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我家公子其实很聪明的,就是性子……”

  名叫小福的小福朝着身旁的人身子微躬,看上去对对方很是恭敬,但提到胡亥的性格时,面带犹豫。

  “……性子带着孩童的顽劣,望博士多担待。”

  红色的衣摆拂过积在地面上的雪,女子行走间,似乎感受不到脚下的寒冷,秀美的脸上满是不以为然,纤长的手指不断拨弄着暗红色的玛瑙珠串。

  在两人到达胡亥寝宫门口时,徐一璇停下脚步,细细端详着胡亥的房门。

  ——似乎是小福忘了关门,房门虚掩着一条缝,精致的雕花在白色绢纱上盛开,在两者相接处,依稀有一道模糊不清的黑影。

  徐一璇目光落到门槛不远处贴地的绳索,视线上移,看着吊顶上方的东西,轻声道: “顽劣?”

  小福只当对方是在回答自己,连忙点头肯定道: “是是是。”

  自从赵高被处死后,陛下头一次重新重视自家公子,对方虽然年纪轻轻,但小福丝毫不敢怠慢对方。

  这或许是公子重拾陛下宠爱的唯一机会了,自己可不能搞砸了。

  “公子一听博士到来,一早就在屋内恭候了呢!”

  生怕徐一璇不相信,小福连忙上前,手正要推开房门,在看见门缝的时候有些疑惑。

  他怎么记得他离开前有好好地关门了。

  不疑有他,小福没看到徐一璇想要制止的动作,一把将房门推开,正打算扭头,一阵冰冷的湿意自头顶上方倾泻而下。

  就算小福穿得厚实,但刺骨的凉意还是让他不禁打了个冷颤。

  小福后退了一步,原本贴地的绳索不知道什么时候拔高,和门槛的高度齐平。

  小福后退的脚步正巧碰到绳索,重物跌落的空声从头顶上方传来,小福仰头,等看清坠落的花瓶时,随即双目瞪大。

  就在即将被砸得头破血流时,小福的身子突然被人从后踹了一脚。

  “嘭!”

  花瓶碎裂,小福狠狠地撞到窗户上,而徐一璇则看着地上氤氲一地的水渍,一脚踏入了空无一人的房间。

  徐一璇微微侧头,熟练躲过弹向自己的铁器,站在门口没有了动作。

  就在此时,小福扶着被装晕的脑袋,连忙走到徐一璇面前,还向徐一璇解释道: “是小的错,公子身份尊贵,小的总是要谨慎些……哎呦——!”

  还没解释完,小福急切的脚步再次触发隐藏在地面,高度不明显的绳索,猝不及防被绊倒,一声痛呼后,随即响起一声机关触发的轻响。

  小福颤抖着举起手,手上正是一个形似捕兽器的机关,正死死地卡着小福的左手,尖锐的铁齿没入血肉,周围沁上一圈血液。

  徐一璇见此,微微蹙眉。

  她预想过对方熊,但没想到对方如此无法无天,他设计的这些机关,不管哪一样,稍有不慎,都有可能让对方致命。

  冬天感冒发烧,在大秦,也是一种折磨人的病痛。

  哪成想就算左手见血,小福还是一味地帮胡亥说话,右手撑起身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小的没事小的没事,只是没看见路,公子在机关术的上天资聪颖,平日里就爱折腾这些,博士你……”

  小福话完没有说还,孩童稚嫩不屑的声音自内屋响起。

  “真是没用的东西!”

  胡亥从帷幕后走了出来,狠狠剐了一眼小福, “都被你破坏了!”

  小福已经被疼的冷汗淋淋,受到胡亥的痛骂后,似乎是以习为常一般,强撑起笑容告罪道: “是小的的错,公子莫要生气。”

  胡亥冷哼一身,双手环胸,趾高气昂地看着徐一璇, “看到你安然无恙真是令人遗憾。”

  徐一璇手下转动红玛瑙的动作加快,静静地看着胡亥半响,说道: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不过是孩童的戏弄而已,怎么?徐博士觉得不妥?”胡亥恶劣地勾起笑意。

  半响,徐一璇倏地轻笑道: “真是蠢。”

  胡亥一愣, “什么?”

