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人世界的幼崽们只要过了五岁就能变化成人,第一次变化时都需要由长辈来引导。

  没有接受过精神引导的少部分幼崽们会变成‘残疾’,他们往后需要花更多的时间才能变化成人,而且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有些幼崽还会留下严重的心理阴影,就算今后能够自由转换形态,也会抗拒变为人身,这辈子只想以兽人形态过完一生,这样的幼崽们,都被称作为‘残废’。

  骆矢今年五岁零两个月,南迦比他小一个月,两人都还没有经历过变化。

  南迦早已没了监护人,没人会在意他什么时候要经历变化期,他也不在意会不会成为‘残废’,在反复的升温和降温中熬了一夜,醒来时看到自己身上长出了人类皮肤后,南迦立刻就吓清醒了,也立即明白,这次生病会那么难受的原因,他的变化期来临了。

  自从与母亲决裂之后,南迦再也没感受过那么多的无措与慌乱,身体比发烧时还要滚烫,心脏更是跳得剧烈,仿佛要挣脱他的胸腔,让他每一次呼吸,都痛得几乎窒息。

  在极致的痛苦中,灵敏的听觉还是听到了门外熟悉的脚步声,他下意识钻进浴室躲了起来,不让怀夏发觉自己的狼狈。他用所剩不多的力气跳上盥洗台,在镜中看到陌生的家伙时,身体立即僵住。

  南迦讨厌粉色,偏偏他的全身布满粉嫩嫩的毛发,贫民窟的刺头们每每撞见他,都要嘲笑他一番:粉毛兔子,还是垂耳的,哈哈哈真够丑的!

  每当这时候,南迦就会将愤怒转移到这些刺头身上,揍得他们鼻青脸肿,下一次再敢骂,就再揍一次。

  他再不喜欢这身粉嫩的皮毛,也不允许其他人说它们难看。

  现在,让他厌恶多年的粉毛终于消失不见了,可他心底却涌起了巨大的恐慌。

  镜子里的奶娃娃还没有一米,淡粉的头发,漆黑的眼睛,奶白的皮肤,脑袋两边还垂挂着一对未能消失的粉色兔耳朵。任谁来看,都会认定这是一只变形失败的畸形兔子。

  兔子形态的他非常瘦,因为常年打斗,身上锻炼出了不少肌肉,平时都被皮毛给遮挡了,而变成人之后,他的肌肉不见了,全都化为了肥嘟嘟的软肉,手臂和大腿跟莲藕似的,比粉毛时还要难看至极!

  他变得更丑了!

  眼泪不争气地盈满眼眶时,门外响起怀夏担忧的声音,南迦吓得弄翻了盥洗台上的瓶瓶罐罐,第一时间想的是:躲起来,他不想让怀夏看到他的丑样子!

  发烧时,怀夏为他做的一切他都感受得到,怀夏是如何替他降温,替他暖和身体,怀夏担心的声音一字不差地落进他的耳里……从未享受过的关怀在这个人类身上得到了,他不想破坏这份美好,不想在怀夏眼里看到厌恶。

