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世不是地主的风格,也没赶人,让黎予江珑暂且歇歇。

  黎予是个闲不住的性格,回房间抱了会猫又翻来翻去,不知道找些什么。

  他路过窗边第三回的时候,江珑终于忍不住了,问:“找什么呢?”

  “你看见闺女疫苗本了吗?”

  “疫苗本?”江珑疑惑,“没看见。白白和花花要补疫苗了吗?”

  “时间差不多。我之前交代了小关,不知道他有没有把疫苗本放进来。”

  他摁亮屏幕:“我给他发了消息,不过这会他估计有事,还没回。”

  江珑问:“确定没有找到吗?”

  黎予摇头。

  他的手机响。

  黎予接起电话:“喂?”

  “没什么大事,就是问问俩孩子的疫苗本之前放进行李里了吗?”

  “什么……猫砂盆的夹层?”

  黎予出去了。

  白白跳上江珑面前的茶几扒拉香炉时,黎予又推门进来。

  白白见他来了,跳到地上。

  “早知道不买这么高级的猫砂盆了。”黎予说。

  江珑问:“什么样的猫砂盆还能放疫苗本?”

  “也不是,就是后面有个挂铲子的小篮子,塞东西很方便,估计小关塞进去,然后忘了。”黎予说。

  江珑笑:“上次阿千用了航空箱,不知道这次花花会不会生气。”

  “生气也没办法,尊贵的狐族少主哪有航空箱啊,当然要借妹妹的用一用。”

  他把花花举起来亲:“是不是?”

  江珑无奈地摇头。

  黎予凑过来:“研究得怎么样?要不要我给你解释解释?”

  江珑把手里四指厚的法器使用细则放在桌上:“差不多吧,实操当中不明白的再问你。”

  他挑起眉头看黎予:“反正我和你分不开,不是吗?”

  黎予哼笑,靠得更近些:“我嘴痒。”

  江珑笑着:“嘴痒去猫抓板上蹭蹭……唔……”

  唇齿厮磨片刻,黎予很爽快地把他放开了。

  “你看着香炉,别被刨了。”黎予瘫在床上,“我眯一会,香烧完了叫我。”

  江珑嗯了一声,翻开另一本大部头。

  火速进入老夫老妻模式是黎予没有想到的。

  伴侣太迟钝的缺点就在于很难找到对方会心动的点,而上回江珑傻乎乎地说心动还是讲猫……

  黎予郁闷地翻身。

  江珑翻书的声音很轻,看着看着有些入迷。

  他还是觉得这些东西像是什么游戏说明书,只是他要和黎予打一把双排。

  花花跳上茶几,用后爪扒拉香灰。

  “哎——花花——”

  江珑紧急把猫抱起来,拎着后颈蹿到猫砂盆旁边,把它安置进去。

  黎予倒在床上竖起一根手指:“我就是提醒你这个。”

  花花方便完,潦草地埋了几下,跳出猫砂盆找个地方窝着去了。

  黎予说:“我以前还在阳台上养养花,它俩老是把盆扒倒。”

  “我本来以为是调皮……结果后来怕它们扎了爪子,安了监控,发现是想在花盆里拉野屎。”

  “……小时候习惯了吧。”江珑说。

  “所以我只养仙人掌。”

  江珑有点想笑,但又不想助纣为虐,撇撇嘴坐下继续看书。

  白白跳上床头柜,一个俯冲撞在黎予肋骨上。

  黎予拱起身子发出一声夸张的叫喊。

  “你要杀了你爹啊?”黎予把它拎起来,“不就是扎你屁股?”

  花花也凑到旁边闻他的衣袖。

  黎予一手逮着一只,凑近花花的猫脸:“那是你妈的饭,能回收利用的知道吗?!”

  “等等。”江珑举手,“从柏拉图的角度,我对这个称呼没什么太大的意见。但是能不能别说得像骂人?”

  黎予抬头:“柏拉图?什么柏拉图?”

  “就是一种不涉及肉/体关系或物质利益的爱情,比较追求精神共鸣。”

  “我知道。”黎予把两只猫困在手臂间,“我什么时候同意的?神志不清的时候不算啊。”

  花花试图挣脱,被黎予摁着狠狠亲了几口。

  他补充:“而且谁家柏拉图每天都亲嘴的?”

  江珑又不回话。

  黎予也不急不恼,左右开弓把猫抱在怀里摸。

  觉是睡不上了,但是猫能撸够本。

  花花情绪外放,被摸得高兴了就一边翻肚皮一边夹着嗓子叫。

  黎予歪嘴笑:“小烧猫。”

  他把白白松开了,爬起来把脸埋进花花肚皮里。

  江珑看他一副沉迷的模样,忍不住吐槽:“哪有你这样的。”

  黎予已经进行到把花花抱起来啃猫耳朵的步骤了。

  “你不懂。”他百忙之中抽空说,“这也是一种极乐。”

  最后一段香灰落进炉底,江珑问:“现在走吗?”