  “我说你蠢。你已经失宠了,而我受陛下的命令,前来教导你,说明陛下心中对你不是一点儿都没有感情,你要是表现的乖巧一点,说不定还能让陛下对你刮目相看。”

  “可如今你看不清形势就算了。”

  徐一璇环顾四周,缓缓往前走了两步,胡亥紧盯着她动作,像一位等待猎物落网的猎人,但徐一璇却再次停下了脚步,用脚尖轻轻点点地毯下方凸起的位置。

  “天花板上的东西藏得不够彻底,惹怒我的方式这么低能,连你手上的引线都让人难以忽视。”

  胡亥握着绳索的右手握紧,被人戳穿,恼羞成怒地呵止徐一璇。

  “住口!”

  在胡亥的眼中,嬴政愿意派人重新教导他,那就说明自己已经恢复了宠爱,不过是一次小小的失言而已,他现今还是那个万千宠爱集一身的胡亥公子。

  眼前的徐一璇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博士而已!就算是死了!父皇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只要伪装成意外就行。

  大秦律法,意外死亡,可没有责任人!

  胡亥死死地盯着徐一璇,徐一璇冷嘲热讽道: “怪不得,大秦有你,才是真的不起。”

  胡亥被徐一璇这一番话弄得有些懵逼,单听对方说的话,是夸奖无疑,但是对方的口吻却不像。

  徐一璇扭头看向小福,小福的左手满手鲜血,顺着对方抬起的动作,已经把衣袖沾湿大半,徐一璇眼底划过一丝冷意。

  “恭喜你,你成功了。”

  胡亥眨巴眨巴眼睛,依旧茫然, “什,什么?”

  “你做这些,不就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引起陛下的注意吗?”

  胡亥歪脑袋: “哈?”

  他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简直是莫名其妙。

  …

  望夷宫一向充斥着鸡飞狗跳,但今天,望夷宫却是难得的安静了下来。

  不是因为主人,而是因为望夷宫迎来了他真正的主人。

  胡亥跪在殿中,垂头不语,嬴政坐在上位面色沉沉。

  把胡亥的一言一行全部告知嬴政后,徐一璇不紧不慢地放下茶杯,清了清嗓。

  “……以上全是令子的表现。令子顽劣不改,只是为了一时舒心,草菅人命。课业方面不好说,但是关于人品,我建议陛下让他回炉重造。”

  嬴政:……

  他头一次因为自己儿子的教育问题,被请来喝茶,而且对方还把自己的儿子批判地一无是处。

  嬴政清晰地知道眼前的儿子是个什么德行,此时倒也没有很惊讶。

  低垂着脑袋的胡亥神色狰狞,这个不怀好意的贱人!居然找来父皇压他!还说些蛊惑父皇的话!

  半响,安静的殿内响起嬴政讨教的言语。

  “怎么回炉重造?”

  这一番话让在场的人都有明显的怔愣,胡亥震惊地抬头看着嬴政,小福则是以为嬴政真的想要处死胡亥,连忙上前跪在胡亥后面替胡亥求情。

  “陛下三思啊陛下——!”

  被哽到的徐一璇:……

  顶着嬴政探求的目光,徐一璇也反应过来,老祖宗真的觉得后世有“回炉重造”的法子,有些无奈,复杂地回道。

  “陛下,回炉重造的方法,自始至终只有一个。”

  徐一璇在“自始至终”四个字上加重了些语气,试图让嬴政清醒点。

  嬴政微微叹气,他还以为以后世的发展,真的能够改变一个人的性情。

  嬴政看向依旧在不断磕头的小福,视线落到对方开始渗血的左手,沉声道: “朕以前只当你年少不懂事,未成想性子竟如此乖戾!”

  胡亥连忙低头,垂头的弧度刚好能露出一些柔弱,引起别人的恻隐之心。

  “儿臣知错。”

  徐一璇见到胡亥熟练的动作,捻着玛瑙,倏然出声: “陛下,你知道在我们那里,对于不服管教的孩子,家长都是如何做的吗?”

  嬴政咽下训斥的话,虚心讨教, “如何做?”

