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夏试图阻止疯狂乱窜的狼崽,可惜狼崽太灵活,每次他都以为要抓住狼崽的时候,总会被狼崽逃开。

  这一通忙活下来,狼崽依旧在疯狂逃窜,怀夏已然累得精疲力尽。

  客厅的地板墙壁都留下了黑色的梅花印,凡是目之所及的,都被狼崽摧毁了一遍,怀夏总算知道,山洞是怎么被糟蹋成那种模样的。这只狼看着年幼,破坏力却极强,拆迁大队来都需要花半个小时将房间拆除,他估计只需要十分钟的时间。

  眼看着狼崽要用爪子抠挠沙发,怀夏忙上前守住这唯一完好的东西。

  趁着狼崽喘息的间隙,怀夏一把抱住了狼崽,安静持续了不到两秒钟,狼崽又不安分起来,在他怀里不停扭动,试图脱离他的怀抱。

  “嗷嗷!”

  【宝宝不干净,宝宝会弄脏你,宝宝什么事都做不好,只会给你们添麻烦,你不用委屈自己来讨好宝宝,宝宝根本就不值得你这样!】

  【你说得对,任性也要有限度,你明知道老师大病初愈,还不停折腾老师,你根本配不上那么好的老师。】

  【老师放开他吧,让他自生自灭去,不就受了点委屈吗,还真以为自己是世界之主,一点委屈天就要塌了?】

  【emmm你们的戾气是不是太大了?老师都没生气,你们还抢着帮老师生气了?】

  【西亚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呀,他可能只是不会表达而已。】

  【这不会表达的方式也太……拆迁大队都没有你厉害!】

  “你再动来动去,我的衣服只会被你弄得更脏!”怀夏难得放了狠话,狼崽浑身一震,终于停止了挣扎,怀夏也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

  “衣服被弄脏没关系,我们宝宝那么可爱,要是因为一点脏污就失去了抱你的机会,那才是我的损失。”

  怀夏就像一罐装满蜜糖的蜜罐,总是能说出让他高兴的话,再多的气都生不起来。

  西亚乖乖缩在怀夏怀里,仰起一张黑炭脸,小心翼翼查看怀夏的神色,跟他想的一样,怀夏并没有动怒,脸上挂着他最喜欢的笑容。

  “不生气了?”

  西亚一颗小心脏扑通狂跳,用力甩了甩脑袋,这一甩,藏在绒毛里的泥点又洒了怀夏一脸。

  蓝眼睛瞬间沁出心虚的泪光,他的爪子刚想逃离怀夏的肩膀,就被怀夏重重按回到原处。

  “是不是不听老师的话了?”怀夏质问。

  看到怀夏那张被泥点子沾满的脸,西亚赶紧摇头: “我,我没有不听老师的话。”

  他怎么可能不听老师的话,不管老师想要他做什么,他都会尽力去做。

  前提是,老师不能讨厌他。

  怀夏奖励般摸了摸狼崽的脑袋,掌心沾了一手的黑泥,他也不在意,狼崽察觉到他的态度,心里更加欢喜。

  然而,喜悦持续不了多长时间,就见怀夏的脸色耷拉下来。

  “你不生气了,那换我生气了。”

  狼崽: “……”啊?

  怀夏掐住狼崽的脸颊,怒声道: “我去洗澡前是不是跟你们说过,让你们先吃早饭,等我洗完澡再来好好谈这件事?”

  狼崽不敢躲开怀夏的‘攻击’,一双蓝眼睛心虚地左右移动,就是不敢直视怀夏的脸: “你,你说过的。”

  怀夏: “那你做到了吗?”

  答案当然是没有,狼崽垂下脑袋,整张脸都陷进了怀夏的掌心中,蔫了吧唧的认错道歉: “老师,对不起。”

  怀夏不像以往那般好说话,声音更加严肃: “你知道你错在了哪里吗?”

  西亚眼珠子不再乱飘,怔怔看着怀夏,眼里一片迷茫。

  刚拆完一遍客厅,他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的余力,用力挣脱了怀夏的桎梏,临到门前,他转头看向怀夏,眼里尽是悲伤: “我知道我做什么都是错的,我,我自己去好好反省,等反省过后,我再回来,到时候……”

  到时候,老师能不能不要讨厌我,能不能再对我笑笑呢?

