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苏拍了拍谢乔玉的手安抚他。在闺房里没有多少人来, 冯苏记得之前谢微暇嫁人的时候，谢氏的族人来了不少陪着谢微暇说话，冯苏家中也没什么兄弟亲友, 他最亲近的只有儿子谢乔玉。
“乔玉。”薛宣踏进门槛，他一副活泼的样子, 看见冯苏收敛了性子向冯苏问了一句好, 亲亲热热的挨着谢乔玉。
外面还是来了谢氏的族人来到婚房坐着说一些吉祥话，谢乔玉低着头瞧着也给面子, 他的手指一直摸着苹果，手心都出了汗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谢乔玉所幸也不搭话了, 他自个儿心里也慌，心里想着万明霁怎么还没有来接亲。他又想万明霁早些来, 又不想万明霁来。心里纠结着。
另一边万明霁也是老早就起来打扮了, 骑着租来的大马, 胸襟间带了一朵大红花, 他正了正衣袍翻身上了马, 后面跟着敲锣打鼓的人, 一路到了宁江县的县城门口。
万明霁拉住了缰绳，让马走得慢些不要冲撞了街上的人。宁江县的百姓们也纷纷伸出脑袋张望这从城外来的新郎官。
“这是县丞家的儿婿？”有百姓小声说道。
“这郎君长得可真俊！”
“看热闹看热闹。”一群百姓哄闹着说。
临水村的村民们跟在万明霁身后大摇大摆的走进了谢府的酒席之中, 在酒席坐着的客人们有的抽了抽眉头, 面露不喜, 但还是没说什么。
万明霁下了马站在谢府的门口，心里千般万般的滋味, 他从早上起来昏昏沉沉的脑子在一刻清醒过来, 他想到谢乔玉还在谢府内等着他, 心里就一阵发热。
他想了很多要好好的对谢乔玉, 想让谢乔玉相信他，他一定会给他好日子过，他想了很多在表面就是一个呼吸之间的事。谢远看见万明霁来了便没有再招待客人，反而轻咳一声，万明霁穿上喜服这俊俏的样子让人眼睛一亮也不算太丢人，他便笑道：“明霁来了。”
万明霁拱手：“岳父。”
谢微暇出嫁是谢知背着出来的，谢知在外地忙八月没有回来，这次自然是谢远亲自把谢乔玉背出来交给万明霁，父兄背出出嫁的哥儿和姑娘是历来的传统，但也不是每一次都要父兄背着出来，但谢远在外人面前习惯做样子，这次就给了谢乔玉脸面。
他看见洞天书院除了谭夫子还有其他的夫子也来了，心里对万明霁的考虑更多，自然也更愿意走上一遭。
谢远踱步去了谢乔玉的婚房，他的婚房看上去也是精致得很，谢乔玉坐在一侧已经把盖头盖好了，冯苏在旁边抹着眼泪。
他自幼是家中唯一的男儿，不是很懂哥儿和姑娘嫁人的心情，现在看见谢乔玉和冯苏依依不舍的样子，心里有些触动。
他难得安慰了一句：“乔玉只是嫁人了，以后还是可以回来看看。”
谢乔玉给冯苏拜别了，他走出婚房，谢远看见自家儿子身姿修长的样子，暗道自己这把老骨头应当还是背得起。
“乔玉上来吧。”
谢乔玉的声音轻言细语：“谢谢爹爹。”
谢远弯下腰把谢乔玉背了起来，谢乔玉有些被颠到了，小时候谢远也背过他，长大后这是谢远第一次背他。
谢乔玉看不见谢远的样子，只能从盖头的下面看见谢远的后背，他垂下眼眸。
谢远背着谢乔玉心中感叹以前的小孩子都长这么大了，他回想过去突然发现他和谢乔玉共同的记忆没有多少，甚至在记忆之中更多的是争吵和惩罚。
他不记得谢乔玉的生辰，去外面出差不会给谢乔玉买礼物，会责怪谢乔玉顶撞了嫡母，不懂事，会教育谢乔玉要性子温顺，会让他处处让谢微暇。
谢远没想到谢乔玉就要出嫁了，现在才有了落实感。
以后家里就又少了一个人了，谢远心中复杂随之又消散了。
在宾客之中的谢夫人看见谢远背着谢乔玉出嫁，手指捏紧，脸上的笑意闪过一丝僵硬她恨谢微暇出嫁的时候是谢知背着去的，谢乔玉一个庶子出嫁竟然是让谢远背着出嫁。
谢微暇也瘪着嘴，神色委屈又不满。
谢乔玉嫁得有他好吗？而且谢乔玉和爹爹一点也不亲近，为什么要背着他出嫁，随便找个谢氏族人背着他出嫁就成了。
那可是尊长！
虽然谢知背着他出嫁了，但父亲和兄长的角色一点也不一样，谢微暇嫉妒的看向谢乔玉。