  从前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人类形态,遇见怀夏之后,想法完全改变了。

  怀夏去睡觉后,南迦抱着陌生的身体,蜷缩在盥洗台上。他不敢看镜中的自己,不想面对丑陋的自己。

  他的手指拉住长至下巴的兔耳朵,用宽大的耳朵将自己的脸颊遮挡住,以为这样就能遮挡自己的丑陋,可越是遮掩,他就越是觉得自己丑陋不堪。

  “为,为什么我是一只丑……丑兔子呢……”南迦哭得眼睛通红。

  西亚有蓬松的毛发,白绒有可爱的外形和悦耳的嗓子。

  骆矢虽然是短毛,但他的兽类形态非常英武,兰洛虽没有松软的皮毛,银色的鳞片却极其耀眼,尤其是那对如钻石般的珍贵龙角,每次看到,都让他挪不开眼睛。

  只有他,长了身娇嫩的颜色,毛发没有西亚和白绒的顺滑,不管怎么锻炼身体,也没有骆矢和兰洛霸气英武。

  声音不好听,无法说出完整的话就算了,还长了一对连亲生父母都厌弃的垂耳朵。

  在别人面前的南迦永远都是冷漠坚强的,也只有独自一人的时候才会宣泄脆弱与自卑。

  他躲在浴室里消沉了半个小时,也哭了半个小时,把眼睛都哭疼了后才逼着自己别掉眼泪了。

  冷静下来,听到卧室床上属于怀夏的呼吸声,他眼里的光又消失了许多。

  南迦打开门,像只刚诞生的小崽子,小心翼翼窥探这个世界,踏出门时,脚步不自觉就放轻了,走到床边后,连呼吸都屏住了,怕惊扰到床上正在熟睡的人。

  这张床很高很宽,怀夏睡在正中间的缘故,他要踮起脚尖才能看到怀夏的侧脸。

  因为紧张,踮起脚时差点往床上摔,双手及时抓住了床沿才避免了撞击。

  他呼出长长的一口气,小心翼翼去看怀夏,怀夏还保持刚才的睡姿,呼吸依然匀速。

  “崽崽,你是一只可爱的小兔子,才不是什么机器人。”

  南迦被噩梦困住时,是怀夏的声音帮他挣脱了梦魇,那一刻,他觉得这个人类的声音比白绒还要悦耳,像他梦中幻想已久的,来自母亲的温柔摇篮曲。

  “你们兔子是会基因突变的,或许,你的祖辈中有过垂耳兔,而你的父母不知情,才会对你产生误会……但我更偏向于他们本来就知情,他们想为失败的婚姻找一个借口,而你成了无辜的牺牲品。”

  “如果回到过去,有机会遇见小时候的你,我一定会告诉那时候的你,你的父母,你目前遇见的所有人对你不好都没关系,你今后会遇到愿意对你释放善意的人,比如骆矢,比如兰洛,西亚,白绒。”

  南迦在心里默默说:还有叫怀夏的人类。

  人类温热的指尖触碰到他的咽喉,在那块丑陋的伤疤上缓缓摩挲,温柔的声音中掺杂了无尽的心疼: “肯定很疼吧。”

  南迦受过太多的伤,被剔骨刀捅穿喉咙时,他其实感觉不到多少疼痛,或许当时已经麻木了。

  回去的一路,他哭了一路,可不管他哭得有多凶,他的哭声都无法被人知晓。

  在那一个不被人知晓疼痛与委屈的夜晚,他就决定变得无坚不摧,再也不会傻乎乎地去祈求一份根本不属于他的疼爱。

  可在两年后的今天,有人将迟到的心疼补给了他。

  这个叫怀夏的人类明明才与他认识了一天不到,为什么愿意对他释放那么多的善意与温柔?

  刚见面时就面临那种尴尬处境,可这个人类愿意无条件相信他与骆矢,相信他们不是大家口中的坏崽崽。

  还会抱住不安的他,跟他说:不要怕。

  南迦眨眨眼睛,眼泪又浇湿了整张脸,他的眼睛在不知不觉中哭得发肿,眼泪却仍掉个不停,继续摧残他的眼睛与脸颊。

  哭着哭着,哽咽声抑制不住,陷在情绪中的南迦忘记了收声,被泪水打湿的眼睛一片模糊,以至于没能及时发现,在他哭声出来的下一秒,怀夏就睁开了眼睛。

  任谁睡醒后在床边看到了一个陌生小孩都会被吓一跳,怀夏也不例外,但他向来理智镇定,被吓得坐起来,也没吓得往床底下钻。

  看到陌生小孩脑袋边的一对兔耳朵后,怀夏隐约猜出了什么,不确定道: “南迦?”

  南迦一怔,闭上眼睛,将泪水挤了出来,这才发觉怀夏被他吵醒了,他下意识道歉: “对,对不起。”

  “真的是你!”怀夏没有起床气,并不在意被可爱的小崽子影响了睡眠,他立马窜到南迦身边,惊喜地打量人类形态的小兔子。

  南迦被他吓了回来,想到镜中丑陋的奶娃娃,他第一时间就要往床底下钻,企图遮掩自己的丑态。

  “你干嘛呢?”怀夏满心不解,抓住奶娃娃的小手,一把拖了出来。

  直到这会,他才注意到一个重点:南迦没有穿衣服。

  动物形态的动物们大多都有厚厚的皮毛做遮挡,就算是无毛动物,不穿衣服也没有什么影响。

  而刚变成人的南迦还没学会在变身时给自己换上衣服,最重要的是,他还没有一件属于自己的衣服。

  现在的南迦也不知道人类形态的自己光着身体有什么不对,他大喇喇地露着屁股,一双小手倒还知道遮挡住重点部位,不是因为羞耻,而是害怕自己丑陋的身体会让怀夏反感。

  怀夏不懂小兔子的心里想法,只当他是害羞了。

  他赶忙对南迦道: “你等等。”

