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下葬的时间是明天，岳萋从奶奶去世后就没再说话，阴沉沉的一个人待着。
也就刚才喊了一句姐姐，林暮目光沉沉地看着对面的岳萋。
奶奶下葬是在早上，天还不见亮就要出发。
下葬的地点在山里，距离老家有一点远，还需要开车过去。
在过去的路上车开得很慢，遇到桥和寺庙还要停下来放鞭炮。
岳萋一晚上没睡实在有些撑不住，她靠着椅背眯起了眼睛。
林暮看了半天才小心翼翼伸出手，将岳萋的头靠在了自己肩膀上。
后面的事情岳萋一步步被人推着走，一直到快要埋的时候，道士跟他们说，“再看一眼妈妈和奶奶吧。”
岳萋攥紧手指走上前，奶奶还是离开时候的那样，嘴边带着笑。
岳萋看着看着也笑了起来，她总觉得奶奶只是睡着了，等她醒来的时候就会笑着喊她七七。
七七。
土一点点掩埋奶奶的棺材，岳萋再也见不到她了。
结束之后他们坐上了回去的车，今天中午是散席的一天，也是这几天吃的最好的一次。
岳华站在桌椅中间，“感谢大家的帮忙，以后大家有什么事我们家也会不遗余力帮忙，再次感谢大家。”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下午就结束了，岳华和岳琳要留在这里几天，其他人可以先回去了。
岳萋这几天基本都没睡，再不睡都害怕她会出事。
被姑姑强烈要求回家补觉了。
林暮结束后就离开了，她林家那边还有事情不能一直待在这边。
就在岳萋准备上车的时候，林燕叫住了她。
“七七，一起回去吧？”
岳萋拉开车门让她先进去，然后自己再坐进去。
车子发动，岳萋却不敢睡觉，林燕踌躇的表情一看就是有话想说。
岳萋打了一个哈欠，林燕才转头看向她，林燕这七年也老了不少，皮肤不如从前光滑细腻，透着暗淡的颜色。
“七七，阿姨有些话想和你说。”
“您说吧。”岳萋点了下下巴。
林燕的眼神望着远方出神，似乎在思考该从哪里说起。
“我是家里的老二，不如老大是第一个孩子，也不如老幺会撒娇，成绩一般性格一般，是家里一直被忽视的孩子。
考上了一般的高中，又平淡地考上一个普通的大学，毕业后找了个普通的工作，结了个普通的婚。
本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但是上天给我开了个巨大的玩笑，在我怀孕的时候我第一任老公出轨了，我沉着冷静和他离了婚，独自抚养林暮长大。
我对林暮要求不高，只要她平平安安长大就好，但她偏偏争气，是下一辈孩子里最有出息的一个。
每次我带小暮回老家的时候，我姐的孩子和我弟的孩子都不如我的孩子，这时候我才算是出了一口气。
这时候我才觉得，至少我培养出了林暮这么优秀的孩子，我的人生至少不算特别失败。
后来经人介绍认识了你父亲，他虽然不着家，但至少物质上没有亏待过我。
有一个优秀的女儿和一个有钱的老公，还有一个笨笨的但听话的小女儿，我原本以为这就是结局了。
可是，你知道吗？
七年前，七年前我目睹小暮和你在房间里接吻。”说到这里的林燕两行清泪唰地流下。
岳萋递过去一张纸巾。
林暮接过在脸上蹭了下。
“那一瞬间我的天都塌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我平静的日子到头了，她喜欢你要和你在一起，我虽然不歧视同性恋但我接受不了我的女儿是，更接受不了她和我的小女儿谈恋爱。
七七，你明白吗？”
她拉着岳萋的手，眼神摇摇欲坠。
岳萋眼眸中也沾染着水汽，“我……”
还好林暮没有一定要她回答，“然后，我是怎么做的呢？”
“我拿你威胁她，让她必须出国留学，七年不得回国。
就连婚姻都会经历七年之痒，我以为你们的感情远没有到可以支撑这七年的度过，可我错了。”
岳萋咬紧牙关，她万万没想到当初的出国背后，会有这样一段原因。
“你拿我什么去威胁她？”岳萋几乎说不出话。
林燕轻哼一声，“因为你姑姑的事情，所以我知道你爸爸厌恶同性恋，你从小就是个乖孩子，我也看得出来你怕你父亲，你对家的执念很深，所以在看到我来到你们家的时候，你才会很开心。
这样的你是不会主动打破这个家的和谐的，林暮自己也知道，所以她接受了我的建议。”
林燕的话像是一记重锤击打在岳萋的心上，让她快要喘不过气。
她张着嘴巴大口大口呼吸着，眼眶一点点红润起来。
“可我也没想到，你会那样直接和你父亲出柜，在这件事发生之后我有一点后悔，我一开始以为你们只是玩玩，我没想到你会这么认真。认真到你愿意打破幻想中的家。”
岳萋的气息逐渐平稳下来。
她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可多了，就连岳萋都佩服出柜时候自己的勇气。
林燕似乎说完了，卸下了心里的重担。
“我和你爸爸，要离婚了。七七。”
岳萋情绪经历激荡之后，留有一种麻木的平淡，“这么多年了，是很难解决的问题吗？”
“这是我和你爸爸商量的结果，我和他也只是凑合过日子的，还不如早点分开。”还有一句话她没说，算是给两个孩子的补偿。
岳萋已经没有以前那么迟钝了，她听得懂。
“可是，我和她没可能了。”这句话被风一吹，消散在空气中。
林燕问她：“怎么会呢，你们不是喜欢着对方吗？”
岳萋却不想争辩了，她有点累，“要辜负你们的心意了。”
“算不上，这都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我也不去阻止了，孩子们有什么样的选择和什么样的日子，我们老一辈的支持就好了，这么简单的道理我花了七年才弄明白，希望还不算太晚。”
岳萋却不知道，算不算晚。
她撇头看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