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完了对门,老太太提着大袋子往下走,同一栋楼的送了几罐,又到小公园那边给熟人送了一些。
看她跟邻居们寒暄大致能看出她跟邻里关系都还不错。
小区门口开了一排店,老太太把腌萝卜送空就走进了一家蛋糕店,也没讲究订制,看柜子里摆着什么就从里挑了一个小的打包带走。
老人家爬七层气喘,老太太一看就不是常锻炼的,提着蛋糕回到家歇了好一会儿。
晚饭章望不回来吃,她自己就着中午的剩饭剩菜随便对付了点,放下碗又开始忙活。
章望的生日要有一个小蛋糕,还有他最爱的粉蒸排骨,还缺不了一碗鸡蛋面,年年如此。
三个人就看着她在厨房忙碌,每个人都没有说话,这世上所有的爱都有道理,只有父母长辈对孩子的爱不需要道理和原因。
黄粱想到了自己那不靠谱的爹妈,还有逢年过节聚在一起的时候爷奶外祖总是说他姑姑把他给教废的那些话,他的记忆里从来就没有人能跟这样一位慈祥和蔼的长辈形象对应上。
黄颂岚则是想到了爸妈雷打不动的催婚行为,说她三十好几了也不谈恋爱不结婚,等将来嫁不出去没人养老送终云云。
不过她比黄粱好点,她久远的记忆中还是有那么些很温情的画面存在,小时候她爸妈对她其实也还不错,只是越长大她所作所为越不被父母理解,双方慢慢地就互相疏远了。
至于爷爷奶奶,她不太记得清了,似乎对她也还算不错。
陆缘的过去一片空白,他是三个人里唯一一个只专注于事情本身的,他什么也没想,只安静地当一个合格的旁观者。
晚上八点多,在客厅看电视的老太太听到了敲门声。
“谁啊?”她撑着腿站起来,走过去开了门。
门开了条缝她的脸色就突然变了,反手就要把门关上。
中年男人的力气不是瘦小的老太太能比,门外的人直接一把推开,差点让老人往后摔一跤。
老太太脸色特别难看,“你还来干什么?”
家丑不可外扬,衣服上还带着酒味的中年男人关上门,自认还要点脸。
“妈,怎么说我也是你儿子,章望也是我生的,我就不能来看看你们?”
老太太一向和蔼,却见面就对这个儿子呸了一口,“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小望也没有你这样的爸,你爱干什么干什么,死外面都行,别来打扰我跟小望。”
男人笑嘻嘻的脸色维持不住了,“至于说的这么难听吗?都是一家人。”
“谁跟你一家人?你早不认我这个妈了,更不把小望当亲儿子,你儿子不是只有后来生的那个?”
“别提他们,”男人脸色都发绿,“一个臭婊子一个小杂种,都是一样的贱货。”
老太太可不理他,早看清他人皮底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别当我不知道你来干什么,当初小望妈才走你就急着跟那肚子都大了的女人结婚,她虐待小望,你这个当爸的不护着亲儿子还打他。”
“知道那女人怀的不是你的种塞给你,叫你白养了这么久的老婆和儿子,那母子俩还转眼就跟人跑了,这会儿知道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就想起来还有个不要的妈不要的儿子想认回去,我呸!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你这种狗东西在做什么白日梦!”
被她明白地撕破遮羞布的男人恼羞成怒,“你不认我就算了,章望那小兔崽子是我的种,你凭什么不让我见自己的儿子?”
老太太也怒了,指着他的鼻子骂:“当初是你把小孩打的半死,我跟你爸要不管管他还能好端端活到现在?早被你这个动不动打孩子的畜生和那个没脸没皮蛇蝎心的女人给磋磨死了,现在你老婆儿子跑了你要来找回孩子,你还是个人?”
“我警告你,我跟我儿子的事你少管,你现在爱养就养,反正我是他亲老子,等到将来他敢不给我养老我就告死他。”
老太太气得直喘气,“那小望这些年的抚养费你给过一分钱吗?你怎么就那么不要脸?”
“是你们俩要过去养的,你们自己主动出的钱,又没管我要。”
“你个不要脸的东西,我跟你爸当初就不该生下你。”
“晚了,我都长这么大了,你们能怎么办?”许是看章望真不在,中年男人暂时停止纠缠,“家里你拦着不让见,我就不信你还能到学校门口拦我。敢躲我?回头我就去他学校喊这个小兔崽子没良心不认亲爹,我喊到全学校都知道,我看他还躲。”
流氓难缠,这男人就是典型代表,抽烟酗酒家暴样样不落,披着人皮不干一件人事。
老太太胸膛剧烈起伏,抬起气得直打哆嗦的胳膊就要抡上去招呼。
男人就不可能挨这个打,他一把推开老太太,见把人推倒在地慌了一下,看老太太没出什么大问题又重新理直气壮起来。
“老太婆,你告诉章望那小兔崽子,这辈子他都别想摆脱我,就凭我是他亲爸。”
住对门的邻居听到动静,男主人和女主人一起出来看情况,对门的男主人是个壮汉,看起来很凶。
“你还打你妈?我看你才该被打死。”
男人梗着脖子回了一句“有你什么事”,但被对门男主人瞪一眼又发怵,色厉内荏跑的飞快。
女主人过去扶起倒在地上的老太太,夫妻俩把她扶到凳子上坐好,确认她没摔到哪,好生安慰了一顿才不放心地被老太太劝回去。
老太太扶着腰坐在椅子上一边骂畜生,断断续续骂了十来分钟,又捂着脸开始流眼泪。
黄粱刚都想冲出去打人了被他姑拉住,他这会儿整个人都炸了,“卧槽,这什么人渣!”
黄颂岚一边薅着侄子,看见独自垂泪的老太太也揪心,“今天还是章望的生日呢。”
人渣亲爸还上门来找茬,推亲妈骂亲儿子,看样子以后还少不了骚扰。
他们看向陆缘,陆缘站在那里,眼中有悲悯,却又像个不沾红尘的世外客,矛盾得姑侄俩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
“没有用的,她已经去世了,念境里发生的一切影响不到现实。”
就算是出手把章望那个人渣父亲想办法送进去坐牢,现实也不会改变分毫。
人间就是这样的地方,处处都充满着无奈和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