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就去了武装侦探社,翠花只是草草地吃了几口猫粮,水更是连喝都没喝。

  好不容易回到港口黑手党内,在中原中也的办公室里喝了一碗水后,它就冷酷无情地拒绝了对方试玩逗猫棒的请求,出了干部办公室的门。

  这里的港口黑手党大楼和它那个世界的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就是,原本属于太宰治的干部办公室好似自太宰治担任首领之后就被搁置了下来,无人再进入那个房间内,也没人提过,好像所有人都忘记了那个存在。

  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是因为翠花没有马上去首领办公室,而是去太宰治曾经的办公室看了看,准备看一下究竟是谁继承了那个房间。

  结果,房间没进去,半路碰见了中岛敦。

  这孩子在见到猫咪时还愣了一下,十分局促地抿了抿嘴,根本不像在外界令人闻风丧胆的“白色死神”。

  在得知翠花的目的之后,中岛敦将事情告诉了猫咪,并认真地表示那个房间的里面虽然没人,但外面却常年有部下把手。

  目的是为了避免有人从房间内找到不利于首领的东西。

  不过翠花也又猜测,应该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那就是,太宰不希望有人掀开他的过去,他要像无关紧要的幽灵一样,直至死亡,灵魂消散,也不想有一天,会有人因为某件事记起他。

  他想消失在所有人的记忆里,恐怕在他最开始的“遗嘱”中也包括了“在他死后将有关他的所有东西都销毁”这一点吧。

  也许中岛敦也想明白了这一点,他说“现在守卫已经撤下去了”,他说“如果是您的话,应该可以进去看一看吧?”

  他祈求道:“请您去看一看吧。”

  好像翠花如果不进入那个房间,不去看一看房间中的东西,太宰治就会如同房间中的东西一样,在不久后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中一样。

  可是,在与中岛敦分开之后,翠花也只是在房间的门口坐了一会儿,它没有推开门,只是安静地注视着紧闭的门。

  然后,猫咪就起身,再也没有去看那个房间一眼。

  中岛敦说对了,猫的确应该进去看一眼。

  可是,这个猫,不该是它。

  一个人曾经生活,或者工作过的地方总会留下很多痕迹,所以即使没看到人,也依旧可以通过痕迹推测出留下痕迹之人当时的经历。

  而这种东西,不该由它去看,不该由它去推测。

  ——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下一棒的家伙。

  -

  翠花去武装侦探社的时间还算早,等它再次进入首领办公室时,森鸥外还在伏案处理文件,听到开门的声音,又没听到外面守卫的通报,就已经推测出来进来的是翠花了。

  “进展的还顺利吗?”看着橘色的一团走进来,男人放下了手中的笔,抬手,一边揉着眼睛一边问道。

  在他旁边,爱丽丝已经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只不过与平行世界的爱丽丝相比,她的性格并没有变回娇蛮活泼的模样,而是保持着原本的成熟。

  在翠花的眼睛看向她时,她合上手中的读物,朝着翠花点了点头。

  “还算顺利吧。”随口回答完,猫咪看了一眼紧闭的休息室的门,“太宰呢?他吃饭了吗?”

  “太宰君他从你走了到现在还没推开过这扇门呢。”森鸥外无奈地耸了耸肩,“所以,我也不知道他醒没醒。”

  “吾辈知道了。”

  猫咪点头表示明白,然后它抬起爪子,迈开步子。

  首领办公室内大部分地方都铺上了地毯,所以,听不见爪子原本走到地上时的“哒哒”声,猫咪的一切仿佛都被静了音。

  紧接着,休息室的门被打开,猫咪走了进去。

  因为需要睡觉,因此,休息室内没有点蜡烛,也没开什么灯。

  足够的黑暗会给予太宰治更多的安全感,方便他入睡。

  柔软的被子与床铺会包裹住他的身体。

  就像是婴儿待在母体内那样,让他陷入其中,陷入一个没有苦痛的梦里。

  翠花进了休息室后,随手将门关上,这下,原本好不容易有一丝光线的房间再次暗下来,伸手不见五指。

  可这黑暗的房间对猫咪来说却像是开了夜视灯一样清楚。

  自然,它也就看清了休息室内的情况。

  “太宰?”猫咪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一样,“你醒了?这样坐多久了?”