谢乔玉的脚落在了地上，谢远牵住了他的手：“这是我最小的儿子，他嫁给你，你就要好好的对他。”
“我不管你以后会如何，但现在你只是一个寒门子弟，甚至还住在村子里，而我的儿子是县城的哥儿，也是娇养着，衣食不缺，现在他选择了你，望你以后不管是什么身份都要记得这份情。”谢远郑重道。
被谢远握在手心里的手颤抖了一下，谢乔玉没想到谢远会说出这一番话来，他有些茫然。
万明霁拱手，唇角的笑隐下去，同样郑重以待：“请岳父放心，我这辈子只会对乔玉一个人好，往后也没有其他的人了。经年之后，两个人相扶相持好好的过完这一辈子。”
“今日我若有半句虚言，定让我一辈子倒霉运，受万人唾弃。”
万明霁的声音落地有声。
两个人穿着红色的喜服，看上去都是身姿修长，看着很是般配，万明霁更是清风如月，气质绝佳，举手投足之间带着洒脱之意。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距离远的只知道谢远在和万明霁说话，儿婿要娶自家哥儿本来就是要和儿婿说一些话，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距离近的才听清楚了万明霁的话，他们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主要是万明霁的发的誓言太严厉了，说出的话也是一样。
现在三妻四妾并不值得为人所诟病，男人享受一切是理所当然的事，怎么能娶了一个就一辈子守着那一个人。
谢乔玉虽然长得貌美，但看多了总会腻味的，这时候难免会换一换新口味，这就是他们应有的权力。只有乡野村民才会只娶一个，因为他们根本就养不起第二个。
何必如此约束自己？
又何必要有愧疚，要发毒誓？
谢乔玉听见万明霁的话，他心中悸动，心头浮上难言的情绪，他张了张嘴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跳如擂鼓。
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变得虚幻起来，谢乔玉被人拿着红绸被人搀扶着进了喜轿，心脏还在砰砰的跳，心跳加速，让他的膝盖发软。
他心中默念万明霁的名字。
万明霁怎么能这样……谢乔玉双颊发红，手中的苹果被他捏了又捏。
喜轿起来了。
万明霁也重新坐在了马头之上，他心里空的一块渐渐变得满足，他趁着旁人没注意用余光看了看喜轿，他抿着唇突然荡开了一个笑。
在谢府上是吃酒的人，回到临水村，万家还是另外又在村子里摆上了酒席，有些村民不愿意走那么远就在万家的酒席里凑热闹。
谢微暇继续招待着客人，他站得离谢乔玉挺近的，自然也听见了万明霁的话，他打心眼里就不相信自然也没什么嫉妒之情，反而是魏博文脸色有些难看，万明霁就是这样哄骗了谢乔玉吗？
魏博文知道谢乔玉想找一个好人家嫁了，同时这个小哥儿也想要荣华富贵，没想到最后还是被万明霁的花言巧语哄骗了，万明霁能有什么本事还不如他，至少现在他还是个举人，而万明霁什么也不是。
“陈夫子喝一个！”
“秦夫子吃菜吃菜。”
魏博文听见这些书生的嚷嚷声，心里有些发闷。
谢远和谢夫人跟着去临水村了，家里只剩下谢微暇和魏博文两个小辈在谢府坐镇。
外面远远的便听见了马蹄的声音，一个穿着官服的男子走进来，魏博文在宁江县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他连忙迎上去语气小心：“敢问这位大人是……”
这么一闹，不少人注意到了这里，酒席上的声音渐渐小起来，这一看就是非凡的身份。
许县令心里也有些惴惴不安，他看见谢远已经走了，自个儿也打算走了，要不是谢远的面子，他才不来喝一个庶子的喜酒。
那人没有回答魏博文的问题，理所当然的反问道：“这里可是谢县丞的家？”
魏博文神色越发小心谨慎：“正是。”
“今日可是谢三少爷和万公子的婚事？”
魏博文心中有些不祥的预感：“正是，他们是刚成亲，要是万明霁有什么错处，那一定不是谢家的错。”
