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压倒性的胜利在骤然间反转。

  蝗虫群无视“天罗地网”气势汹汹地向着程弋的方向扑去。

  程弋躲闪不及,额间冒出细密的冷汗。周身亮起莹莹白光护体。

  那蝗虫径直从他身体穿过去,扑向了身后的白衣修土。

  修土惊声呼喊着:“不,不!”顷刻间,修土的身体和声音都湮灭在蝗虫群里。

  蝗虫浩浩汤汤地来,浩浩汤汤地去。地上只剩下一具干枯的骨骼和一些吃不掉的瓶瓶罐罐。

  程弋心道:道友,冒犯了。

  然后矮下身,检查起了那具遗骸。

  眼睁睁看着活生生的人一秒变成骷髅,饶是程弋,心里也有些承受不住。检查的手都打着颤。

  如同缟素一般的外衣,只剩下几缕发黄发黑的残片,与尸骨融为一体,难以分开。

  布料残片之下,只有两个小瓷瓶和一小罐瓷盘。程弋仔细检查了一番,是一罐金创药和两小瓶最基础的宁神、修复的丹药。

  只是这些东西都带着腐烂的气息。程弋的心脏砰砰直跳,本能地感觉到不对劲。

  一瓶密封良好的丹药要如何才能迅速腐烂。

  答案不言而喻。

  程弋暗道不好,飞身回了山洞内。

  天已经黑了。山洞内没有照明。程弋迅速点了一盏煤油灯,往里走。

  原先林黎待着的位置现在空无一人。护身阵法并没有被暴力破坏的痕迹。这只能有一个原因。

  林黎走了。

  意识到的一瞬间,程弋的眼睛红得瘆人,阴狠地盯着林黎消失的那处,拳头攥得发紧。

  ……

  “滴答滴答——”

  有水声从高处落下,潺潺汇入泉里。

  发出清脆的回声,连续不断的,从四面八方传入林黎的耳朵里。

  林黎慢慢地抬起眼皮。他的眼睛由于过于疲倦,简直无法聚焦。好不容易睁开,又无力地晕了过去。

  他只能感觉到自已在被移动着不知道往哪走。

  不知过了多久,林黎再次醒过来时,身下覆着厚厚一层干草。

  他撑起身坐起,脑子里还有些混沌。

  但再恍惚也仅仅是一瞬,当他意识到自已不在原来的山洞里时,身周的山壁依次亮起了一排排油灯。

  将这暗无天日的地方,照得灯火通明。

  待林黎看清楚周围环境的刹那,浑身汗毛不由得倒竖。

  狭长的山道上走过来两队排列整齐的“人”。

  说他们是“人”,是因为远远看过去跟人没有分别,但经不起细看。

  走路姿势整齐划一却很僵硬。脸上的表情倒是不尽相同。

  有的没有表情,有的一直保持着笑,有的则肌肉抽搐带些惊恐。但无一例外,不管他们各自什么表情,他们的脸部表情都没有变化。

  种种匪夷所思的迹象都在表露着,与其说他们像活人,倒不如说更像拼凑出来的人。

  林黎的脸颊处划过一滴汗珠。他一动不敢动地坐在干草堆上。

  那两队“人”型生物七扭八扭地走过来,堪堪在他跟前十步的位置停止。为首的那一个主动往前站了一步。

  发出的声音尖利嘶哑,十分难听。

  “公子,乌苏大人有请。”

  林黎皱了皱鼻子,有些嫌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心底暗自揣测如果现在开跑,胜利的几率有几分。

  完全陌生的地方,放眼望去,便是十个洞口。

  ……

  罢了罢了,林黎暗道,还是随机应变吧。

  程弋这会儿应该已经发现他不在了。

  虽然传讯法器失灵了,但他们早已订了婚,有天做媒,一起登过天门。彼此能大致感应到对方的位置。这么一想,他便稍微放下心来。

  林黎抿了抿唇,说道:“带路。”

  为首的那个“人”型生物机械地转过身在前面带路。两支队伍紧紧缀在林黎的身后。

  黑黢黢的洞穴,不时传来粼粼水声。在洞穴深处回响。

  林黎默不作声,默默记下行走的路线。

  连续拐了数个弯之后,林黎闻到一股浓郁的水腥味儿。他嫌恶地皱了皱鼻子。

  就在这时,为首的那人停了下来,转过身子,目光无神地看着他。

  忽然眼前翻腾起一大股黑雾,为首的那人和两支伪人队伍都消失在了黑雾里。林黎的视野变得越来越暗。

  直到完全看不见后,一股吸力猛的将他吸了进去。

  空旷的石窟内,林黎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唉哟——”林黎轻声抱怨了一声。然后扑腾站起来,恨恨地盯着周围的虚空。

  如果说方才闻到的水腥味儿已经很浓了,那现在的水腥味儿几乎可以说是具像化成了水,流淌在空气中。

  林黎只觉得自已全身被腌入味儿了。

  这跟水牢有什么区别?林黎犯恶心地想,虽然他没见过水牢。

  怀里的蓝蛋又开始躁动了。

  林黎紧紧攥着它,警惕地打量着面前巨大的水池。

  “桀桀桀—— ”

  “孤已经好久没见过生人了。”

  水池忽然泛出涟漪,继而猛烈波动起来。“哗啦”一声,一条粗壮的黑蛇搅动着水浪浮了出来。

  水面上仅仅漏出了一个蛇头,就已经有一个人的大小。

  蛇头两侧分别缀着两根暗黄色的蛇须。蛇信子时不时吐出来。

  林黎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仍是有些被眼前的庞然大物吓唬到。

  他淡淡道:“你是?”

  黑蛇操着嘶哑的嗓音低笑道:“桀桀桀—— 我道是谁呢,原来也是条小黑蛇。穿着一身好衣服,见识却如此短浅!”

  “真不像大户人家出身的。”

  林黎的唇角不受控制地咧了咧:“你就是那群小喽啰嘴里的乌苏大人。”

  “呵,”黑蛇不屑地轻笑道,“没错。孤名乌苏,是这世间最后一条……”

  “滕蛇。”

  这两个字一出口,就在林黎脑子里炸开了花。

  滕蛇,又是滕蛇。之前在南麓,他也被称呼过“滕蛇”。

  林黎嘲讽道:“这世界又没人见过滕蛇,当然你说什么是什么。”

  “你放肆!”滕蛇猛地搅动起滔天巨浪,四面八方地朝林黎砸过来。

  雄浑的灵力轻而易举地掀飞林黎,狠狠地砸在了石壁上。然后又直直地落下来,砸在地上。

  林黎艰难地吐出一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