  目前的他没有勇气说出这些话。

  一对狼耳朵没精打采地耷拉下来,也不等怀夏的回应,一个箭步冲了出去,任凭怀夏在身后高声呼喊,他也没有要回头的打算。

  大病初愈,怀夏追着西亚跑了两百米就累得气喘吁吁,他看着远处的山林,怎么都无法找到狼崽的身影。

  这一个个的,看似乖巧可爱,却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怀夏有些累,却不是心累。

  相处的时间太短,他还是不够解每一只崽崽,不能在他们发生矛盾的时候及时化解矛盾。

  怀夏挺直腰背,气息仍旧不匀,他摊开掌心,看着那上面的泥巴,心里满是懊恼。

  -

  兰洛估算错误,黄昏时分,西亚也没有主动出现。

  他们回到家时,被满室狼藉给惊呆了,屋子里不见怀夏的身影,餐桌上放着怀夏留下的纸条——

  【抱歉,我食言了,我惹西亚伤心了,我得去找他,不用担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兰洛慌得捏皱了纸条,想起这是怀夏留下的,他又松开了爪子,将揉皱的纸条展开,重新看了一遍怀夏的字迹。骆矢和南迦见他神色不好,纷纷围了过来,看到纸条的内容,齐齐露出与兰洛一样的表情。

  “那,那只蠢狼!”南迦忍不住骂道, “他,他要任性到什么时候!”

  兰洛和骆矢皆沉默,他们都赞同南迦的话。

  西亚从前没有那么任性的,这是知道怀夏会宠他,学会恃宠而骄了?

  南迦: “兰洛,你,你能查到老师的具体位置吗?”

  兰洛摇了摇头,他脸上没有半分焦躁,背后的龙翼微不可察地颤抖着。在南迦问他时,他就使用了力量,可是,这一天过去,他的力量没有完全恢复,刚恢复了一点,都用在寻找西亚了。

  南迦急得眼睛通红,拉住骆矢的尾巴,焦急问: “骆矢,你呢?”

  他的嗅觉比不上骆矢,骆矢都摇头了,那他更加不可能闻到怀夏的气味了。

  不知道怀夏去哪里找西亚了,南迦又气又急,看着满屋狼藉,恨不得将墙壁上的狼爪印给扒下来,狠狠踩上几遍。

  “西亚!等,等他回来,我一定要揍,揍他一顿!”

  骆矢只慌乱了一会就冷静下来: “现在几点?直播机器人应该还跟着老师。”

  屋子里唯一一台电视被西亚抓碎了,他们无法通过直播知道怀夏身处何地,不止是南迦暴怒,骆矢也开始在原地转圈圈,眼看着他的双眼逐渐被血红充斥,兰洛出声了。

  “去教务处,找老师们帮忙。”

  骆矢和南迦停止了转圈圈的游戏,暴怒被扼制,他们很抗拒兰洛的提议,可又知道,这时候,他们只能向那群不怎么靠谱的老师求助,只要知道怀夏在哪里就够了。

  -

  冬天天黑的早,夕阳才铺满天际,不过片刻就被黑暗取代。

  怀夏出来还没一个小时,天就黑了,好在他出来前在背包里塞了手电筒,手电筒一开,视线照旧不受阻。

  怀夏不想太过依赖系统,事情紧急,出于无奈,他还是向系统求助了。

  系统给他的回答让他失望,西亚在自己身上做了手脚,无论是兰洛骆矢,还是系统,都没办法定位到西亚的藏身地点。

  之前,怀夏将系统当成自己最后的底牌,加上兰洛的保证,寻找西亚的过程里也没有太着急。

  现在他总算知道着急了。

  天黑是一个原因,最重要的原因是,这次是他惹得西亚伤心出走。

  想到狼崽临走前难过的眼神,怀夏的心脏愈发揪紧,他直觉,就算等到明天落日,狼崽也不会主动回来。

  白日时视野开阔,山路也不好走,更别说在夜晚行走了。

  上山的路还好,往山下走,怀夏每一步都极其小心,还是被突出的石块绊倒,差点就往山下滚,好在他反应迅速,及时抓住了一旁的树,这才避免了滚下山的命运。

  小蜜蜂在怀夏身边不断盘旋,震颤不停的翅膀代表它的紧张。

  机器是没有意识的,小蜜蜂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再靠近这个人类,在看到这个人类摔倒时,下意识就飞了过去,企图用自己这对指甲盖大小的翅膀扶起怀夏。

