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完结】>第180章 年代文里的绿茶知青(21)

  水鹊和李观梁来到凹口村的时候,还是大中午,村口有的人家一手端着碗饭,一手搬了竹凳,坐在门口吹风。

  快要连着一个月没有下雨,今天从上午就开始吹风,天边有云翻滚,空气湿润润的。

  以防万一,水鹊在自行车前面的篮子塞了件雨衣,是李观梁前几天跟着罗文武到县城开会的时候买的。

  一件藕荷色的塑料雨衣,李观梁说这款雨衣只剩下这个颜色了,水鹊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道谢收下。

  好在塑料雨衣比笨重的蓑衣要轻便许多,也可以叠起来塞进车前篮里。

  凹口村的村干道路修得没有谷莲塘村子里的好,全是麻石沙、废弃石灰渣还有碎瓦片堆成的烂路,坑坑洼洼。

  骑车不好骑,水鹊下了车,李观梁就推着自行车走。

  到村中旁边有棵榕树的位置,三间蒲草盖顶的棚屋,柳枝篱笆夹起来的院落。

  水鹊和李观梁说道:“这次来的是彤彤的家,你记得那个孩子吗?”

  李观梁点头,他去接水鹊放学的次数多了,班上的孩子也认得好多个。

  柳云彤,语文课代表,李观梁记得的,她上课经常回答问题,小黑板上记下来的正字最多。

  水鹊轻声道:“不过她家里条件似乎不太好,而且之前听她说父母总是吵架。”

  他们走到那家门口的时候,正巧听到棚屋里男人高亢的叫骂声,“读读读,就知道读书,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老子从外头回来,一进灶房吓一跳,饭也煮糊了,你们上学都学什么吃的!”

  有个女人从灶房里走到中间的正屋,抱着一锅饭,“你自己在外面赌钱输了,骂她干什么?”

  屋里头一直没有孩子的声音。

  男人更加气愤,指着女人鼻子骂,“你是大赔钱货,当时收了我家多少彩礼,现在生个小赔钱货,我走血霉摊上你们娘俩,要不是你们,我早发达了!”

  他喋喋不休地咒骂个不停。

  屋里头突然传出压抑的悲泣声,女人声音低低:“走,彤彤,到外头吃饭,他爱吃不吃。”

  女人牵着柳云彤走出来,见到院子里有两个生人,赶紧低头抹了抹眼泪。

  刚刚还垂头丧气的小孩,看见水鹊,眼前一亮,跑上前去,“老师!”

  女人在灶房里放了饭锅,匆匆端了两杯茶走出来,水鹊他们接过茶杯后,她又局促地用衣摆擦了擦手心的灰。

  “是……彤彤的老师对吧?”

  水鹊点头,“对。”

  女人尴尬地笑笑,“刚刚让你们看笑话了,真是不好意思。”

  水鹊和李观梁对视一眼,那是别人家的家事,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水鹊简单地和对方说了一下柳云彤在校的表现,女人边听边笑着点头,“嗯,是,噢,我们彤彤是好孩子嘛。”

  水鹊又问家里有没有什么困难,希望等到明年孩子还可以跟着直上初一班。

  女人道:“应该的,应该的,好不容易邻村有学校,路途那么近,说什么也要读书的。”

  屋里头的男人又跛着脚走出来,叫嚷着:“读读读,读个鬼书,读得一年土,两年洋,三年不认爹和娘,四年找男的嫁了离家乡,有什么用?!”

  柳云彤看她爹出来了,躲到水鹊后面,还紧紧牵住水鹊的手。

  女人皱着眉头反驳男人,“彤彤的学费一直都是我交,用不着你来说。”

  “我看你们娘俩都是翅膀硬了是吧?”

  男人说着,就要扯腰间的皮带。

  李观梁沉默无言地挡在对方面前。

  鹰目锋锐,冷声问:“说话不占理,你就要动手吗?”