  在猫咪的注视下,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的太宰治正静静地坐在床上,注视着猫咪,被子因为他的起身从上半身滑落,堆在了他的腿上,露出上半身只穿了一件薄衬衫的身躯。

  太宰治无意识地抓住了腿上盖着的被子,除了呼吸声之外没有其他动静。

  翠花盯着太宰治单薄的上半身看了几秒,拿过旁边衣架上的外套,给他披在了肩上。

  可能是外套带来的温暖驱散了太宰治呆愣的神经,男人眨了一下眼眼睛,慢半拍子地“啊”了一声。

  猫咪很不给面子地笑了,它后脚一蹬跳上了床,到了太宰治的腿上,支起上半身,爪子碰了碰太宰治的脸。

  嗯,还算热乎,应该没有着凉。

  然后,它才用细细地声音打招呼:“早上好。”

  “……早上好。”太宰治可能是觉得这样的打招呼很新奇,黑暗中的眸子都亮了几分。

  紧接着,他问道:“你去哪里了,花子?”“你去了好久。”

  “吾辈去办事了,”翠花放下爪子,随口答着,话锋一转问道,“饿不饿?”

  “……嗯。”太宰治的声音还带着睡醒时的沙哑与无力,软绵绵地,“今天能不能吃螃蟹?我想喝好喝的蟹肉粥~”

  毕竟只是以前吃东西吃得少,而非真正的大病初愈,翠花后知后觉地想,自己的想法是有点苛刻了。

  “那吾辈等会儿出去就跟小银

  说。”

  “嗯。”太宰治再次发出了短暂的鼻音,然后他有些好奇地问,“你出去办什么事了?”

  一只猫也会有什么烦恼吗?

  “吾辈去找了织田作之助。”

  太宰治僵住了。

  他的面部神经好像在一瞬间坏死,半天脸上的肌肉都聚不起一个另外的表情。

  黑暗可以掩饰所有东西,太宰治放任自己脸上的表情崩坏,并且趋向崩溃。

  可是他忘了,黑暗无法欺骗猫的眼睛。

  “你……去找他了?”他甚至不敢叫出对方的名字。

  翠花很奇怪:“吾辈昨天不是说过这件事了吗?”

  “……我以为你是在哄我的。”太宰治抿唇,“是假的。”

  而且,他直到现在才知道昨天说的“两个人”中的另外一个是谁。

  “吾辈从不食言,”翠花严肃道,“说给崽做红豆年糕汤,即使他忙了一年都没来得及吃,吾辈也还记得,那么说去找织田作之助,就也不会说说而已。”

  家长要给孩子树立起榜样,就算它现在不在崽身边,也不能懈怠。

  承诺的事情一定做到,做不到那宁可伤人也不承诺,否则只会在之后更加伤人。

  猫猫可不会像一部分的人类一样虚与委蛇。

  懂不懂猫咪承诺的含金量啊阔拉!

  “所以……”太宰治紧急回想了一下猫咪昨天跟他说的话,试探性地问道,“你做了什么?”

  “吾辈去给你找场子了!”

  找场子?

  即使是太宰治也被这三个字中的戾气吓到了。

  他问道:“武装侦探社还好吗?”

  “当然好啦,”翠花站累了,索性躺下来,在太宰治的腿上翻身,露出肚皮。

  四肢向外。

  蹬——

  周围太黑了,太宰治看不到,但依然可以感觉到,猫咪在他腿上舒展着筋骨,用力到猫猫身子都发颤。

  一边舒展,它还一边继续接下来的话:“吾辈又不是去砸场子的,吾辈是去找场子的。”

  “所以,吾辈先是顺带清理了一下芥川龙之介,然后又教训了织田作之助。”

  清理?

  教训!

  戾气更重了,一瞬间,太宰治想起了他和猫咪初次见面时,它将自己压制,逼迫他的那强势恐怖的样子。

  他也顾不得内心的排斥与恐惧了,声音颤抖着问:“织田……织田作他还好吗?”

  “好得不得了,全头全尾,没有少一点毛。”翠花用冷静到可怕的声音回答道,“吾辈只是告诉了他一些事。”

  “一些客观事实,一个故事,以及一些关于他的错误。”

  “……错误?”太宰治重复这个词,“织田作的错误?”

  “他没有——”“‘他没有错,错的是我’?”

  猫咪打断了太宰治的话,它摇了摇头,念力发出,点开了床头的小灯。

  太宰治看清了猫咪的样子,只见那双猫瞳中的温和退却,装入的是冷酷。

  “吾辈昨天不是说了吗?太宰你有错,织田作之助也有错。”

  “‘对方是无恶不赦的敌人’不是他装着脑子不思考的理由,眼睛先看清了,才能做事。”

  “所以,吾辈将他的错误告诉了他,一起告诉他的,还有你做的事,以及平行世界的事。”

  ……

  “……你告诉他了啊。”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太宰治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在思考,他只能听见自己重复这无意义的话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