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珑似乎并没有什么不适,黎予也只是坐在边上看着。

  直到进度过半,江珑疑惑:“这东西……跟我以前认知中的酒不一样。”

  黎予问:“你以前接触的是什么样的,高度白酒?”

  江珑点头。

  “猜到了,你一看就不会拿这种事当享受生活。”

  “我以前挺珍重我的阳寿的。”江珑用吸管玩着上浮的冰块,“不过现在没关系了。”

  门口悬挂的八卦镜和门框相碰,发出沉闷的轻响,两只猫轻巧地跳上门口的桌子,掏出手机扫码点单。

  黎予说:“你们非得把那东西挂在那吗?”

  酒保耸肩:“挂太高没法第一时间把飘着的客人照下来。”

  江珑笑了笑,耳垂染上一层薄红。

  黎予戳他:“我说,你真没喝多?起泡酒上头可比普通酒快。”

  江珑只是摇头。

  他咂咂嘴:“这个怎么是甜的,兑糖了吗?”

  “一点点,喝起来不刺激,比较适合这边的客人。”酒保说,“你没法保证真正意义上的醉鬼会用什么理由找茬。”

  江珑吃吃地笑。

  “我说,你就是多了吧?”黎予伸手戳他的额头,“怎么傻了?”

  江珑坐正,眼里含着笑,庄重地喊他名字:“黎予。”

  “我在?”

  “我说真的,你打算跟我结婚吗?或者说别的方法,比如成亲?”

  黎予反问:“这是什么需要问的问题吗?我以为你早知道答案了。”

  “可我不觉得你爱我。”

  酒保及时地撤离了战场,把吧台留给他们。

  黎予沉默一会,问:“那你觉得如果我爱你,应该干些什么呢?”

  江珑的眼睛亮亮的,他脱口而出:“散步,看海,坐在天台边上谈心,还有养猫。”

  他似乎发现了缺口,小声反驳自己:“最后一个好像做过了……”

  “哇,听起来在谈恋爱诶。”黎予给他捧场,“可是我怎么跟一个不知道我爱不爱他的人恋爱呢?他会很害怕吧?”

  江珑被问住了。

  黎予指着他的杯底:“还喝吗?”

  江珑点头,举起杯子一口闷了,被冰块冰得眯起眼。

  黎予问:“那我们应该先干什么呢?”

  江珑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他。

  黎予问:“先去看海好不好?”

  江珑目光飘移一阵,小声说:“太远了吧?几百公里呢。”

  “可是我们是人鬼情未了的剧本诶。”黎予说,“难道还有比这个更不合适的事吗?只是晚上开车去看海而已,我觉得挺合理的。很浪漫不是吗?”

  江珑被说动了,黎予微笑:“我们现在出发?”

  吉普跟着导航一路开向最近的海滨城市。初春是淡季,黎予甚至订到了海边的别墅。

  江珑说:“可我们只能待一晚诶,好浪费。”

  黎予学他的语气:“可是它有很大的露台诶,可以直接看到海。”

  江珑抿着唇,黎予补充:“还可以看日出。”

  江珑彻底被说动了,连微微躁动的眉梢都挂着期待。

  黎予从靠近B省唯处办的下道口下了高速,一转头,江珑正像只被抛弃的猫一样看着他。

  他斟酌词汇:“我们……回去了?”

  “不是还有猫吗?外面的野猫哪有亲手养大的家猫香。”

  江珑的嘴角又扬起柔软的弧度。

  狄世听见发动机熄火的声音,长叹一声,往椅背上一靠。

  “终于回来了?”

  黎予抬头看他,嗯了一声。

  狄世问:“这么敷衍,小江的事解决了?”

  黎予撸起袖子:“没有。”

  狄世看他四处张望,说:“猫在楼梯转角,杨汐给它们买了新猫窝。”

  黎予上楼了,一阵伴随猫叫的叮叮当当之后,他拿着两个航空箱下来。

  狄世终于逮到机会摸鱼,到他走到门口才疑惑:“干什么去?”

  “呃,跟老婆去度蜜月?”

  狄世整个人都被震裂开了。

  他尾音颤抖:“你跟老婆去度蜜月?那工作怎么办?”

  黎予和他面面相觑。

  狄世仰天长啸,黎予趁着他叫唤的时间迅速出门了。

  江珑正靠在座椅上假寐,黎予把两个航空箱放在后座,他的眼睛迅速清明了。

  “醒了?”

  江珑嗯了一声,伸手去逗猫。

  “宝宝?想不想爸爸?”

  花花又睡了,白白积极地跟江珑互动,隔着箱门伸出舌头舔江珑的手。

  “呀,你怎么舔人,你是小狗吗?”

  江珑费力地伸出手:“让爸爸检查一下……你不是小狗!你是一只小猫咪!”

  黎予失笑。

  江珑试图把手伸进航空箱把猫拿出来,但在猫脑袋顶在箱顶的时候疑惑地停住了。

  他看看正在开车的黎予,小声说:“老黎,白白卡住了。”

  黎予从后视镜里瞟了一眼,无奈地说:“你试试把门打开呢?”