  他本来就是不怒自带三分威严的长相,此时横眉冷眼就显得凶神恶煞起来,身量又高大,和对面一把干柴似的男人两相对比,简直像是一堵墙。

  柳云彤的父亲看了看他,终究欺软怕硬地收起皮带。

  李观梁又反驳他刚才读书的观点,“你自己井底之蛙,大字不识,就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

  屋里头午睡起来的老奶奶,一只眼睛白内障,另一只眼睛看清楚院子里的情形,指着李观梁,“你、你!你要打我儿子是吧?来人啊!打人了出人命了!”

  她向四周围叫嚷着什么王法,什么独子。

  柳云彤的母亲扶着额头叹气。

  闹剧好一会儿才落幕,柳云彤和母亲把水鹊他们送到村口。

  柳母摸了摸孩子的头发,对水鹊道:“老师你就放心吧,我家孩子喜欢读书,肯定会继续读的,还麻烦老师过来家访见笑话了。”

  “刚刚家里的情况你们也见到了。”柳母黯然伤神,“刚结婚的时候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我准备带彤彤回娘家住一段时间,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回去住,彤彤她外婆外公家在谷莲塘里,上学也方便些。”

  水鹊安慰了她几句,两边人道别分开。

  回去的路上,正正好下雨,不过是小雨,水鹊坐在后座上,披起藕荷色的雨衣,给李观梁头顶戴上斗笠。

  李观梁骑车的时候,感叹了一句,“当母亲真是不容易。县城小学的学费很贵。”

  对于村里人来说,一个学期四、五块,确实是相当大的一笔数目了,柳母还供女儿在县城里上完了小学四年级。

  雨势不大,水鹊就和李观梁有一搭没一搭地,慢悠悠说着话。

  水鹊有点儿好奇,“那十年前的学费也这么贵吗?”

  他问的差不多是李跃青上小学的时候,毕竟那会儿要李观梁这个当哥哥的供弟弟读书。

  李观梁道:“那时候两块六角多,一个学期。”

  不过他的压力没有那么大,家里就剩两兄弟,不像柳家上面有老人要养,李观梁即便帮弟弟交了学费,吃饱还是不愁的。

  水鹊抱着他腰,“那你们两兄弟关系一定很好。”

  难怪剧情里,他骗了男主哥哥的感情,男主会那么生气呢。

  李观梁迟疑了一下,“嗯。”

  说多好也谈不上,毕竟是父母留下来的骨肉,他当哥哥的有这么一份责任,在弟弟成年之前供人吃穿读书,关心饱暖,一致对外。

  要说多的,也就没有了,屋檐下淡如水的兄弟情,可能都是这模样。

  ………

  等到李观梁把人送回知青院,雨势突然哗哗地下了起来。

  闷雷一个接一个地滚向村庄,风吹得树弯腰,李观梁头上带的斗笠也刮倒在地坪上,如同自行车的车轮子一样骨碌碌滚动。

  李观梁冒着豆大的雨滴,把斗笠捡回来。

  水鹊把他从屋檐下扯进来,体贴道:“观梁哥,你先留在知青院避避雨吧,一会儿雨小了再回去。”

  兰听寒和陈吉庆他们正在堂屋里干活。

  这屋里没电灯,不点燃煤油灯,就不大亮堂,但白日里点煤油又太过浪费。

  因此陈吉庆只能一手拿着鞋垫子,一手拿着针线,对准天井借光,偏偏又下雨,他乱七八糟地缝补鞋垫。

  兰听寒坐在竹椅上,扶了扶玻璃镜片的镜框,手中是竹筷削成的织针和一团红色棉线。

  水鹊好奇地上前,撑着膝盖看,“你在织什么?”

  兰听寒把手中初具雏形的物件往他脖子上比一比,确认合适,垂下视线继续。

  水鹊疑惑地问道:“夏天就要织围巾了吗?”

