水里。

  景元慢悠悠解开衣袍:“夫人莫怕,为夫来救!”

  他就等着这个时候呢!

  杜季青不是游泳健将,他一沉底就很难游上来了,被男人打捞而起,他像一只落水的可怜小狐狸,耳朵耷拉着,头发贴着脖子肩膀,湿水的尾巴也细细一根。

  他呛水止不住咳嗽,通红的眼睛眨动,“我、我眼睛进水了。”

  孤立无援的他抓紧景元的衣服生怕再掉进水里,上岸后景元都没办法把他放下来,“好了好了,夫人别怕,只是小小的水潭,淹不死你。”

  杜季青还在闷声咳,他感到脱力,还是用手死死圈紧景元的脖子,如肌肤饥渴症患者一样寻求贴贴。小狐狸怕水,而人不怕,溺水之后反而还激起狐狸本性了吗?

  景元抱着人回房,叫他换上干衣服,受惊吓的杜季青连法术都不会用了,他手捏成拳头放在胸前,景元的话没听进去,就在原地愣住了。

  “乱玉这是又想起了什么?”

  黏在脸上的头发被男人拨开,杜季青才转动雾蓝色眼眸看向他,狐狸眼哀切,又带着与生俱来的魅惑,兼具二者神态,勾得人心生怜惜又想对他做出更过分的事情。

  狐人说:“我刚才想起了一点不美好的画面,之前你们前往建木的时候我就在后面追了,路上有好多持明卵,我无意碰到,它们前生复杂的感情如潮水要把我吞没,那种感觉窒息又难受,过去那么久本以为遗忘掉了,再次回想起来,记忆犹新。”

  景元笑道:“往后乱玉泡澡的时候得有我在旁边寸步不离了,这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这时候了都还不正经的。”杜季青斜他一眼,把摸到后臀的咸猪手拍掉,“话说回来应星说你发了结婚请帖,那是怎么回事?”

  “你我互通心意,自然是要举办婚典,才能够名正言顺。无论是乱玉想让我入赘,还是搬到将军府来我都可以接受。”

  “接受个鬼啊,你可别太得寸进尺了!我早就是你夫人,何必再多此一举!”两个男人拜堂成亲,而且还要他穿大红色嫁衣,想象不出来那过分美好的画面。

  “这不成,七百年前你我也相识没够百年,其他人都不知道我们夫夫身份,这婚礼万万不能少!”景元一本正经撒娇,猛男撒娇不叫撒娇,那叫撒欢。

  杜季青目不忍视,无奈点头:“行吧,无论是梦境还是现实我都斗不过你。”谁让你是我夫君呢?

  他被自己奇怪的念头吓得一惊,不会真被景元掰弯了吧?他还打算摆脱将军夫人身份逍遥自在呢!

  景元一堂堂罗浮将军,婚礼就人生头一遭,那可是大事中的大事,排场必不可少,还要广邀宾客昭告全银河。

  杜季青不知景元为什么对婚事这么热衷,明明都已经办过一次,夫妻之实也有过,这么执着反而不像话,用自己不太灵光的脑子思索半晌,杜季青决定问出口:“你是因为父母婚姻不理想,所以才情有独钟吗?”

  “哈哈,很有趣的猜测,不过答案并不正确。很简单,我只是想弥补缺憾,我们的第一次婚礼是悄无声息进行的,甚至因为太忙,新婚之夜都没有顺利进行,你应该怪罪我的。”景元笑着执起杜季青的手放唇边吻了吻,手指被覆盖上柔软的触感,杜季青的鸡皮疙瘩要起来了,他的力气比不过景元,挣扎只是徒劳无功,慢慢的他在这个男人面前变得温顺,表面上的温顺。

  杜季青不擅长主持仪式,都是景元来操办,将军哄着狐人尽量不要外出,看到他离开房间一次,晚上必然让他下不来床。

  新婚前夜白珩回来了,景元也没有限制她去见杜季青,小姑娘一见到他就哀伤说:“我出去的这段时间,怎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

  “你的身体如何了?没有受伤吧?”

  “我倒是没事,不过杜家……全府的人都困在牢狱,家主还要逼问景元讨要一个合理的解释,而这个节骨眼你们要是成婚了,事情必然一发不可收。而且饮月他肯定不同意,要是来闹,场面就会变得难堪。”白珩拉着他的手,说,“乱玉哥哥,你是真的想要跟景元成婚吗?我倒不是要质疑你们的感情,这是否有些太快了?他继位将军不久,日理万机,哪有空陪你?”

  “这是景元的决定。”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还能够逼你不成?”