  说完就松开南迦的手,往衣柜走去,等他从柜子里翻出最小尺码的T恤后,刚还站在床边的小娃娃消失了。

  “南迦?”怀夏的呼喊等不到回应,他第一时间想到了床底,弯腰一看,那个粉毛奶娃娃真的趴在床底下。

  小屁股冲怀夏的方向高高撅起,听到怀夏的呼唤,奶娃娃还用一对兔耳朵捂住了自己脸颊,打算装听不见。

  小孩不知道羞耻,反倒是看光光的怀夏感觉到害羞了,他闭着眼睛,朝床底下伸出手,柔声道: “南迦,床底下脏,我们出来好不好?”

  这句话有点耳熟,怀夏不禁想起了与白绒初见时的场景。

  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往床底下钻?

  他以后一定要拿东西把床底填满,省得他们都去床底下当拖布。

  “南迦,出来好吗?”

  南迦从耳朵中露出一双黑眼睛,颤声道: “我……现在很丑,可,可以等我变回去了,再出来吗?”

  若换做是其他人,南迦才不管对方答不答应,他根本不会征求对方的意见,只要按自己心情行事就够了。

  面对怀夏,他下意识就想询问怀夏的意见,如果怀夏说不,那他就想想别的办法。

  怀夏果真没有答应他: “你才大病初愈,现在正是虚弱的时候,不穿衣服,细菌更容易进入你身体里,乖,出来好吗?”

  劝白绒出来时费了怀夏好一番功夫,哄南迦出来只需要一个“乖”字就够了。

  南迦听了怀夏的话,动作稍显犹豫,不似平时灵活,慢吞吞钻出来后,立马便被怀夏抱入了怀里。

  “脏,脏……”南迦急得挣扎,两只胳膊被怀夏紧紧按住,他不敢用力,怕弄伤了怀夏,只得老老实实待在怀夏怀里。

  等怀中的奶娃娃终于安分下来,怀夏才回应道: “不脏。”

  紧贴着面颊的兔耳朵抖动了两下,南迦又重复了一遍: “脏,脏的。”

  怀夏: “不脏。”

  “脏的。”

  “不脏。”

  这对话重复了许多遍,怀夏发现了南迦的心结,他没有第一时间戳穿,顺着南迦的话,尽力安抚住这只不安的小兔子。

  再一次回应完,南迦不再说话,他垂下脑袋,转瞬变得乖巧无比,乖乖地任由怀夏帮他穿衣服。

  怀夏很瘦,穿得衣服算是同龄中偏小的,这尺码穿在南迦身上还是大了许多。

  白色T恤当裙子还不够,站起来时都拖到了地上,成了曳地长裙。

  在两人为了‘脏还是不脏’这个问题争执不休的时候,卧室外,听力极佳的几只崽崽都听到了他们的争吵声,他们放下碗筷冲了进来。

  开门的是西亚,他来不及冲怀夏打招呼,在看到站在怀夏身边的陌生小孩时陷入了呆滞,紧跟其后的白绒因为惊讶,落到了狼崽的脑袋上,大声喊道: “你是谁?”

  他快速振作起来,扑扇着翅膀冲向南迦,试图驱赶靠近他前老公的敌人,嘴里不停叫嚷: “谁允许你靠近老师的!”

  跟西亚他们分享老师就算了,怎么现在还多了一个不认识的小孩呀!

  看怀夏笑得眉眼都弯起来了,小白鸟心中警铃大作,立刻就将南迦视作了自己的头号敌人。

  怀夏伸手接住了扑过来的小白鸟,立即解释道: “他是南迦。”

  “南迦?”小白鸟睁大黑豆眼,重新正视这个小孩。

  冷静下来后,他也和怀夏一样,通过那对粉色兔耳确定了,这个小孩真的是南迦。

  那就不是他的敌人啦!