  徐一璇扫了一眼低头用余光瞪自己的胡亥,轻笑了一声。

  ……

  寒风习习,不禁让在场的人感受到冬季的冷意,也让胡亥心里拔凉拔凉的。

  嬴政站在胡亥面前,拿着手中的木棍陷入沉思。

  他外出迅游的时候,的确见过百姓的棍棒教育,父母双目满怒,孩童涕泪四流。

  但他本人觉得,这样的事情理应不会发生在他的身上,万万没想到,今天这根木棒就塞到了自己手中。

  徐一璇在一旁解释道: “民间有句话,玉不琢不成器。事先声明,作为老师,我不能体罚,也不提倡家暴,只会尽我所能,为祖国培养花朵。”

  “但是陛下,你知道的,在教育中,老师只是引路人,家庭教育也是至关重要。”

  徐一璇遵守“看不见就当不知道”的原则,默默转身, “既然已成顽石,还是需要悉心修剪一下周围的尘土,才会露出璞玉。”

  末了,徐一璇还加了把火, “儿女,都是父母的债啊。”

  胡亥站在原地,看着嬴政目含请求,嬴政掂量了一下手中的木棍,看向胡亥的眼睛一眯,吓得胡亥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看见胡亥的动作,嬴政心下的那点儿膈应,忽然就释然了。

  千年在百姓中流传下来的教育方法,虽然有些不合礼,但总归是有效果的。

  看,他才拿起来“教育神器”,对方就已经开始害怕了。

  话虽如此,但嬴政始终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父皇……”

  胡亥见此,双目含泪,可怜兮兮地看着嬴政,试图唤回嬴政的父爱,打消这个念头。

  但似乎是起了反效果,这一声充满感情的唤声,让嬴政反而想起——自己还是一位父亲。

  不再迟疑,嬴政让小福按着胡亥,握着木棍面无表情地朝胡亥的方向走了一步。

  胡亥惊恐地双目瞪大。

  “父皇……不要……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呜呜呜——!”

  “啪!”

  沉闷的声音开始有些生疏,随即就有了流畅的节奏感。

  “啪啪啪!”

  “好痛啊父皇呜呜呜——!”

  “小福就不痛吗?”低沉的声音后是愈发顺畅的击打声。

  徐一璇听着身后的哭声,慢条斯理地转了转玛瑙串,补充道: “民间雕琢的时候,大多都是在身体最为柔软的部位,剥落遮掩,效果最佳。”

  嬴政动作一顿,让小福脱掉胡亥的裤子。

  胡亥只觉得自己的屁股一凉,心下的羞耻感突如其来,身子不断挣扎,但无济于事,在刺痛袭来后,只能哭得越发凄惨。

  “呜呜呜——!我错了!我错了!父皇——!”

  徐一璇看着枝头的积雪,感叹到——成长的过程总是充满泪水啊。

  ……

  “啪!”

  “嘭!”

  各种器物撞击的噼里啪啦声在望夷宫里响起,小福把已经见底的茶杯斟满,徐一璇察觉到怨恨的目光,提起一旁的木棍朝对方晃了晃。

  “第10次,还有20次,加油。”

  这个可恶的女人!说什么既然对机关有研究就多练习几遍,硬生生让他复原三十遍机关!

  整天就知道拿着那个破棍子耀武扬威!

  胡亥咬碎了牙,愤愤道: “你别以为得到父皇赏赐你的木棍,你就能为所欲为了!”

  徐一璇耸耸肩, “对啊,我当然能够为所欲为。”

  木棍指向胡亥,徐一璇不以为然道: “你就不一定了。外面可没有热碳取暖。”

  她毫不避讳地扫了一眼胡亥的下半身,似笑非笑。

  “简直就是天然的冰块,能够持续冰敷你的屁股蛋子。”

  胡亥:……

  “粗俗蛮横的女人!我一定要让父皇看清你的真实面目!!”

  徐一璇不为所动,轻啜了口热茶,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让胡亥越发不满。

  嬴政下手很有分寸,刚好能够让胡亥感到疼痛,并且不妨碍胡亥活动,不管胡亥的各种理由和撒泼打滚,让嬴政撤销徐一璇的职务。

  嬴政甚至还把棍子当做御赐,赐给了徐一璇,来震慑胡亥,让她该出手时就出手。

  徐一璇可是有职业道德的人,她当然不会动手,但是她承认,用来吓唬胡亥真的很好用。

  徐一璇又晃了晃手中的木棍,胡亥站在原地气鼓鼓一会儿后,还是挪动了身子。

  他不是屈服这个恶女人,只是屈服于两日前让他记忆犹新的屈辱。

  被当众扒掉裤子打屁股这件事情,他这辈子再也不可能会有第二次了!