  走了太多路,怀夏双脚都是酸疼的,他索性坐着休息一会,倒在斜坡上,仰望被参天大树遮盖的天空。

  无风的夜里,没有风吹开树叶,怀夏窥见不到黑夜,也看不到遍布的繁星。

  冬日的夜里没有虫鸣声,寂静之中,小蜜蜂的振翅声尤为响亮,怀夏闻声望去,看到盘旋在他头顶的黄色小蜜蜂,不禁露出一抹笑: “你怎么还跟着我?不去休息吗?”

  小蜜蜂像是听不懂怀夏的话,没有离去,又像是听懂了,在怀夏话音落下后,又朝怀夏靠近了一些。

  【啊啊啊一个小时了,我终于看到老师的笑容了,呜呜呜老师我好心疼你啊,咱们不找了行不行?】

  【管那头蠢狼做什么,反正他皮糙肉厚,出不了什么事,反倒是你,细皮嫩肉的,等会真的摔伤了怎么办?】

  【他才跟西亚认识了多久,为什么可以无条件包容西亚?妈的我今年18,到现在都成不了我爸妈的掌心肉,我不服!】

  休息了五分钟,怀夏恢复了一点体力,继续出发寻找狼崽。

  怀夏之前凭借自己的第六感,盲目寻找狼崽,其实他心里装满了不安,自己的寻找或许只是徒劳无功。

  狼崽有心要躲他,不管他怎么找都找不到,可不找又不行。

  时间转眼过去,他开始慌乱不安,这会站起来,他的第六感再次涌现,却不像方才那样让他不安。

  眼前有一条看不见的线在指引他往一个方向前进,他莫名就肯定狼崽在那个地方,毫不犹豫迈步,往线指引的方向走去。

  这条路,怀夏走过好几次,初来乍到那天,他就来过这边,当时是为了寻找不知道在哪里的崽崽们,这次是寻找狼崽。

  和当初一样,怀夏来到了曾来过的溪水边。

  成群的树木被他抛掷在身后,怀夏终于得以看见没被树木遮挡的天空。

  乌云正好飘过,月亮不再被乌云遮蔽,今天是满月,这个星球的月亮比怀夏那个世界的月亮要大上几倍,满月之时,月光照耀下的溪涧如同白昼。

  湍急的水流盖过了细小的声音,听力受损,视线却没有,月光让一切事物无所遁形,怀夏看到溪水中浸泡了一个小孩,小孩没有挣扎,任由水流冲刷着他,安静不动。

  怀夏站得太远,看不清小孩的脸,心跳如擂鼓,下意识就确定,那个小孩一定是西亚。

  初来乍到的怀夏只有10%的生命值,不敢轻易下水,这会的他有无限的底气,在确定的瞬间就跳下了溪水。

  白日里,阳光暴晒后的溪水也十分冰凉,深夜里更加冰冷刺骨。

  怀夏一入水就打了个哆嗦,他没有往后退,径直往小孩躺的地方走去。

  溪水不深,连狼崽都淹没不了,到怀夏这边,也就只没过怀夏的小腿。

  越靠近中心区域,水就越深,但也只浸湿了怀夏的大腿,水位逐渐挪到怀夏的胯骨处时,他终于走到承载小孩的大石前。

  离得近了,怀夏终于看清了小孩的模样。

  月光让小孩的灰发不再黯淡,发尾浸在溪水中,还显出粼粼波光。

  小孩的半张脸浸泡在溪水中,剩下半张脸还沾着未洗净的黑泥,双眼紧闭,似乎是睡着了,眼睫沾着的水珠随着颤动滚落下来,不像是溪水,更像是眼泪。

  怀夏弯腰,伸手捻过小孩的眼尾,指腹上沾染了一片水渍,任他怎么抹,都抹不掉那一圈的红印。

  一看就是哭了很久,眼睛都哭得肿起来了。

  小孩的身高与南迦差不了多少,身形比南迦小了一圈,却比南迦要圆润,光溜溜的上半身摊在大石上,同样光溜溜的下半身泡在水里,藕节似的手臂上布满伤痕,伤口应该是不久前弄出来的,这会还在渗血。