  白绒释然了,高兴地围着南迦转起了圈圈: “南迦,你变化期到了呀。”

  他为伙伴的变化觉得高兴,同时又羡慕不已:他什么时候也能进入变化期呢,南迦他们都有爪子,就只有他长了一对翅膀,要是有手的话,他就能跟怀夏老师玩拉手手的游戏啦。想想就高兴呢

  西亚和兰洛慢一步凑过来,皆好奇地打量南迦的人类形态。

  南迦头一次被他们盯得不好意思,他倒是不介意自己的丑陋模样被伙伴们看去了,大大方方由着他们盯。

  西亚围着南迦转了好几圈,最后一脸深沉地做出了评价: “南迦,你不是男生吗?怎么还穿小裙子呀,你有异装癖呀?”

  众人: “……”

  南迦的脾气没有怀夏以为的好,尤其是面对直言直语的西亚,他小脸耷拉下来,漆黑的眼睛瞬间就积攒了怒火,齐齐朝着西亚刺去。

  西亚抖了下身体,跳到怀夏身后躲着,怂怂地露出一颗狼脑袋,小声哼哼: “我,我也没有说错呀,你不就是穿了小裙子吗?”

  南迦握紧双拳,要不是碍于怀夏在场,他的拳头早就落到狼崽的脑袋上了。

  愤怒的目光转向怀夏时,又变得茫然无措——

  他会不会觉得西亚的话是正确的?

  在他的固有印象里,粉色是女生的代表颜色,所以他才会那么讨厌他的粉毛。

  怀夏会不会也觉得他娘唧唧的?

  又丑又娘,他果然是一只畸形的兔子。

  兰洛察觉到了南迦的负面情绪,对还在叽里咕噜的西亚骂道: “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白绒紧随其后,狠啄了下西亚的脑袋: “你吵死啦!”

  西亚: “……”

  西亚一颗狼脑袋委屈地往怀夏肩膀上一搭,当着伙伴的面就开始打小报告: “老师,他们集体欺负我!”

  怀夏看得好笑,一拍西亚脑袋,也不盲目护崽: “你先对南迦说了让他不高兴的话,被欺负了能怪谁呢?”

  狼崽蓝眼珠子一瞪,嘴巴委屈地一颤一颤,嗷嗷呜呜抱怨道: 【之前还一口一个宝宝的叫我,兰洛他们出现后你就不爱我了!老话都讲先来后到,我是先来的呀!你不应该更要宠先来的吗!】

  怀夏听得险些笑出来。

  孩子什么时候惯都可以,这种时候千万惯不得。

  他之前就发现了,狼崽这张嘴总时不时说出气死人的话。

  熟悉狼崽的都知道,他就是过于耿直,话不过脑,并没有恶意,但耿直的话最伤人。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一次两次还好,无意间说了太多,累积起来迟早有一天要爆发。

  怀夏无视狼崽的委屈,摆出严肃面孔,质问: “是谁先引战的?”

  西亚闭紧嘴巴,蓝眼睛直勾勾盯着怀夏,企图利用这模样触动怀夏的软心肠。

  怀夏不吃他这一招,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宝宝,你觉得如果是别人对你说这些话,你会不会伤心?”

  耷拉的狼耳朵被一声“宝宝”哄得竖了起来,西亚小声道: “会。”

  怀夏: “那你是不是不该对南迦这样说?”

  西亚的脑袋抵到了怀夏背上,声音更轻: “是。”

  怀夏拍拍狼崽尾巴,追问: “那你应该要对南迦说什么呢?”

  西亚从怀夏背后冒出头,看向一脸怔愣的南迦,大声道歉: “南迦,对不起。”

  话开了口后,也没那么丢脸了,西亚又继续补充道: “我没有说你是女生的意思,异装癖也不是在骂你,就……你这样子还挺有趣……”

  “啪” ——

  脑袋结结实实挨了怀夏一巴掌,狼崽怂怂缩脑袋,哼唧改口: “你这样子还挺……可爱的。”

  南迦压根没将西亚那句“有趣”听进耳里,满心满眼就只剩下了怀夏教训西亚时的样子。

  胸腔内的心脏比发烧时跳得还要剧烈。

  原来,有人护着的感觉是这样的。

  棍子打了,甜枣也要立刻送上,怀夏顺了几下狼崽的软毛,说了好几句狼崽最喜欢听的“宝宝”,哄得狼崽翘起了尾巴,才开始处理正事。

  他替南迦将宽松的领口重新拉好,说道: “在这等我,我拿剪刀帮你改一下衣服。”

