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撞轨>第8章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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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我打来电话的不是宿管,而是陆净尘。他打不通罗束的电话,情急之下竟想与我取得联系。

  我在看到陆净尘的来电显示后,下意识便想撒谎隐瞒——倒不是因为我与陆净尘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是我内心涌上一丝任性,想让罗束也体验下自己刚才那份惴惴不安的感觉。

  不过罗束与我终究是不同的,他没将我刻意的反常放在心上,而是匆匆与我道别后返回驾驶座,独留我一人在车库内。

  他这样做当然也有他的理由,毕竟我们之间的关系尚且不能公开,凡事都应小心谨慎些。

  只是当我独自拖着行李箱离开时,又不免觉得失落。

  途中,陆净尘再一次给我打来电话。我总没有罗束这样的底气一而再再而三地无视他,于是只能接起。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陆净尘略带醉意的咒骂,他在嘈杂的背景声中冲我吼道,“你也敢不接我电话?你是和罗束约好了,一起玩儿失踪吗!?”

  我愣了愣,然后急忙撒谎说自己刚才在返校的车里睡着了,没听到铃声。

  陆净尘没把我的解释放在心上,他自顾自继续道,“我打罗束电话他不接,发他短信也不回,问他同事,竟没人知道他去哪儿了!你说他能去哪儿,人间蒸发吗?”

  我不好向陆净尘解释罗束这段时间里究竟做了什么,于是犹豫着开口问他,“……你需要我做什么?”

  “去把他给我找来。”陆净尘说着,向我的手机里发送了一个定位,然后威胁道,“今天晚上我要是看不到他的车,那今后在学校里,你就别想好过。”

  我不知道陆净尘为何确定我一定能找到罗束,也许他并不确定,只不过是想在心气不顺的当下找个人发泄怒火,而我就正好成了那个倒霉鬼。

  陆净尘身边似乎还有别人,那人看不过去,来打圆场,半开玩笑着让陆净尘对别的同学客气一些。

  “客气些?”陆净尘冷笑一声,转而对着我道,“辅导员竟要我对你客气些。”

  我听他这样说,才意识到陆净尘此刻应该是在参加什么聚会,再看他发我的定位,是在离学校不远的饭店里。我心里涌起些猜测,于是试探着问他今天是不是有班级聚餐。

  陆净尘“嗯”了一声,不以为意地说,“金融班的alpha聚餐,和你没关系。”

  “那辅导员有交代什么吗?我拿到录取通知书后,他一次也没和我联系过,我怕……”

  “怕什么?你是怎么入的学你心里不清楚吗,难道还想着老师会特别照顾你?”陆净尘的话咄咄逼人,让我无言以对。等我再想说些什么时,发现他已将电话挂断。

  我对自己入学后的处境多少有些心里准备,也猜到自己或许无法融入这个满是精英alpha的班级,但是当这排挤与鄙视赤裸裸展现到面前来时,多少还是让人难以接受。

  我心里不爽快,却还要帮着陆净尘给罗束传话,难免委屈窝火,只是这股情绪没有持续太久,等我寻到自己的寝室楼后,便消散了大半。

  眼前的宿舍楼精致考究如同高档公寓一般。若不是那门牌上明明白白写着寝室楼的号码,我是绝想不到自己会有机会入住这样的地方。

  我站在楼外傻傻抬头仰望着, 直到一楼的玻璃门被突然推开,楼道里的凉风和香气顺着那被推开的缝隙倾泻而出,一路冲到狼狈的我面前。

  推门的是宿管,那男人探着头,没好气地喊,“是来登记的吗?要关寝了,怎么不进来?”

  我这才回过神,一面结结巴巴地应着,一面提着箱子进了楼。

  楼里没有过分豪华繁琐的装饰,只有被打扫得一尘不染的地板和墙面。我赶了一天的路,灰头土脸的,等走过白色地面时,竟留下了一串浅浅的鞋印。

  我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选择着落脚点,再抬头时,却见着宿管靠在一楼的登记台前,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着我。

  我知道自己这番窘迫无措的样子在他眼里滑稽且可笑,于是只能故作镇定地向他递交上自己准备好的登记材料。

  宿管一把抓过那些文件,翻了翻,然后不太情愿似的坐到登记台后的电脑前。他用力地敲击键盘,登记着我的信息,那声响之大,好像是在抱怨我的姗姗来迟。

  面对宿管表露出的不满,我觉得既尴尬又羞愧,恨不得能快些离开。可宿管偏偏在这时停下了敲击键盘的手,他盯着屏幕,问我,“你只住半个学期,那大一下半学期准备住哪儿?”