  怀夏满是心疼,赶紧抱起小孩,小孩睡熟了,没有被他的动作闹醒。

  怀夏花了些时间,走过湍急的溪水,终于到达岸边,他从背包里拿出提前准备的御寒衣服,将光/裸的小孩包了个严实。他动作的时候,小孩就已经醒了,只是在发泄一通之后已经精疲力尽,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但他闻得到怀夏的气味,知道抱着他的人是怀夏,一个多小时前在家里的那点哀怨早就没了,在脆弱的时候,只想向怀夏靠近,汲取怀夏身上的一点温暖,口中喃喃念着“老师”。

  怀夏泡了会溪水,下半身早就湿透,抱起西亚的时候,他的上半身也没能幸免,这会全身湿漉漉的,他也没空在意自己。将棉衣的纽扣一个个扣好,也不忘回应西亚的呼唤,等做完之后,将小孩重新抱入怀里,拍抚着小孩的背,一遍遍安抚: “我在呢。”

  呼唤与回应不知道持续了多久,西亚才渐渐清醒过来,一睁眼就撞见怀夏满含担忧的眼睛,他心里涌起无数的感动,下一秒又被自责给淹没了。本就红透的眼眶红得更加厉害, “对不起”脱口而出。

  有过前车之鉴,怀夏提前预判了西亚的下一步动作,双臂箍紧了西亚的腰,沉声命令道: “不要乱动。”

  西亚想要挣扎逃跑的火苗立刻就被浇灭了,他睁着一双圆滚滚的蓝眼睛,不安地盯着怀夏, “对不起”不要命地往怀夏耳朵里砸。

  怀夏一改往常,没有说“没关系”,打断了西亚的喋喋不休,质问: “为什么不听我把话讲完就逃跑?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让你一见我就跑?”

  “不是……”西亚抓紧了怀夏的衣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老师才不是洪水猛兽呢,老师是这世界上最好最温柔的人。

  这样想,西亚吸了吸通红的鼻子,鼓起勇气,将困了他一天一夜的心事说了出来: “我想要老师快点康复,大家都在干活,白绒那么小也有活干,就我什么事情都没有,只能在旁边眼巴巴看着你,大家都觉得我笨手笨脚的,在今天之前我还挺不服……”

  在被骆矢一通教训之后,他才真正明白,自己有多没用。

  西亚在反思自己的过错,他知道自己犯了很多错,可心里的委屈怎么都压不下来,一边说,一边拼命掉眼泪。他拿手背去擦拭眼睛,被怀夏制止: “手脏……”

  这会的西亚全身都是敏/感点,怀夏只说了两个字,就引得他掉下无数泪来。

  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怀夏终于对西亚露出一抹笑,拿出背包里的手帕,替西亚擦去脸上的眼泪。

  借着月色,他将手帕摊开给西亚看,认真解释道: “我不是嫌弃你脏,你的脸和手都是泥巴,拿手擦眼睛,泥巴进到眼里了怎么办?到时候最难受的只会是你。”

  西亚怔怔看着沾满黑泥的手帕,心中却冒出一句话:不是,最难受的会是老师。

  因为老师记挂着他,担心着他,所以才能找到他。

  此刻的老师眼里泛起的心疼不是作假,他受伤了,老师只会比他更加难过。

  这一瞬间,心里那点不平衡全都不见了。

  西亚抱住怀夏的手臂,他不再在意自己脸上的泥巴会不会弄脏怀夏的衣服,使劲贴着怀夏,尽情撒娇: “老师,你一生病我就慌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只以为照着骆矢的方法做,你的病就能好过来了……我知道我做错了,我应该去找骆矢求助,而不是自己擅自行动……”