  放剪刀的抽屉就在五米外,怀夏拿到剪刀转身,南迦没有听他的话留在原地,在他毫无察觉的时候跟在了他身后。怀夏站起来后,才真正感受到了他与南迦之间的身高差。

  南迦的身高不足一米,才到他的大腿,宽大的领口在走动间,又沿着左肩滑落,南迦本人毫无所觉,在怀夏看过来时抬起了脑袋,如黑葡萄似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怀夏,置身在背光处,眼里却盛满了细碎的光,与满到要溢出来的信赖与崇拜。

  怀夏在心里激动尖叫:兔兔形态就那么可爱了,怎么人类形态还可以更加可爱!看这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崽崽你是想萌死我!!!

  怀夏站在原地不动,像是被人施了定身咒,白绒和西亚紧张地凑到怀夏身边,围着怀夏打转,只有兰洛没有上前。他太熟悉怀夏此刻的表情了,没忍住,将好不容易刚积攒的力量又用到了窥听怀夏的心声中。

  听完就立马后悔了。

  这个人类还是一如既往的聒噪,怎么对着谁都可以这样呢?

  兰洛更像是那个被施定身咒的人,他安静地站在原来的位置,听着五米之外源源不断飘来的心声——

  【乖崽崽,别再看我了!你这样子是犯规的你知道吗!我真被萌死了,你就是罪魁祸首!】

  兰洛: “……”

  怀夏忍住内心激动,在南迦面前蹲下,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到手中的动作上。

  【怀夏你往日的冷静都哪里去了!冷静!冷静!!不冷静下来,万一戳伤了这只小兔子该怎么办!】

  兰洛: “……”

  呵,这个人类为他处理伤口的时候都在想什么呢?怎么就不知道要注意一点?

  南迦有可爱的外形,有粉嫩漂亮的颜色,有柔软的毛发,所以对待南迦时,要比对待他时更加小心?

  ……

  怀夏是毛绒控,在拥有足够的经济条件之后,他却没有养一只毛绒宠物。

  在宠物医院时,他就能见到许多毛茸茸,更别提去动物园之后,那品种就更加丰富了。

  每天都能见到动物们,怀夏并不觉得腻烦,之所以不想养宠物,是担心没时间陪伴它们。

  他时不时会给宠物医院的宠物们做小衣服,就算从宠物医院离职后,也时常会给朋友们的宠物做衣服。

  几年下来,怀夏多少也算是个手艺不差的裁缝。

  他将拖到地上的布料裁剪掉,让南迦的两只脚露了出来,又拿出针线将截断处缝住,免得布料脱落。过于宽大的领口和袖口改小了一点,一件还算合身的小T恤就出来了。

  外面还是接近零度的天气,担心南迦没有厚实的皮毛御寒,怀夏又从柜子里翻出一条粉色的围巾,现场做出了一件毛绒小外套。做完后,他赶紧给南迦穿上。

  西亚和白绒看着怀夏变戏法似的变出了两件衣服,眼睛齐齐瞪得溜圆,围着南迦又开始了转圈圈的游戏。

  “南迦,你穿这件衣服真好看,跟你的头发颜色很配哦。”白绒落到南迦肩膀上,蹭了蹭粉色的毛线,嘴里的夸赞就没停下来过, “这布料跟你的兔子毛很像诶,真奇怪,你明明变成了人,可我觉得你跟兔子时没有区别。”

  白绒的喜欢丝毫不作假,沾着南迦的肩膀不肯下来,从前他就喜欢在兔子南迦身上找个舒服的位置窝着,在所有伙伴中,他最喜欢南迦的皮毛了。

  西亚也难得说了几句好话,但他的本意其实是想夸怀夏心灵手巧: “好看的!老师你是会魔法吗?你把南迦都变得好看了,不不不,是更好看啦!”

