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期顿了顿：“你在和我开玩笑吗？”
“我没有开玩笑……我是认真的！”唐晚眉头微蹙，语速也不由自主地快了起来，“带我走吧，莫期！我不想要那什么鬼扯的匹配对象……”
莫期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低头又问了一句：“你觉得这么做合适吗？”
他能感受到唐晚抓着自己的手微微收紧了些，但他并没有停下，反而继续问了下去：“这么做是正确的吗？唐晚，你知道答案的。”
“这是你一时的任性，而若是顺着你的任性肆意妄为，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
“对你没有好处。”唐晚将他的话复述了一遍。
莫期点头。
他并不否认这一点。
唐晚抬起脸，直溜溜地盯着他，眼底闪过一丝悲伤的情绪，却又收了起来，只剩下黯然：“我知道。你是受教授青睐的好学生，在自己热爱的专业学习和工作。如果顺利，大概率一路读下去，然后留校，继续待在这所美丽的象牙塔里做你最喜欢的研究……”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大，在空旷的图书馆里格外明显。
莫期不想成为他人注意的目标，皱了皱眉，一边听着唐晚说话，一边干脆将人拉进了阅读室。
门关上便又自动落了锁。
学校的阅读室很小，不过堪堪放下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此刻桌子上摆满了莫期借来的书，看起来略有些杂乱。
站两个人位置就不太够了。
唐晚的后背轻轻撞上了书桌的边缘，动作间轻哼了一声，整个人看起来格外颓丧，像只霜打的茄子似的。
莫期斜靠着门，低头听他碎碎念。
“你的未来最光明了！这么明亮的一条坦途，傻子才会放弃……”唐晚小声叨叨，“反正这个未来是不会有我的，我早就明白了……”
眼前这个无比悲观的人，很难将他与几个月前那个生机勃勃和自己下战书的人重合起来。
虽然觉得可怜，但莫期并不打算兼职心理辅导的工作。他简明扼要地帮唐晚强调了一下重点：“对我没好处，对你也没好处。”
两人并没有血缘关系，可一起长大，自觉也算是唐晚兄长，莫期不由又多问了一句：“需要我重新给你讲一遍生理课的基本常识吗？”
“啊？”唐晚委屈巴巴的表情一滞，有些错愕地瞪大了眼，一瞬间让莫期想起了某些被抢了吃的却还没反应过来的小动物。
生理老师莫期不等小动物反应，严肃地开始了教学：“你是omega，omega的生理构造，导致他们在成年后不久便将迎来情热期。位于情热期的omega，将会产生强烈的性……”
他的话还没说完，唐晚便以风一般的速度将他的嘴巴捂上了：“我懂！我都懂！”
莫期审视地望着他。
唐晚被他的眼神越望越红，连说话都变得干巴巴起来：“这些常识我还是知道的……”
说完又忍不住低声抱怨：“为什么我要在这里听喜欢的人给我科普生理常识啊……”
莫期无视他的怨气，继续说道：“那你应该明白，情热期的omega，必须得到alpha的有效标记作为安抚，否则……”
“但我可以用抑制剂啊！”唐晚飞速地打断他。
莫期并不赞同：“那只是饮鸩止渴。”
他微微低头，些许的玫瑰香气萦绕上来，丝丝缕缕，缠绵不休。唐晚一定又自作聪明地喷了玫瑰味香水，想向他展示自己信息素的味道。香水很淡，然而在这狭窄的阅读室，莫期依然觉得自己被这样的味道包围了。
只是，包围了又怎么样呢？这样的味道与窗外那朵玫瑰的味道并没有什么分别。它不会对莫期产生任何的作用。
它终究不是信息素。
在莫期因为这点味道而分神的时候，唐晚并没有说话。
他的喉结滚动了两下，侧过头去，定定地看着窗外，好不容易才开了口，声音却有些艰涩：“你觉得这样更好吗？”
莫期依然没有正面回答：“每个omega都会经历情热期，你需要接受这一点。”
“因为所有人都要经历，我就要接受吗？”唐晚像是在对他说，又像是在喃喃自语，“相比起因为情热期爆发而痛苦煎熬，安心地接受这一切，和alpha成婚，让信息素控制我的思维，成为他人的附属，你觉得这样会比较好吗？”
他说完这一通，却没有给莫期回答的机会，而是立刻又加了一句：
“对不起。我说太多了。”
说完，唐晚两只手捂住脸颊蹭了蹭，仿佛要靠这样的动作博得一些温度。
莫期平静地补充：“我并不想干涉你的决定。”
“我知道的。”唐晚的声音里有强行压下的些微颤抖，“莫期……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让我出去吧。”
莫期给他让了让，他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走出门后，唐晚深吸了一口气，又扭头冲莫期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像刚才难过的人完全不是自己一样：