  杜季青并不是很真诚地笑:“相爱的两个人确认关系后结婚,不是正常的事情吗?而且你也说了祝愿我找到另一半,更应该祝福才是。好了,白珩,说说你在战场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记忆虚构的白珩并没有太复杂的心眼,被杜季青刻意一带,又恢复了以往活泼的性子,她还想当伴娘送花,讨个好彩头。罗浮的婚礼跟古代并没有太多差别,按照严格的六礼制度进行,杜季青一觉醒来,才发觉自己好像要结婚了。

  哑女拖他起来套男款婚服,梳头发的时候动作得太狠,头发扯着头皮,疼得杜季青不敢吱声,他也没法问现在婚礼进行到什么时候了,哑女动作利落扎起头发,上妆的时候杜季青频频闪躲。

  “不是,我一个大男人也要化妆?”

  “夫人脸色差,需要上妆润色。”

  哑女嘴巴没动,声音倒是传出来了。

  “你会腹语?”杜季青再定睛看去,哑女脖子上绑定了一个外置发声器官,连接她的脑电波发出声音。

  “将军恩惠,奴婢感激不尽。请夫人坐正,以免浪费了时间错过良辰吉日。”

  “反正盖上红盖头,不给别人看就行。化妆也太别扭了,肯定很丑!”仙舟式婚礼将就阴阳调和,就算是两名男子结亲,也得按照一男一女来举行仪式,他都已经退步“出嫁”了,还想怎么样?

  哑女还想劝说,屋外来了一名客人:“乱玉哥哥,你还没有好吗?媒婆和轿子都在外边等着了,再耽误时间,新郎官都要来到府邸接人,就不合礼数了。”

  什么狗屁礼数,杜季青都想一脚踹翻梳妆台再一走了之。可既然答应景元的,不好出尔反尔,何况今晚洞房之夜,肯定免不了一场大战。

  他的后腰还发酸着,抹药都没好利索,景元年轻气盛,可一点都不顾及他一把懒散的老骨头了。白珩进来见他还没化妆,赶紧打上粉底套上了盖头,拽着人出去,上了轿子再继续化妆。

  杜季青面对白珩就完全不生气了,心想这是梦境,并非真实,忍一忍吧,很快就过去了。白珩的手很稳,笑嘻嘻说:“真好看啊乱玉哥哥,景元能跟你结婚真是前生的福气,将来我也要找一个更加好看的郎君。”

  杜季青嘴边的笑凝固住,他把盖头放下来,遮住了哀伤的眼眸,“再好看又有什么用处?不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的,跟其他人没区别。”

  “怎么没区别了?多欣赏长得好看的人能够提高审美,也让人心情愉悦,就算我被惹生气了,看到那张脸也不会气很久。”

  “丹枫好看吗?”

  “好看。”

  “应星呢?”

  “也好看。”

  “如果……他们做了对你而言十分过分的事情,你会原谅他们吗?”

  “为什么不呢?他们是我的朋友,就算平时打打闹闹,也不会做出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来,除非是打破了仙舟律令的底线,那样的话,我身为云骑飞行士,也必须将他们绳之以法!”

  “……”

  “乱玉哥哥,你怎么沉默了?”白珩想低头自下往上看他盖子里的脸。

  “没有,我只是……有点饿得没力气了。”

  “没关系的,等我们去了将军府,我立马就让厨子给你准备一桌子好吃的食物,必须吃饱了才能入洞房!”

  平时能够让杜季青羞臊的玩笑话在此时也无比黯然,他不知道丹枫会做出什么万劫不复的事情,引得所有人憎恶,都不能够正常转世。

  这不是过去,只是一段记忆,他没有能力去扭转历史,只能在记忆里自欺欺人。

  胸膛烧起一股子无名怒火,他有些生气了,却也不知要对谁生气。

  鲜衣怒马的将军来接轿时,就感觉到了杜季青强烈的不满,面庞挂着的喜悦不改,他耐心回应街边民众的道喜,人们很高兴将军大婚,道喜送礼不断,二十分钟不到的路程被磨得一个小时多。

  杜季青是又饿又累,他虽不像女子出嫁那样凤冠霞帔,头顶着重得抬不起脖子的饰物,好歹醒来后也就没吃过东西了,现在是晚上的八九点,早就过了饭点,路边摊的香气勾得他肚子咕噜噜叫,偏偏他还是个吃货,美食在前不能吃不能动,实在坐立难安。

  “把新娘子留下!”

  正想着怎么没人抢亲,突然就有人来挑事了。

  杜季青立马坐正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