  怀夏莞尔一笑: “南迦本来就好看。”

  垂在脸颊边的兔子耳朵动了动,当看到怀夏拿出那条粉色围巾时,南迦是想拒绝的。

  他好不容易摆脱了粉色皮毛的困扰,没想到变成人没多久,又要将粉色给套回去。

  但看着怀夏认真帮他量尺寸,裁剪衣服,他是绝对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他不想辜负怀夏的心意。

  套上那件粉嘟嘟的外套时,他羞愧地想将自己埋起来,两只兔耳朵下意识裹住了脸颊,想将难看的自己给挡住。这样,怀夏至少不会觉得他太难看。

  听到伙伴们夸他好看,又得到了怀夏肯定的夸奖,他拼命克制住,才没让藏在衣服下的兔尾巴高高翘起来。

  他赞同西亚的观点:怀夏的确是一个魔法师,不仅会做好看的衣服,还有让他满心欢喜的能力。

  垂在身侧的双手忐忑地蜷了蜷,南迦眼也不眨地盯着怀夏,不想错过怀夏的每一个表情,在热闹声中,他悄悄朝怀夏伸出了手,想趁着怀夏与狼崽嬉闹时,偷偷蹭一下怀夏的衣服。

  就算不能蹭到怀夏的皮肤也没关系,只要能碰到与怀夏有关的东西他就满足了。

  然而,这点心愿他也没能够满足,怀夏突然转头看他,他吓得缩回了手,重新揪住袖子,满脸写满了心虚。

  怀夏没察觉到南迦的小动作,只以为南迦的发抖是冷。

  他摸了下南迦的脸,问道: “还冷吗?”

  南迦摇了下头,下一秒身体又颤抖了几下,是被怀夏的触摸给刺激的,而不是冷到的原因。

  怀夏误会了,他扫了眼小孩光着的双脚,自以为找到了答案,不由分说抱起了南迦。

  双脚悬空,陡然投入怀夏的怀抱里,南迦身体止不住的发颤,下意识抓紧了怀夏的袖子。

  一半是紧张,一半是激动,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怀夏,盯得怀夏心脏也跟着发起了颤。

  【你这只兔兔心机太深了,你就是想让我对你着迷,对你无法自拔!好,你成功了!!!崽崽你是最可爱的小兔崽!想亲!想亲想亲想亲!!!】

  兰洛: “……”

  白绒趴在南迦肩膀上,怀夏抱起南迦的时候,顺道带着他一起走了。

  西亚原本也想跟过去,走了两步看到站在角落不出声的兰洛,发觉兰洛神色不对,他窜到兰洛身边,伸出爪子去摸兰洛的额头,一边问道: “兰洛,你不舒服吗?你不会也感冒了吧?”

  狼爪子还没碰上,就被兰洛挥开了。

  兰洛被“想亲”这两个字洗脑了,表情无法恢复如常,僵硬道: “我!没!事!”

  【嘿嘿嘿兔兔!嘿嘿嘿可爱的兔兔如果我给你做胡萝卜小玩偶,你会开心吗?开心了会让我亲一口吗?】

  兰洛: “……”对不起,他现在有事了!

  兰洛常年面无表情,或许是很少做大表情的缘故,这会看着倒不狰狞,西亚疑虑刚消,就见兰洛的眉头紧紧蹙起,嘴角抽搐了几下。

  这哪像是没事的样子?!

  “兰洛,生病了就要说哦,老师说过,有病就得赶快治疗,拖得越久只会伤害自己。”西亚难得有教育兰洛的机会,摆出一副小老师的模样,越说越正经,还晃了下脑袋,显得自己很有学问。

  兰洛完全不看他的表演,指着床上的怀夏,问西亚: “你不觉得有病的人是他吗?”

  西亚看向怀夏的时候,怀夏正笑得温柔,杏仁眼弯出好看的弧度,像两弯月牙,是他最喜欢的笑容。

  西亚红了下脸,诚实道: “老师一点都不像生病的样子呀,他好着呢,你看他笑得多好看呀”

  兰洛: “……”

  那你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吗?

  他的真面目其实是个嘿嘿怪!

  还是个杀手,恨不得吃了他面前的小兔子!

  -

  南迦还没被怀夏抱够,就被怀夏放在了床上,怀夏已经在床边蹲下,他的双手还恋恋不舍地抓着怀夏的袖子,直到怀夏抬起头,用目光示意他该松手的时候,他才红着脸,讪讪缩回了手。

  两只小手藏进了袖子里,紧紧握成小拳头,想将怀夏的气味留在掌心之中,保存得再久一点。

  怀夏抓起南迦的右脚,用掌心量了下尺寸,又用卷尺仔仔细细将每一处都记录下来。

  白绒飞到写了数字的纸上,看着另一张纸上,怀夏刚画出来的鞋子,不禁“哇”了声: “老师,你要给南迦做鞋子吗?”