  黎予看了一眼手机:“收拾收拾走呗。”

  他走到茶几前,端起香炉:“你还吃吗?”

  之前的香灰都是掺和一下喝掉的。

  江珑露出嫌弃的神色:“我对吃猫脚味的东西不感兴趣。”

  黎予哦了一声,把香灰倒进垃圾桶里。

  他心中突然生出一种诡异的想法。

  “你说……以前殿里供奉用的香炉里,不会也有……?”

  两人双双沉默了。

  航空箱放在后座用安全带固定,两人在前面神色依旧凝重。

  “想点好的。”江珑说,“没准他们官阶大一些,猫就不敢……嗯嗯呢?”

  “狐族主事的官阶难道不够大吗?”

  江珑又思考一会:“可能是因为我把它们养大了,所以它们不怕我?”

  “那你能想象小狐狸在你饭里……那个吗?”

  江珑石化。

  他捂住脸,从指缝里发出一阵压抑的尖叫。

  “小动物嘛。”始作俑者风轻云淡地安慰他,“小猫咪又不懂,只觉得它香香的。小猫咪有什么错呢?”

  江珑转悲为乐,笑出声来。

  他笑了一会,说:“我以前见过有小猫咪来看腹泻,你知道它主人怎么发现的吗?”

  “怎么发现的?”

  “它在见底的米缸里上厕所,挂壁了……”

  轮到黎予沉默了。

  “还好。”江珑补充,“有点返潮发霉,本来就要倒掉的。主人怕它中毒,特地带来看看。”

  “好残忍的笑点。”黎予说,“赞颂我主三清道祖一百字,阴司原谅你。”

  他话音刚落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黎予来的是江珑以前工作的医院。

  江珑说:“不该这个时间来的,下午人怪多。”

  “没事,我又不是单打独斗。”黎予说,“要是等候区没有相邻的座位,你就飘在我头上。”

  他锁好车,一手拎着一个航空箱进了医院。

  这家宠物医院占地颇大,占用了一排的四间门面。

  江珑跟着他进了店门,被一众小动物行注目礼。

  主人拍拍自家金毛的头顶:“怎么,你也喜欢看帅哥?”

  “你好。”黎予找到导诊台,“请问三联补种是什么程序?”

  护士惊讶于他的用词,耐心介绍了就诊流程。

  登记的时候,黎予照常填写了两只猫的名字。

  “江白,江花?”护士笑,“是妈妈的姓氏吗?”

  黎予笑:“我亡妻的。”

  他语气里的甜蜜劲做不了假,护士怜惜地看着他,苦笑一下。

  黎予取完号道了谢,找了个边角的座位坐下。

  江珑刚刚一直坐在这里守着,接受各方小动物的注目礼。

  他看着叫号屏幕:“有得等了。”

  黎予在手机上打字给他看。

  “我没什么感慨。”江珑把手搭在他身上,“人都死了。”

  “挺忙的。你也看见了,有时候一个下午,两三个同事要轮几台手术。”

  “其实像它俩这样不常出门的小猫,三联有效期过了可以在家补种的。”江珑说,“怕应激?”

  黎予慢慢地扣字:就是想来看看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中间也有小动物家长过来找些话题。

  黎予装不善言辞也很在行,打几圈太极也就过去了。

  至于碰见异常统一的对婚姻状态的好奇——

  黎予礼貌地微笑:“我刚丧偶。”

  对方统一地语塞,大多认为他是为了避免催婚乱说的。

  带着一只十二岁老狗来看医生的老夫妻摸摸额头。

  “你们现在的年轻人也真是,不想结婚也可以不结嘛。”老爷爷说,“这种话讲出来多不吉利。”

  “不是装的。”黎予说,“我爱人确实刚过世,他生前就在这上班。我在省外出外勤,有通讯限制,也没能见上他最后一面。”

  一圈老客户都把目光投来。

  “江珑嘛。”黎予说,“他从大学实习的时候就一直在这上班,男孩子。”

  江珑本人在他耳边悠悠道:“所以你为什么不来参加我的葬礼?”

  黎予继续说:“因为我职业的原因,他在的时候一直没公开,亲近的朋友也很少知道。不过现在我准备转业了。”

  他手上还偷偷摸摸打字。

  江珑皱着眉头一字一句念出来。

  “你希望我对你的鬼魂来一场酣畅淋漓的表白吗?”

  他嘁了一声:“这和你实际上的做法有什么区别吗?”

  他又读:“没区别。”

  江珑啧了一声,把手伸到对面的金毛头上。

  金毛和他很熟,想伸出舌头舔他,被他制止了。

  这下没人来找黎予搭讪了。

  院长风尘仆仆地出来,远远看见黎予,说:“你是小江对象?”

  黎予从容地露出一个合适的神情:“我是。”

  “那你跟我过来吧,我有话问你。”

  --------------------

  小黎(自信):我是

  小江:我要是活着,你现在也没有对象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