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吻

  强制室的编号从S到F一一划分,每间屋子的墙面都覆着防爆材料,与外界唯一的联系是一道厚重的合金门,合金门的中央有一个用来观测内部情况的小窗。领路的军雌告诉沈醉:“等级越高的雌虫狂化后越是不可控制,他们的破坏能力直线上升,最后会变成没有神智的怪物。”

  军雌顿了顿,指着合金门上的小窗语气有些凝重:“如果雌虫彻底狂化,无法挽回,我们会通过这个小窗对里面的虫子进行最后的击杀。”

  “阁下,到了。这里是亚恩上将的强控室。”军雌恭敬地掏出一个像遥控器一样的东西继续说道,“介于亚恩上将目前的情况我们为他佩戴了抑制器,如果他在和您接触的过程中有任何危险举动,请立刻按下红色按钮。”

  沈醉好奇地接过,翻来覆去地瞧着:“这些按钮都是做什么?”

  “红色按钮会释放高压电流,让S级军雌处于暂时昏厥,以保证您的安全。绿色按钮用于收紧抑制器,会使雌虫产生窒息感。黄色....”军雌一板一眼地回答,语气没有丝毫起伏,仿佛这件刑具不是用于活生生的虫,而是单纯使用在死物身上。

  沈醉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心脏像被人用力揉碎了一样,“我不需要,你拿走。”他将遥控器塞回领路军雌手里,不顾军雌的不赞同,头也不回地拉开眼前沉重的大门。

  强控室内部极其空旷,光秃秃的墙壁,一盏明晃晃的大灯高悬于头顶,针头、镇定剂和营养液空瓶随意散落在地面,亚恩还是穿着那天参加宴会的衣服,面对着墙壁侧躺在角落的床上。

  或许是抑制环在脖颈长时间的束缚,让亚恩的声音很是嘶哑:“不需要,滚开。”

  这两天很多贵族通过各种门路前来假惺惺地探望,实则是为了让他接受自家雄虫的抚慰。他们赤/裸的目的令虫作呕:财富、繁衍、家族、军衔。他像货物一般被放在秤上标好价格。一开始亚恩还会不咸不淡地让虫请回,直到最后麻木地将虫扔出去。

  但这回,他听着背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心中的烦躁上升至顶点。

  “滚,听不懂....”亚恩语气陡厉,眼底划过一丝狠绝,他猛地起身回头,迅雷不及掩耳将手掌探向身后虫子的脖颈。

  却在一寸处堪堪停住,他看清了眼前的这只虫子,黑眸黑发,清俊明艳,是沈醉。

  亚恩颓然泄力,随着胳膊放下,手腕间的锁链哗哗作响,他垂着头,酒红色的长发散落在脸侧,挡下他晦暗不明的眼神,他不太想让沈醉看清自己狼狈的模样:“你怎么来了?”

  “你不在。”

  因为你不在,所以我来找你。

  刚才,沈醉在门口瞧得不真切,只能看见一个蜷缩的背影。离近后他才发现亚恩的双手扣着银质的镣铐,可能是精神海不稳定时的挣扎,腕间被磨得鲜血淋淋,因为抑制环的压制,到现在还能看出当时皮开肉绽的模样。

  沈醉强忍着喉咙间的酸涩,坐到在亚恩身边,眼睛死死地盯着手腕上的伤痕,“怎么搞成了这样?”

  亚恩顺着沈醉的目光开口平静地说道: “精神力暴/乱,很正常。”他发现沈醉的脸上没有丝毫好转继续道:“抑制环解开后就能恢复,不用担心。”

  “怎么解开?”沈醉反问。

  “精神海稳定后会自动解开。”亚恩指了指自己脖子上沉重的金属:“这个是指标仪,降到绿线就可以了。”

  沈醉没有回话,眼底是翻涌的无力,一时间两只虫静默无语。

  “二次觉醒成功么?”亚恩低低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恩,S级。”沈醉在强制室门口查验身份证明时,看见了自己已经更新的资料。

  因为S+不是明确的等级,所以科莱斯填写了目前已知的最高精神力等级S级。

  “恭喜。”亚恩嘴上说着恭喜,但语气却听不出喜悦。明明之前有了猜测,现在也被证实,但心中总感觉莫名地烦躁,高等雄虫他尚没有勇气独占,一个S级雄虫.....亚恩忍不住攥紧双手,锋利的指甲在手掌留下鲜红的痕迹。

  “没有什么好恭喜的。”沈醉看见了亚恩的小动作,心里不由地一紧。他不动声色地靠近再一把握住亚恩的双手,冰冷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怎么这样凉?”一时间他顾不上别的,皱着眉将亚恩的双手捂在掌间。

  亚恩感觉到双手被温暖包裹一时间恍了神,鎏金色的眼眸溢满复杂的情绪,他语气难辨:“沈醉,你会对所有虫都这么好么?”