  胡亥一瘸一拐地走到地上杂乱的绳索面前,愤愤把缠绕在一起的线团理清,然后捡起地上的木雕,单手爬山木梯,把木雕放到横梁上。

  徐一璇放下木棍,捻着红玛瑙珠串,在小福钦佩的目光下闭目养神。

  …

  “轻点!”

  胡亥趴在床上,扭头吼了一句正在为他擦药的小福,搭在被褥上的小腿不耐烦地蹬了一脚,正巧碰到小福的右手。

  小福轻嘶一声,连忙收起药盒,劝说胡亥。

  “公子,徐博士是天台山学子,又是陛下钦定的老师。还是不要惹怒对方为好。”

  “啰嗦!”

  胡亥扭头,瞪着小福,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就是看不惯那死女人那狐假虎威的样子!你看看她!”

  公子你以前也是这个样子。

  小福识时务地没有说出这句惹对方生气的话,只是静静地聆听着胡亥的抱怨声。

  胡亥猛地翻身,在屁股即将完全接触到床的时候放轻了些动作。

  “父皇这么看中她,我当然不能和她硬碰硬。”

  胡亥轻哼了一声, “我先前只不过是让她觉得任务艰巨,然后装作听话几日,在她觉得自己成功的时候,一举将她拿下!”

  小福轻叹口气,他从小就伺候在胡亥身边,自然知道对方说的这些话是在挽回自己的尊严,又或许是后面真的是这样计划。

  但是在被挨打后才想出来的。

  胡亥的确如小福所想,刚才说的计划只是他的灵光一现,但现在躺在床上,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一个完整的想法。

  胡亥眼眸越来越亮,就在此时,忽然传来一道平静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骗取信任,设立自己求学好问的乖学生人设,真是简单低级又恶心的方式。”

  隔绝会客室和卧室的纬纱被一只戴着红玛瑙的手缓缓掀开,徐一璇眼神中是看透一切的淡然。

  “不亏是你。”败光家财的秦二世,好事不干,坏点子一堆。

  胡亥还未完全绽开的笑容一僵,随即死要面子地扬起更灿烂的笑容,故作矜持地应下了对方的冷嘲热讽。

  “能够和我想到一起,你的心也没有干净到哪里去。”

  “去你妈的。”

  徐一璇淡淡爆了一句粗口,胡亥不可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哈?”

  徐一璇安抚地摸了摸怀里的毛绒绒,解释道: “我的心的确不干净,但是把脏话说出口,现在,我的心干净了。”

  胡亥:……

  胡亥一噎,每次和这个女人吵架,总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小福看着徐一璇怀中的东西,适时转移话题。

  “公子你看,好可爱的兔子。”

  胡亥斜了一眼徐一璇怀中白绒绒的兔子,嗤笑道: “可爱吗?比起活的我更喜欢烤的。”

  “我也是。”

  徐一璇颔首认同,然后走到床前,把兔子放到胡亥的床上。

  胡亥惊骇地移动身子,大喊道: “你干什么?!快把这个脏东西丢出去!”

  徐一璇捏了捏兔子修长的耳朵,举起兔子怼到胡亥面前。

  “恐怕不行,从今天开始,它就是你的宠物了,你不仅要和它同吃同住,还要负责它的衣食住行。”

  “哈?!”让他堂堂胡亥公子当一只兔子的内侍?!

  胡亥和猩红单纯的眼眸对上,不禁往后挪了挪,看着徐一璇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拒绝的话语一哽,眼底划过一丝恶劣。

  “好啊。”

  等对方一走,这个脏东西今晚就会出现在这个女人的餐桌上。

  仿佛知道胡亥在想什么一样,徐一璇意味深长地补充道: “我在这只兔子上做了标记,只有我知道。如果这只兔子遇到什么不测,你知道后果的,对吧?”

  面容一僵的胡亥:……死女人!