  怀夏笑道: “嗯,光脚最容易生病,得给我们的兔兔做一双保暖鞋。”

  怀夏专注于画图,没注意自己把心里一直喊得称呼给说出来了。

  白绒听惯了这么肉麻的称呼,怀夏也经常说我们崽崽,他不觉得奇怪,第一次听得南迦却羞红了脸。

  压在床单上的兔尾巴悄悄伸直,幸好他里面只穿了件加长款的T恤,不然兔尾巴都不够他伸出来的。

  兔耳朵也动了动,即使变成了人,兔子时的习惯还保留着,害羞或者不想被人看到时,就用兔耳朵将自己藏起来。

  兔兔。

  还从没有人这么叫过他。

  父母没有给他起过小名,母亲气急的时候,最常说的就是“小兔崽子”。

  他不承认这么难听又带着辱骂意味的小名。

  现在,有人给他起了一个新的称呼。

  兔兔……

  南迦在心里反复呢喃着这个名字,窗外大雪纷飞,他的心里悄悄盛开了连绵的花海。

  “南迦你看看,你喜欢什么样的,我现在就做出来。”怀夏画出了三双鞋子,抬头便见小孩用兔耳朵将自己的脸裹得密不透风。

  怀夏一愣,转而好笑地敲了敲兔耳朵: “南迦在吗?可以帮老师开个门吗?”

  兔耳朵抖动几下,露出左边眼睛,南迦的目光恋恋不舍地从怀夏脸上转移到画纸上,这一眼便吸引了他全部注意。

  怀夏一共画了三双鞋子草图,三双都是市面上最常见的鞋子款式,运动鞋,马丁靴,雪地靴。

  在南迦看来,因为是怀夏设计的,所以每一双都很好看,他最中意的还是画了小兔子样式的雪地靴。

  怀夏一直在观察南迦的反应,他已经确定了南迦的选择,笔头指着那双兔子雪地靴,再确认一遍: “喜欢这一双?”

  南迦点了下头,小声道: “喜,喜欢。”

  怀夏: “那你想要什么颜色的?”

  自己的喜好,南迦却犹豫不决,最后还是将选择权交给了怀夏: “老师决定吧。”

  “你没有喜欢的颜色吗?”

  南迦反问: “老师有喜欢的颜色吗?”

  怀夏毫不犹豫道: “我喜欢的颜色有很多,白色,黄色,灰色,黑色,绿色,紫色……”

  这几个颜色让南迦联想到伙伴们的皮毛与眼睛的颜色,怀夏说了那么多颜色,可唯独没有他的粉色。

  “还有粉色。”

  失落才生出不到一秒的时间,就被怀夏的话冲散了。

  怀夏摸了摸南迦的头发,从发现小孩的第一眼,他就想这么做了,终于摸到了,他满足地笑起来: “你的发色很好看呢,像樱花,让我想到了春天,非常温暖的颜色。”

  南迦睁大眼睛,漆黑的眼珠倒映着怀夏的面庞,几乎贪恋的,想将这抹笑容永远记在记忆深处,哪怕今后遇到多难过的事情,只要想起这个笑容,他都能熬过去。

  “老师,我,我想要粉色,我……我喜欢粉色。”

  五岁零一个月,他终于找到了最喜欢的颜色。

  -

  怀夏最不擅长的就是做鞋子,几件衣服能轻松做出来,鞋子却花了好几倍的时间,好在仓库里有充足的材料,怀夏才能在极短的时间里勉强做出一双鞋子。

  一双粉嫩嫩的儿童款雪地靴,靴子侧面别了一只粉色的卡通兔子,这是怀夏根据南迦的模样设计出来的,做这个东西的时间都快要赶超做鞋子的时间了。

  好在,最后做出来的效果令怀夏十分满意。

  南迦没有穿过鞋子,他抱着刚做出来的鞋子不知所措,他其实知道该怎么穿,因为想要亲手感受怀夏送给他的礼物,所以才没有动作。

  怀夏不知道南迦的心思,拿过鞋子,弯腰替南迦穿上了。

  怀夏故意做大了一点尺码,等给南迦做出袜子后,穿上袜子再穿雪地靴,尺码刚好合适,不大也不小。

  “舒服吗?”怀夏将发呆的南迦抱下床,让他试着走两步。

  南迦听话地走了两步,鞋子里的软毛紧紧贴合他的脚底板,走动时只觉得软乎乎的,一点都不冷了。

  “舒,舒服。”南迦走回到怀夏身边,因为紧张,不小心崴了下脚,被怀夏扶住了。

  怀夏弯下腰去检查南迦的双脚,确定南迦没有扭伤后松了口气。

  “刚变成人,是不是还不习惯用两只脚走路?”