  兰听寒看他,温声解释:“反正这么大雨,不用挑水上工,闲着无事就先试一试。”

  他的目光转向门边的李观梁,颔首,“李队长。”

  其他人也才从手里的活计抬起头,纷纷打招呼。

  李观梁反而比初见时局促一些,在和水鹊确认关系之后,他是第一次踏进来知青院的屋子。

  陈吉庆抬着头缝鞋垫,被雨水劈了满脸,抱怨:“一连那么久干旱,一下就下这么大雨。”

  苏天连着大半个月负责挑水到旱地浇灌了,附和道:“对啊,昨天玉米地里还密不透风,闷热得慌。”

  雨水从天井灌进来。

  水鹊回头看向门外,天地白茫茫的一片。

  连日积蓄在地面的干旱暑气,一经过冰冷的雨水浇灌,全都化作青烟跑出来,绕在村头村尾。

  李观梁不便多留,水鹊把自己的蓑衣借给他,他戴着斗笠回去了。

  水鹊望着门外的雨势吞没高大的人影,轻声喃喃:“什么时候雨才会停下呢……”

  ………

  雨没有停下,接连落了三天。

  在第三天上午,学校接到了公社的停课通知。

  教室门口,有的小孩儿穿着雨衣雨靴,有的穿了不合身量的蓑衣,打着赤脚,都是在等待家里人接回去。

  水鹊站在门口,要等班上的孩子们全由家长领回去了,他才能回知青院。

  李观梁在村里看到了回来得早的小孩,一问才知道上午突然发了停课通知,他回去蹬了自行车,准备到学校里接水鹊。

  路上遇到罗岗,是罗文武的侄子,两人打了招呼,问候的时候顺口互相问了去哪儿。

  罗岗回答:“我叔让我去守大坝,雨势太大了,提防着可能发洪水。”

  李观梁神色一紧,踩着自行车的力道大了,往学校去。

  十几年前就发过一次大山洪,李家父母就是在水灾里丧生的,因为没经验,加上大坝水库不完善,村里死了不少人。

  所以这几年一到农闲的时候,常常派人去修水库。

  好在有惊无险,去到的时候,水鹊和最后一个孩子站在教室门口。

  柳云彤的外婆来接她回去,水鹊和她道了别,锁好课室的门窗,才和李观梁一起回去。

  才和李观梁说完再见,水鹊坐在门口看着雨势,知青院里其他人不在,可能是趁着不用上工,到供销社买换东西了。

  白茫茫雨帘子里却慌慌张张地走过来一个女人。

  水鹊仔细一看,是柳云彤的母亲。

  心中直觉不好,他重新披起藕荷色的雨衣。

  柳母神色慌慌,“老师,见到我们家彤彤了吗?”

  水鹊担忧:“不是外婆把她接回去了吗?”

  柳母道:“我妈带孩子走到半路遇到了那个死畜生,他把彤彤抢走了,但是我跑去他家里,又说彤彤咬了他手一口就跑丢了。”

  她说着,急得直锤胸口,“早知道我怎么也要自己去接。”

  水鹊安慰她,“你先别急,我们分头找找,你再回家里看看?说不定彤彤已经回去了。”

  “我去学校看一看,彤彤不会乱跑的。”

  柳母点点头。

  水鹊跑到李家,想要找李观梁,踩自行车去学校快一些。

  李跃青洗着米,从灶房里出来,就看到水鹊急急忙忙、脸色苍白的样子,“怎么了?”

  水鹊简短地和对方解释了事情。

  李跃青严肃起来,放下手里洗米的活,从屋里推出自行车,扯了墙上的斗笠一戴,示意水鹊,“走吧。”

  水鹊稍一犹豫,李跃青快速道:“我哥被叫去公社指挥室里帮忙了,接下来可能发洪水,他要随时准备开村里的高音喇叭,到时候方便广播通知。”

  水鹊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坐到后座上,抱住李跃青的腰,“你、你应该不会把自行车开进沟里吧?”

  李跃青神色一滞,不敢置信地发问:“我在你心里这么不靠谱吗?”

  他一蹬下脚踏板,发觉水鹊抱他抱得更紧了,于是笑了下,“放心吧。”

  黑漆自行车在雨幕里疾驰。

  高音喇叭广播里,穿出肃冷声音:“我是第八生产小队队长李观梁,接县革委生产指挥部紧急动员,大江上游交阜镇库坝已被冲垮,洪水越过堤坝,谷莲塘水库已经做好破坝准备!”

  “村中所有人,立即撤离到后山高地!”