  等红色翩翩然离开屋内,小福自觉上前把兔子抱到怀里,胸前的柔软不禁让他软下了神色。

  “公子,这只兔子怎么办?当真要养吗?”

  胡亥起身,示意小福给自己穿鞋,但见对方一手抱着兔子,一手高举缠满绷带,胡亥出声命令道。

  “这脏东西有什么好抱的?给我穿鞋!”胡亥动了动小腿,催促对方。

  小福略带为难, “兔子善于打洞,放手以后就找不到了,若是放到……”小福看了一眼床铺, “似乎也不太合适。”

  “而且,公子两月时,也才这么大,小小一只,让人心都化了。”

  小福低头看着怀中的兔子,不禁又抬手轻轻拍了拍,像是在轻抚两月大的婴儿一般,眉眼间满是温柔。

  胡亥看着小福的样子微愣,视线扫过对方的左手,低垂着眼,随意地踩着鞋,下床站在地上,朝着屋外走去。

  “丢床上,反正已经脏了。”

  小福见状,抱着兔子跟在对方身后,建议道: “公子不抱抱吗?博士让您亲自照顾它呢。”

  “不抱。”

  “那公子我们给它取个名字吧。”

  “脏东西。”

  “唔……可是它很白啊。”

  烦躁的声音响起, “就叫脏东西!”

  “诺。”

  …

  月光透过窗户轻轻地洒在屋内,仿佛一股柔和的光辉,月光投射在纬纱上,将它们映衬得如同银色的绸缎,轻轻地摇曳着,安静祥和。

  躺在床上的人轻轻地睁开眼睛,月光将他的轮廓勾勒得分外清晰,他静静地倾听着月光的声音,扭头看向床边蜷缩在围栏一耸一耸的白色团子。

  他沉默半响,下床伸出手指戳了戳对方,白团子被戳地歪身瘫倒在地。

  白兔在睡梦中被惊醒,睁眼看到不明生物站在自己面前时,没有半点警惕之心,就着躺倒的姿势朝袭击者露出脆弱而又柔软的肚皮,然后闭上眼睛,重新回归梦乡。

  “……蠢货。”

  这么容易就把自己的弱点暴露给别人,要在宫里不知道都死了几百次了。

  胡亥嗤之以鼻,但手下却是一次又一次地戳着白毛团子,动作也变得轻柔了许多。

  …

  第二天一早,前来叫胡亥起床的小福,看着陷入被褥中的一人一兔,感动捂嘴。

  天呐,孩童和动物,可爱翻倍!

  …

  “啧,蠢货。”

  胡亥烦躁地用芦菔(萝卜)不断戳着白兔, “谁让你昨天晚上跳到我床上睡的?你不知道你身上有多脏吗?啊?”

  “要不是那个臭女人,你早就已经被开膛破肚,扒皮抽筋,做成烤兔子了!”

  小福上前把白兔的耳朵自上而下折叠, “公子,兔子听不得这些的。”

  “啧。”胡亥把芦菔一丢,杵在桌子上。

  白兔小巧的嘴巴不断鼓动,不顾一旁不断顶着它腮帮子的骚扰,似乎世界上只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吃饭。

  小福笑道: “兔子的弹跳力很好,是小的疏忽了。”

  当晚,放兔子的围栏就被钉上了一个顶,只留下一个可关可合的门。

  没成想小福次日再进屋内的时候,床铺上依旧多了一团白色的团子。

  蜷缩在胡亥的身边,睡得香甜,小福看着胡亥安然的睡颜,眼中满是慈爱。

  比起宫里其他公子公主的母亲,胡亥的母亲地位低下,加上胡亥异域的容貌,从前在宫里的日子并不好过,直到公子受到陛下宠爱后,他们日子才好过了些。

  尽管如此,宫里的人都对胡亥避之不及。

  现今有了玩伴,公子,大抵也是开心的吧。

  小福掖了掖被角。

  徐博士真不愧是专业的!两招就拿捏住了公子!

  —

  有史料记载,白萝卜是秦代和汉代的人们经常食用的一大蔬菜。汉代人称白萝卜为“芦菔” “罗服”等。有宫女“掘庭中芦菔根”吃的情形,是《后汉书·刘盆子传》中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