  哪有什么不习惯。

  除了海里的生物,陆地上的兽人们在变成人之后就已经学会了用脚走路。

  南迦还没解释,就听怀夏又说道: “这几天我教你练习走路吧。”

  南迦刚张开的嘴巴立马闭紧,怀夏这样说,他突然就不想解释清楚了。

  怀夏教他走路的话,那他是不是可以跟怀夏一直待在一起?

  那他说一次谎应该也不要紧吧?

  -

  给南迦做完了一身行头,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走向了十二点半。

  放平时,几只崽子一到饭点就会自己出去找东西吃,吃过怀夏的饭后,他们就算饿着肚子,也要等怀夏的饭。美食需要等待,他们也不吵着让怀夏给他们做,只等着怀夏先将事情忙完。

  怀夏草草收拾完东西,跟几只崽说了声,就赶紧去厨房做饭了。

  在怀夏做饭的时候,跑到外面的骆矢终于冷静下来,顶着一身风雪回来,刚进入客厅,就被一身粉的人类幼崽给惊到了。他比白绒和西亚要镇定,通过灵敏的嗅觉判断出了这只人类幼崽的真面目。

  “南迦,你变化期到了!”骆矢真心为南迦高兴。

  兽人成功渡过变化期,就算是一个小大人了。

  骆矢开心的不是这个,变化期之后,南迦的身体会变得强壮不少,他一直担心南迦身体里的不定因素迟早会拖垮南迦的身体,现在多了一层保障后,他总算安心了一些。

  骆矢凑到南迦身边,还跟面对兔子南迦时一样,伸舌舔了舔南迦的手背。

  没有皮毛后,南迦第一次被舔得发痒,他咯咯笑了几声,抱住骆矢的脑袋,嘴巴还没亲上骆矢的耳朵,就被骆矢躲开了。

  南迦怔住,不解地看着好友。

  骆矢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热度又被盯得升了起来,含糊道: “你,你亲别的地方吧。”

  说着,朝南迦伸出自己的爪子。

  南迦: “?”

  面对好友困惑与委屈交织的目光,骆矢害臊地垂下了脑袋。

  他的耳朵上还留着老师的印子呢,短时间内他不想抹除老师的痕迹……

  不不不!

  从今往后,他的耳朵只留给老师,只有老师才能亲他的耳朵!

  在最好的朋友面前,南迦向来是有话直说的,他从骆矢那受到了冷落,心里老大不爽: “以,以前我亲你耳朵,你从来没有躲过,为,为什么这次让我亲你的手?”

  骆矢支吾道: “今天……想换个地方……”

  白绒在南迦头顶寻了个窝,拆穿了骆矢的谎言: “南迦他说谎,他一撒谎就打哆嗦!”

  小白鸟挺起胸脯,对自己的听力非常有自信。

  南迦眉眼耷拉,写满了委屈: “骆矢,你,你讨厌我了?”

  “不是!”骆矢一着急,赶紧把实话,连同内心的想法全盘托出,完没说还,整张脸就已经烧红了。

  他以为能得到南迦的原谅,却不想,他交代完后,他的伙伴们齐齐露出要吃了他的眼神。

  南迦更甚,他的小拳头早已握紧,满脸写着不高兴: “我要跟你暂时绝交!”

  骆矢: “?”啊?

  ————————

  狮崽(脸红):老师的唇软软的,吻香香的,嘿嘿嘿……【老实孩子】

  小鸟: =皿=我要拔光你的毛!

  兔兔: =皿皿=拔拔拔!

  狼崽:你们先拔,我去找老师要亲亲咯

  自己做不到讨亲亲,还要将要亲亲的狼崽给拽回来的屑龙!

  怀·祸国妖师·夏

  怀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