  他只能庆幸,老师没有因为他的失误而一病不起,现在还能笑着同他说话,还能抱着他,给予他这世上最珍贵的温柔呵护。

  “我也知道,骆矢是因为担心你才会指责我的……”

  他那时候已经完全懵了,等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应该要道歉的时候,也已经来不及了。

  争吵已经爆发,他也任性了好几回,还一再地拖累怀夏陪着自己受累,被沉重的自责压垮,失去理智,明知道怀夏已经够累了,他还要再任性出逃。

  “呜呜对不起……”西亚已经想不到说什么了,只能无助地同怀夏道歉。

  “西亚,不管你和骆矢谁对谁错,我都没有要责怪你们的意思,只要不是烧杀抢掠,你做什么事情我都不会生气,但前提是,你不能做会让我们担心的事情,我希望下次不要再发生这种事情了。”

  怀夏的声音非常严肃,西亚抖了抖身体,脑袋一点,又委屈地试探道: “老师,你,你能不能不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你这样会让我很难受……你昨天让我跟莱斯主任道歉的时候就好凶,我真的好难过呜呜呜……”

  下午的时候,他是想跟怀夏讲清楚的,可一听到怀夏用严肃的语气同他说话,他就难受的不行,一句话都不想听,只想离这冷漠的声音远远的,这样他还能坚定觉得,老师是喜欢他的。

  终于弄明白西亚的心结在哪里,怀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西亚脸上一片迷茫: “老师,你,你在笑话我吗?”

  “不是。”怀夏捧住小孩柔软的脸颊,语气放缓,温柔得不可思议, “老师也要跟我们宝宝道歉,老师不该用那种语气跟我们宝宝那样说话,但是,宝宝犯了错,就得让宝宝意识到错误,所以我才会那么严肃。”

  西亚眼也不眨地看着怀夏的笑眼,焦躁不安的心绪被怀夏的话语安抚下来,两只耳朵仿佛在蜜糖里浸泡了一遍,甜得他打了一个又一个颤,是因为喜悦才会这样。

  怀夏却误解为他冷了,更加用力地将他抱紧。

  “西亚,你心里在想什么,想要什么,不跟我说,我是不会明白的,我没有读心术,无法猜透你的内心,你委屈了,难过了,就来找我,不管什么事,我都会认真聆听,我不会不喜欢你,相反,我更喜欢诚实的宝宝。”

  西亚睁大眼睛,扯了扯怀夏的袖子,不放心地再确认一遍: “真的吗?”

  怀夏笑道: “真的。”

  西亚一头扎进怀夏怀里,已经被安抚好了,却比刚才还要哭得大声,他心里还有委屈没有宣泄干净,这会得到怀夏的保证,一股脑地宣泄了出来。

  “我们宝宝知道自己的错误了,骆矢也承认自己有不对的地方,你跟他认识的时间比我长,比我要清楚,他的情绪很不稳定,因为担心我,才会对你说出那种话,骆矢找了你一下午,他很担心你,你可以原谅骆矢的无心之言吗?”

  当然原谅!

  在意识到自己做了错事之后,他就原谅骆矢对他说的那些狠话了,只是拉不下脸主动站出来,怕再见面会尴尬。

  “兰洛也跟我说了,昨天是他让你去攻击莱斯主任的,他已经跟我说明情况了,也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他还说,等见到你的时候,再亲自跟你道歉。”

  西亚抬起头,不可置信道: “兰洛真的那么说的吗?”

  天哪,兰洛竟然会跟他道歉?

  这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看出西亚的激动,怀夏压下笑意,问: “宝宝,我们回去吧?”

  西亚耳尖一红,点了点脑袋,双手却没有放开怀夏,满是依恋之情。

  怀夏: “宝宝在想什么?”