  “重复一遍,村中所有人,立即撤离到后山高地!”

  自行车要蹬出火星子。

  火急火燎到了学校,因为课室全是临走前已经锁上的,所以两人分开在操场和教学楼周边寻找人影。

  “彤彤——!”

  水鹊双手虚作喇叭状,呼唤柳云彤的名字。

  “彤彤——!”

  雨大得正午的天空仿佛是午夜,天连地,地连天。

  雪亮的闪电,如同火蛇一般咬破乌云。

  耀火闪闪,之后是震耳欲聋的炸裂声!

  水鹊听到了“咔嚓”的声响,他反应慢半拍地望向身侧不远的钻天杨。

  10语气急促,“跑。”

  一股巨大的力道,从后方迅疾地搂住藕荷色的人影,李跃青抱着人,电光火石之间就地一滚。

  钻天杨的庞大树身,正好砸在水鹊方才站的位置。

  李跃青就戴了顶斗笠,方才风大吹到地上滚走了,现在整个人就是只落汤鸡,垫在水鹊身下。

  连心有余悸的时间也没有了,滂沱大雨倾盆,学校地处低洼,边上的池塘与河汊里的水已经汹涌地满了上来。

  水鹊听到了楼上传来叫声:“小水老师——小水老师——!”

  他从李跃青身上撑起来,抬起头看去,原来柳云彤正在二楼,对他们招手。

  李跃青爬起来,“彤彤你就站在原地!”

  两人立即赶往楼上。

  只这一分钟不到的功夫,洪峰来临,大水漫江,操场地坪的裂缝也看不见了,稍远的大江中央,发出奔腾的咆哮声。

  学校当初建的时候精心选的平地,几乎就是建在下谷莲塘的地势最低处,水越涨越高,眼见着要吞没二楼来。

  水鹊牵起柳云彤,对李跃青当机立断地说道:“去楼顶。”

  他有教学楼各处的钥匙,打开了锁住的天台门。

  最多也只能做到这里了。

  教学楼只修了两层。

  眼睁睁见着江水已经淹没了第二层的走廊。

  不幸中的万幸,没有再继续上涨。

  水鹊松了一口气,脱力地坐下来。

  他才发觉胸腔当中的不适,急促地呼吸起来。

  李跃青急忙蹲下来察看他的情况,水鹊脸色发白地揪住他衣服。

  给李跃青狼狈地拧了一手衣服里的水出来,水鹊有点儿想笑,但是他一想笑,症状就更加严重了。

  李跃青无暇顾及其他,问:“你的药带了吗?”

  他之前听水鹊提起过,每个月都要到卫生所拿药。

  “那个哮喘冲剂呢?”

  水鹊闭着眼睛,脸色白得像是白菜叶子,摇摇头。

  小姑娘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对、对不起,老师,老师,你怎么样了?”

  水鹊握了握她的手安慰,埋头到李跃青怀里。

  “我靠着歇一会儿就好了。”

  他脸色白得要透明,把人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柳云彤一边抹眼泪,一边尝试控制情绪。

  水鹊缓了缓,终于缓过劲来。

  哭声和这边的情况,也很快吸引了到村子里抢险救灾的军队冲锋舟。

  冲锋舟很快从河道那边破浪而来,一条小舟上分配了两名军人,军队里分了一个小队出来,专门负责救援村民。

  水鹊昏昏沉沉,周围的声音好像都隔了朦朦胧胧的水帘布,听得不真切。

  有人焦急地喊他:“哥哥?”

  水鹊被对方抱起来坐进冲锋舟里,才有实感,尽力睁开眼睛来。

  骨骼高大硬挺,胸肩疏阔,全裹在军绿色的衣服里。

  板寸黑亮,削薄紧抿的唇,双目担心地盯着他。

  有点儿熟悉,有点儿陌生。

  水鹊好像,突然想起来了。

  不止矮了弟弟一个头的哥哥,整个可以窝在弟弟怀里的哥哥,抬起手来,摸了摸弟弟水川的板寸头。

  只有短短青色的发茬,摸上去很粗糙。

  水鹊好奇道:“小川,剃头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