  会不会对你以后的雌君、雌侍们都这样好。这句话在亚恩得心底盘旋,最终埋葬在内心深处。

  “不会。”沈醉没有丝毫犹豫,这是亚恩没有意料到的。突然一个隐秘的想法生根发芽,他怔怔地看向身边的少年,迫切想寻求一个答案,“为什么?”

  这回沈醉想了好久,整个强控室静得只剩两只虫的呼吸:“没有为什么。硬要说的话,因为你是亚恩。”

  亚恩轻笑,声音很低,不知道是说给自己还是沈醉:“沈醉,与人类不同虫族的寿命很长,漫长的岁月里一切都会改变。现在是我,以后呢?你的身份注定会遇见更多的雌虫。”

  “我喜欢你,但我不想因为你变成一个嫉妒、阴狠、不择手段的雌虫。”

  “我是拉菲斯曼·亚恩,是第一军团的上将,我不想有一天我的骄傲被磨灭在雄虫的后宅中。”亚恩的语气平静得仿佛不是再说自己。

  但沈醉可以看见那双好看的眸子里,有星星在哭泣。他沉思良久,幽黑的眸子充满坚定与认真:“亚恩,有些东西是不能被轻易改变和割舍的。”

  亚恩自嘲地笑了一声,里面充满难以言喻的苦涩,只听他喃喃道:“沈醉,虫族没有改变不了的东西,尤其是雌虫”

  “但你忘了亚恩,我最开始并不是虫子。”沈醉一个侧身将亚恩囚在身下,他目光灼灼盯着眼前的虫子,“我们的相遇与相识并不是基于你我性别。”

  他将亚恩的下巴掰正,双目对视,一字一句地说道:

  “亚恩,你记得么?我和你说过:“‘我的生命归于你。’”

  一句话将两人带向那个平常的早晨,一样是眼前的这个少年,曾经与现在缓缓交错,亚恩又听见了那句让他灵魂都颤栗的话:

  “如果你要改变这种畸形的社会制度,那请让我做你最锋利的剑。”

  “亚恩,这句话永远不会变。”说罢,沈醉像一只奔向明火的飞蛾,一只手扣紧亚恩的后脑,微凉的嘴唇准确无误地堵住对方想要说出口的话。

  这个吻毫无章法,像是在宣泄无处可发的情绪。他笨拙地撬开亚恩的牙关,试图攫取对方口中的空气。唇齿相碰,血腥味在两虫的口腔间扩散。

  亚恩的鎏金色的眼眸忽明忽暗,最终还是妥协,他伸手勾住沈醉的脖子,用力加深了这个吻。他们闭着眼,鼻尖反复碰撞,舌头在嘴里相互试探、攻略、厮杀。这一刻时间也悄然停滞。亚恩感觉自己的背部抵在不硬不软的床上,单人床不堪重负吱吱呀呀地作响。

  不知何时这个凶狠的吻变得格外缠绵温柔,像细密的雨丝,在唇间辗转摩挲。直到最后,他们都感觉到窒息,喘着粗气分开。沈醉将头抵在亚恩的肩膀,热气喷洒在亚恩的颈侧,只听他低低着道,“信我一次,好么?”

  亚恩叹息,他想到当时挡在他身前坚定的身形,如果是沈醉我应该不会输,"好。"他伸手揉了揉沈醉的头发。

  就在这时,沉重的大门从外部再次被打开,走进一只穿着军装的虫子,像是刚下了战场,身上还残留着硝烟气息和干涸的血腥味。

  沈醉翻身下床,立刻进入戒备状态,他紧盯着门口陌生的雌虫,语气冰冷摄人,“你是谁?”

  对面的雌虫尚未开口,就听见亚恩惊讶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雌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