  西亚有些不好意思,还是诚实道: “我喜欢老师抱我,我还想要老师多抱我一会。”

  【蠢狼你不要太过分了!你今天已经任性够了吧!别逼我钻进屏幕里揍你!】

  【老师不要抱他!!!孩子不是这么宠的,他之所以作天作地,还不是你宠出来的!给我狠狠揍他一顿,他就老实了!】

  【我隔着屏幕都能闻到一股醋味,这怕不是陈年老醋吧!】

  【知道你们酸,这头蠢狼要是知道你们骂他,肯定转头就去向老师告状了,你们骂得越狠,他从老师那获得的宠爱就越多。】

  【靠!有被气到!】

  【在无人的角落,只有我关注一个问题吗?这只狼不是还没五岁吗,为什么就可以变成人了?】

  -

  说归说,西亚没有任性到,明知道怀夏已经够累了,还要怀夏抱他。

  怀夏是打算抱他的,被他拒绝了,他主动向怀夏伸出手,撒娇道: “老师牵我吧。”

  怀夏的视线扫过西亚的双脚,还是抱起了西亚: “我没有带多余的布料出来,光脚走路会扎伤脚,还是让我抱着你吧。”

  西亚扭动了几下,红着脸道: “我,我可以变回狼身,老师放我下来吧,我可以自己走。”

  怀夏这才放下了西亚。

  西亚在原地站定,怀夏满含期待地盯着小孩,他还没见过兽人是如何变换身体的,等了大约一分钟,西亚都没有恢复狼身。

  小孩睁开眼睛,眼里布满迷茫和无措: “老师,我……我暂时变不回去了。”

  期待落空,怀夏并未在意,他重新抱起了西亚,往来时的山路走去。

  “对不起老师,我又给你添麻烦了。”西亚蔫蔫地趴在怀夏的肩头,小声说道。

  怀夏轻敲了下西亚的脑袋,纠正道: “我们宝宝才不是麻烦呢。”

  西亚眼里总算有了几丝光亮,怀夏知道他还失落着,故意转了个话题: “西亚,你不是还没满五岁吗?为什么就进入了变化期?”

  西亚突然打起了精神,脑袋抬起,脸上满是得意神色: “老师,我其实没有你们想的那么没用哦。”

  怀夏来了好奇: “嗯?”

  西亚: “我自己做出了一个催熟药剂,能够让我提早进入变化期。”

  怀夏: “……”

  催熟药剂,这名字怎么那么奇怪呢?

  不需要狼崽再解释,怀夏已然明白狼崽提早进入变化期的用意——

  经历了今早的打击之后,他想要做点什么来证明自己是有用的。

  怀夏有些心疼,听到药剂这个词,就忍不住想起南迦和骆矢的遭遇,他不免生出担忧: “这药剂有什么副作用吗?”

  “没有哦。”西亚扬起下巴,全然没了方才的失落,一副求夸奖的表情。

  怀夏看着好笑,不忍心打破小孩的自信心。

  没有副作用?那为什么不能变回狼身呢!这药剂,多多少少是会对身体有伤害的吧?

  怀夏思虑再三,还是问出了口: “真的没有吗?你的身体会难受吗?”

  西亚的笑容撑不起来,眉眼渐渐耷拉,又缩回到怀夏的肩膀上,声音微弱: “其实是有的,这药剂最多只能撑三天的时间,并不是真的进入变化期。”

  “那对你的身体有伤害吗?”怀夏还是执着这个问题。

  西亚摇摇头,坚定道: “没有,我之前试过几次,身体都没有出现问题。”

  怀夏松了口气,还是不放心地叮嘱: “再等八个月你就满五岁了,这期间就不要用这种药剂了,就算现在有了人类的身体,还没有狼身时方便,咱们不用急于一时,慢慢等待你的变化期来临好吗?”