“拜拜。祝你一切顺利，哥哥。”
……
这句话与其说是祝福，不如说是一句诅咒。
刚才只是因为唐晚的消息看不下去书，现在连文献，莫期都不是很想找了。
不顺利的莫期在阅读室里一个人站了十分钟，最终写了几封邮件，接着在网上下载了一些表格，给系办公室送了过去。
系办公室的人果然很不客气，莫期和他们扯皮扯了半天，终于解决了问题，干脆利落地回了莫家大宅。
莫家很大，主宅坐落在庄园的正中心，但基于莫家人的忙碌程度，基本没什么人。
莫期原以为这次也一样，却不想在大厅的沙发上看见了自己的姐姐莫亦。
莫亦是个alpha，莫家法定继承人，平常忙着处理各类事务，总是来无影去无踪的。上次莫期见到她，都是好几个月之前了。
此时莫亦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半短的头发在脑后扎了一个小辫，兴致盎然地翻看着茶几上的一份文件。她的助理张洋站在一旁，头微微低着，时不时点几下。
见莫期进来，莫亦愉快地晃了晃手上的文件，薄唇轻轻勾起，“莫期，猜猜我在看什么？”
钩子被莫亦丢了下来，莫期这条鱼却没有咬的意思：“不知道。”
“是小唐晚的未婚夫哦——”莫亦拉长了音调，笑眯眯地解释，“唐家拜托我调查了一下资料，我现在正在看呢。”
莫期上楼的动作一顿：“不是才刚出匹配结果？”
“出来了当然要赶快调查清楚啊。毕竟联姻的可能性很大，不是吗？”
“那应该不能被称为未婚夫。”
“行吧，准未婚夫，”莫亦摊开手，“莫期你觉不觉得你有时候过分死板了？很容易把话聊死……好，我不说这个了。”
莫期等她做完了一整套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才又问道：“所以呢？查到了什么？”
“原来我们莫期也是有好奇心……”虽然莫期眼神没什么变化，却有种胁迫感袭来。莫亦感受到威胁，果断放弃再招惹她这个性格无聊的弟弟，老老实实回答道：“是魏家的人，你知道吧？最近新起的贵族，具体来路倒是查不清楚。”
“是吗？”
“但人倒是不错。长得帅，成绩好，帝国军事学院的首席，出来至少也是少将级别。”
“嗯。”
“就是军事学院在诺尔星，估计得等到寒假才能让他们见上。但我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我们小唐晚人见人爱，肯定没人会不喜欢。”说到这里，莫亦表情一顿，忽然变得郑重起来，“不对，小唐晚这么喜欢你这个冰块，是不是对性格的取向有问题啊？完蛋了，这可得纠正一下。”
莫亦明目张胆的挑衅落在莫期身上，连点水花都没能激起来。莫期整了整书包，往楼上走去：“我上去了。”
“超冷淡对吧。”受到莫期的冷待，莫亦转头对助理吐槽。
老板吐槽家人，接话也不是，不接话也不是，张洋尴尬地笑了笑，还没想好回答，便见莫亦手扶着沙发背，冲莫期又问了一句：“说起来，今天不是工作日？怎么回来了？”
“收拾东西。”
“好的——我的冰块弟弟。”莫亦高声答复，随即又缩回了沙发里。思考了三分钟，莫亦终于想起了站在一旁的张洋，问道：“你不累？坐。”
就在新上任的助理张洋纠结着要不要顺着老板的话坐下来的时候，莫期已经进入了自己的房间。
他房间里东西并不多，莫期大致整理了一番，就开始收拾行李。
正如莫亦所说，匹配度结果出来之后，唐晚和那个alpha定下婚约，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莫期并不想多管闲事，更不想荒唐幼稚地带着唐晚私奔。
可偏偏唐晚自己撞了上来。
莫期很了解唐晚，他是个想做就会去做的人。不考虑成本，也不考虑后果。
不然也不会大张旗鼓地和一个beta告白。
也因此，只要唐晚提出了逃的建议，就证明他一定会逃跑，不管自己拒绝还是同意和他“私奔”。
而且按他走之前的语气来看，大概就是今晚。
……真是过分冲动，极度不理智。
莫期已经尽全力劝过了，若他还是一意孤行，结果无论如何，都是唐晚自己咎由自取。
但莫期自认还是有点良心的。
倘若之后在社会新闻上看到了自己的青梅竹马，回忆起什么都没做的今天，肯定会后悔。
所以今天，他不是要和唐晚私奔，只是去做个同行的监护人。omega在外多有不便，没有同伴总归不妥。
反正唐晚的情热期还有一年，到时候唐晚定然知难而退，再回来继续读书，也不误事。
就当刚扯皮扯出的一年休学是为了体验民情吧。他也是这么和教授解释的。
就这样想着，在深夜两点，准备完善地守在唐家外面的莫期，准确地接住了因翻墙时没踩稳摔下来的某只omeg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