  江珑打开了航空箱,心满意足地把猫抱到怀里。

  醉鬼当然是不讲道理的,可怜的白白在后半程被化成狐形的江珑上下舔了个干净,也算返璞归真了。

  黎予把车停在别墅旁的停车场,摸了摸脸。

  醉鬼又问:“半夜去开房会不会影响别人休息啊?”

  “独栋的,理论上不会。”

  黎予把白白收到航空箱里。它被慈爱的狐狸爸爸折腾了一路,瞧着已经了无生趣了。

  花花刚睡醒,正在箱子里磨爪子。

  剩下的流程格外顺利。不过二十分钟,江珑已经呆呆地坐在宽阔的双人床上了。

  他问:“你累不累?”

  黎予说:“有点?”

  “那你要睡觉吗?”

  黎予叹气:“这样的情境下,睡觉是最没意思的事。挑个地方?你是喜欢楼上的露台,还是喜欢外面的院子?”

  江珑说:“上面吧。”

  黎予牵着江珑的手上楼,把准备跟出来的猫赶回室内。

  露台上有两张藤椅。黎予往椅背上贴了张符,打开手边落地灯。

  “请我尊敬的男朋友落座吧?”

  江珑挪到藤椅上坐下,黎予从兜里掏出两包黄糖,兑进他手边的杯子。

  “只能委屈你喝点糖水咯?”

  江珑问:“是因为明天可能就要分开,所以特地讨好我吗?”

  “那是占有欲,跟爱还是有点区别的。”

  江珑说:“那你图什么呢?”

  “图你高兴。”

  “可是我有点不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只要记得江珑值得就行了。”

  江珑追问:“你为什么觉得我值得呢?”

  黎予对上他异常认真的眼睛,有些慌乱地移开目光。

  江珑没有得到答案,眼中的光微微暗淡。

  黎予说:“你真要我一条条跟你列啊?”

  他抬眼偷看江珑的神情,却看见对方平淡的脸上掉下的眼泪。

  “你,你哭什么呀?”黎予慌忙掏纸,江珑却又露出一个笑。

  “笑什么?”黎予伸手捏他的脸,“我最害怕你难受了。不高兴也不要憋着。”

  江珑吸吸鼻子,把杯子里的糖水喝下肚。

  黎予说:“虽然说感情是不讲道理的东西,但是我也不想拿这些敷衍你。”

  江珑说:“你敷衍我我也会信的。”

  黎予皱眉:“明明不用敷衍,为什么要敷衍。”

  他掰着手指,真的数起来。

  “你拿着小针管喂花花的时候,你给它们灌热水袋的时候,你给我递毛巾的时候,我们晚上睡不着聊天的时候……太他妈多了。我一辈子都讲不完,每天还有新心动。”

  “我就一直觉得,天杀的写命簿的,为什么不给这个人更好的生活,为什么不给他更多爱他的人,为什么不能让他感受到更多爱。”

  他抬头看见江珑的眼睛,又一次移开目光。

  “比如说现在……你的眼睛真好看。”

  江珑问:“要接吻吗?”

  黎予扭捏:“也不是不行,如果这样你会高兴……唔。”

  江珑的手撑在他肩上,一吻毕,江珑问:“你有补货吗?”

  “……什么?补什么?”

  “之前不是被胡回海收走了吗?”

  黎予头顶都要冒出蒸汽:“啊……这个……”

  江珑问:“有吗?没有应该也没关系吧?我不介意。”

  黎予被突如其来的幸福砸得脑袋发昏:“其实补了。”

  “去房间里?”

  黎予点头,江珑拉着他的手,把围过来挠玻璃的猫赶进走廊。

  江珑的手被往后拽拽,这次换黎予问:“你喝醉了,这样算我占便宜吧?不公平。”

  江珑面色平静:“我装的。”

  “真的?”

  “真的。比如说你现在看起来要熟了。”

  江珑连喝酒都不怎么上脸,现在看起来正经无比,很有说服力。

  他被黎予弄得有点微微不耐烦,问:“确实是你占我便宜吧?那还等什么?”

  “可我不想你不高兴啊。”

  江珑又软化下来。

  月光从玻璃门照进,黎予看他越加像一块漂亮的奶油蛋糕。

  他上前半步:“那要不然,我们就小心一点试试?你不舒服我们就不弄。”

  “不就是这样吗?”

  黎予笑:“对。就是这样。”

  他的手抚上江珑的背脊:“那我们……试试?”

  虚虚实实的衣物从露台后的走廊开始散落一地,浴室里响起水声。

  黎予说:“明天退房的时候,打扫的员工肯定很意外。”

  江珑捧起一捧水浇在橡皮鸭上:“为什么?”

  “谁家一个人带两只猫能把房间玩成这个样子?”黎予说,“希望我不要被人怀疑虐待两个宝贝。”

  江珑冷哼:“我倒是被虐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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