  “去学校附近租房……”我知道x大的住宿费用昂贵,罗束能好心为我垫付半年的费用已让我十分感激,至于往后的住宿问题,我打算靠自己解决。

  宿管并不觉得我这方案合理,他说,“学校周围的房子都是四年起租,你明年可租不到房。“

  我愣了愣,又问,“那……我这四年只能住在学校里?”

  宿管横了我一眼,“你也可以现在就发邮件给后勤部退寝,然后去房屋中介碰碰运气。”

  “可……可如果我现在退房了,那我今天住哪儿呢……?”

  “……”宿管已经不屑于掩饰他的不耐烦,他将鼠标一丢,发出巨大的撞击声,然后瞪着我吼道,“你还问起我来了。当初申请寝室的时候没了解过吗?没和爸妈商量过吗?你到底是哪儿来的大少爷?”

  “我……”我哪里是什么大少爷,只是仗着有罗束在x大,所以他说什么我便做什么罢了。所有的事,我既没和爸妈商量过,也没有做任何的调查,所以当下遇着突发情况,便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宿管在我犹豫的时候,几次望向台面上的小钟,最后像是等不及似的,竟握着鼠标擅自替我做出了决定,他说,“这样,你先住一晚,若是真要退寝,到时候也只会扣一笔押金。钱不多,就当住酒店了。”他迅速帮我完成登记,然后从登记台下拿出一把钥匙。我刚想去接,却见他手一缩,把钥匙紧紧攥进手心里。他冲我道,“不过我得提醒你,如果你最后决定住在这里,那晚上可别想带人回来过夜。”

  我以为宿管的话只是例行公事,并没有别的含义,于是便点头应下了。可当我上楼,撞见楼梯转弯处镜子里的自己,发现自己脖子上不仅有罗束咬下的齿痕,还有一片醒目的深深浅浅的吻痕时,这才猛然明白宿管那句话的意思。

  我涨红了脸,提着行李狂奔上楼,又手忙脚乱地打开房门,将自己关进房间里。可惜焦虑和不安的情绪没被我关在门外,它们顺着门缝溜入寝室内,围绕着我久久不散。

  我心烦意乱,生怕自己脖子上的痕迹到了明早还不肯消退,被人笑话,于是连忙从行李箱中翻出医用胶布把那些明显的齿痕贴去,接着又找出件薄外套穿上,将拉链一拉到顶,遮去脖子。

  可即使做完这些,我心中情绪还是难以平复,于是我掏出手机,想找谁倾诉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我翻遍通讯录,却发现除了罗束,我竟无人可聊。

  而那唯一可以倾听我烦恼的人,此刻或许已经接上陆净尘,正与他在车里大谈特谈。

  我有些泄气,身体也疲倦到了极点,最后竟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寝室略有些冰凉的地板上。

  我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知道自己确实依靠着罗束的关系得到了许多——我不仅能就读于最好的大学,最好的专业,还能住在拥有一室一卫且设施齐全的单人间宿舍里——可为什么我心里总感觉空荡荡的,像是缺少了些什么。

  难道我真如罗束所说,是想得太多,要得太多?

  我没有头绪,发愣之际又想起宿管刚才关于租房的话来。我自然是不想依靠罗束,成为罗束口中那追逐物质享受的,被包养似的人,于是即刻打开电脑给学校后勤部发了退寝的邮件申请,然后又在各大中介网站上寻找房源。

  可就像宿管说的,学校周围的房早就被租完了,我不死心,又加了几个中介的名片,给他们留言……

  我直忙到凌晨,在极度困倦下,竟抱着电脑睡了过去。等再醒来时,发现手机里有数通未接电话和几条未读消息。

  我打开最新收到的一条短信,是罗束在半小时前发来的,他提醒我分化日的讲座马上就要开始了,别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