  西亚点点头: “我听老师的。”

  怀夏没有发现小孩的心虚,也不知道在他生病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西亚早早研究出了这种药剂,在他状况不好的时候就该用上了,也不会那么手忙脚乱,将浴室搞得一团乱。

  西亚痛恨自己的笨拙,只花了一天的时间就研究出来了这种催熟药剂,之所以不告诉怀夏,是怕怀夏会执着于副作用。他就是因为服用了那些药剂才会瘫倒在溪水里,他不想让怀夏担心,所以才对怀夏说谎了。

  这会的他心虚不已,又满是歉疚,抱着怀夏的脖子不敢抬头,就怕被怀夏看到自己的表情。

  怀夏只以为西亚喜欢黏着自己,并没放在心上。

  提到西亚的年纪,怀夏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一件事: “西亚,你才四岁就做出了这个东西,你好厉害呀。”

  怀夏的真心赞叹让西亚重新振作起来,他再次挺起胸膛,乐不可支,忍不住发出几声狼嚎,他没注意到自己已经是人类小孩了,几声不成调的吼声出来,自己把自己给弄害羞了。

  看到怀夏被他逗笑,羞涩又立刻被甩在了脑后,陪着怀夏一起笑起来。

  “老师,我很聪明的!”

  怀夏与有荣焉,骄傲道: “嗯,我们的宝宝很聪明。”

  西亚又嘿嘿笑了两声,不知道想到什么,他的笑容倏地收了起来,重新缩回到怀夏的肩窝里,抱紧怀夏的脖子,难过道: “老师,我骗了你,其实我一点都不聪明,这药剂是有副作用的……”

  西亚还是不想欺骗怀夏,因为他已经同怀夏约定过,有事就要同怀夏摊开来说……

  西亚一岁不到就有了记忆,每年一次的身体检查后,医生告诉他的父母: “你们的小孩非常聪明。”

  父母将这句话牢记于心,相信西亚以后一定能拥有惊人的成就,从此,父母就开始对西亚施行更加严厉的鸡娃教育。

  西亚确实如父母期待的,三岁时就成了大家眼里的天才,然而,他研究出来的东西对兽人们的生活没有帮助,反而还会添乱。父母渐渐对他失望,在拥有另一个优秀的孩子后,父母对他也不再重视。

  从那时起,天才的标签被强行摘除, ‘只会添乱’这个标签印刻在了西亚身上,成了困住他的魔障。

  非议的声音多了,连西亚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废物,开始成天惹事,惹出动静来,只为了赢得父母长辈的关注。不管闹出多大的动静,都无人在意他的想法,父母只会嫌他吵,最终将他丢进了这所教育严格的学院里,希望学校好好教导他。

  他仍旧不思进取,继续胡作非为,直到遇见了怀夏,终于有了改变。

  不知不觉中,西亚的眼眶又变得通红起来,他将脸埋进怀夏肩窝,声音听上去愈发沉闷: “我一点都不聪明。”

  相反,还很蠢笨。

  在怀夏发病的时候,不能及时救治怀夏,还给怀夏添了不少乱。事后想起,如果有可以短暂变为人类的药就好了,等研究出来也为时已晚,他晕倒在了溪水里,搞得自己一身狼狈就算了,还害得怀夏跟他一起受罪。

  那些人说的没有错,他哪是什么天才呢,他不过是一个有点智商,却用不到实处的蠢材罢了。

  “你这样说,我会很不高兴。”怀夏板起脸来。

  西亚顿时紧张: “为什么?老师不要不高兴,我说错话了,我撤回!你可以不要不高兴吗?”

  怀夏强撑的严肃一点都撑不起来,他抚摸西亚的脑袋,温声细语道: “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连最基础的乘除都不会,我们宝宝却能独当一面了,如果这都不能叫做聪明的话,那让我们这些普通人该怎么活?”

  西亚耳根子发烫,小声辩解: “老师,我不是在炫耀。”

  怀夏笑道: “我知道,可我是真心觉得,你可以为自己的聪明去炫耀,就算你的研究不能造福大家,那又有什么关系,谁规定,天才就一定要为这个世界做出巨大的贡献呢?”

  西亚抬起脑袋,定定看着怀夏的笑颜,心中的迷茫与自卑正在一点点消散。

  “不管是天才还是蠢材,在我心里,西亚都是非常优秀的宝宝。”

  西亚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这一刻,他不想让眼泪模糊了眼睛,只想好好记住怀夏此刻的表情。

  对怀夏说实话是他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老师总能回应他的期待,将他的阴霾驱散。

  他好喜欢老师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