这是万明霁犯了错？不应该啊，万明霁一直在宁江县待着能得罪什么大人物，但谢家也不可能得罪大人物。
这一刻吃酒席的人心中都有些不安。
那人闻言挑了挑眉，挥手让底下的人把礼奉上：“今日是谢三少爷和万公子成亲，我们驸马爷让我来给两位送上贺礼，祝二位夫夫和顺。”
……？
驸马爷？
什么驸马爷？驸马爷在京城还要特意给谢乔玉和万明霁送贺礼，这得是多大的面子！众人的脑子里都有些晕晕的。他们两个小辈哪来这么大的面子，当今的驸马爷啊，那可是皇帝的儿婿！
他们宁江县这是多大的福气，虽然驸马爷是谢九陵，但当他做了驸马之后身份早就不同了，更何况谢九陵也不是土生土长的宁江县人，只是来洞天书院求学。
“请问谢三少爷和万公子可在？”那人又问道。
魏博文把手指刺进掌心才缓解了心中的嫉恨，他深吸一口气带着笑：“他们去临水村拜堂去了。”
“请这位郎君转告谢三少爷和万公子，驸马爷说了，有机会还想和万公子一起围炉煮酒，清谈一局。”那人听说谢乔玉和万明霁不在谢府上，自觉已经把礼物和话带到便颔首离开了谢府，半句没问魏博文的名字。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这驸马爷私下同万明霁的交情很好，便是早早知道了谢乔玉和万明霁成亲的日子，巴巴的让手下带着人来送贺礼带话，给两个人撑一撑场面。
谢微暇也没想到谢乔玉成个亲，洞天书院的夫子来了，谢远背着他出嫁，现在还惊动了京城里的驸马爷！
谢微暇嫉妒得眼睛发红。
谢乔玉不是只嫁给了一个乡野村夫，还是一个败家纨绔，哪来这么多的人来喝喜酒，一个比一个的面子大。
这天底下有哪家的人能让京城里的驸马爷特意费心思来宁江县给人送礼，谢乔玉何德何能！
底下的宾客神色各异有的想以后要好好交好万明霁，人家背后可是站着驸马爷，要是被万明霁告上一状，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交好万明霁要是万明霁给驸马爷美言几句，他们家族也能受益。
谢远特意把顺子留在谢府，顺子是谢远的心腹，这驸马爷遣人送礼可是一件大事，顺子立马上前道：“二姑爷，这件事我要立马去临水村告诉老爷。”
魏博文气得额头青筋狂跳，差点给顺子一拳，现在去告诉谢远，这不是增强了谢乔玉和万明霁的气焰，大婚之日给两个人添彩！
但魏博文心里也知道他阻止不了顺子，要是真阻止了谢远知道这件事一定对他有隔膜，他勉强笑了笑：“这是自然，家里这么大的事还要要岳父做主。”
顺子不再耽搁立马动身去临水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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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水村还是热热闹闹的，三位高堂坐在上位，谢乔玉跨越了火盆，他站定在一旁，红绸的另一端万明霁牵着。
司仪喊道：“一拜天地！”
谢乔玉和万明霁弯下了腰。
众人凑在两边看热闹，屋子里闹腾腾的，谢乔玉的心也热了，他握紧了红绸，仿佛也握住了万明霁的手，红绸的另一端万明霁似有所感也握紧了红绸。
两个人的心情一样的忐忑，一样的期待。
“二拜高堂！”
谢乔玉弯下腰了，万明霁也弯下了腰。
李云眼中含着泪，嘴角一直带着笑，谢远的神色也有些欣慰，谢夫人装出一副慈母的样子。
“夫妻对拜！”
谢乔玉转过身来，心脏怦怦直跳。
万明霁深吸一口气也转过身来。
两个人比前面的两拜都要僵硬现在还没有拜下去，高堂上的李云和谢远都皱了皱眉头。
谢乔玉和万明霁同时一愣，心里发热。
两个人缓缓拜了下去，这一拜就是一辈子的夫夫，一辈子要相扶相持，他们两个人虔诚的拜下去。
一辈子再也没有打算分开了。
再也不会只剩一个人漏在风雪之中。
从始至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