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报社一如既往的热闹,四人来到报社的时候,对宴温书这个新面孔有些好奇,纷纷投来视线。

  纪子昂一改往日的热情活泼,垮着脸闷头往前走,丝毫没有介绍宴温书的意思。

  落后纪子昂的三个人似乎是感受不到纪子昂的怨愤,不紧不慢地走进报社。

  “社长。”

  社员在百忙之中和纪子昂打招呼,纪子昂微笑点头,等三人来到面前,又重重地“哼”一声扭头离开。

  纪子昂的变脸让社员一时摸不着头脑, “社长这是?”

  “男人都有那么几天,不用管他。”

  林月华柔柔一笑,走到楼梯口的纪子昂身影一顿,重重抬脚踩到楼梯上,发出“嘭通”的一声,周围的人不由投去视线,纪子昂再次“哼”一声。

  三人:……

  社员收回视线,压低身子小声地提议道: “可惜了,社长年纪轻轻的,竟有隐疾。在下认识一位名医,如若需要的话,在下可以举荐。”

  察觉对方不算隐秘的悄悄话动作,纪子昂放慢脚步,悄悄看向几人的方向,竖起耳朵。

  唐慈放下手中的篮子,写到: 【不用了,神经病治不好的。】

  纪子昂没听清社员的话,但唐慈白纸黑字,纪子昂看得清楚,深吸一口胸中的怒气。

  “……哼!!”

  哼完,狠狠地剐了一眼唐慈,像是一路踩着鼓一般“嘭嘭”上了楼。

  唐慈慢条斯理地又写: 【你看。】

  社员讪笑两下,一时有些无言以对。

  三人告别社员,来到审稿室后,就见纪子昂瘫着脸翻着手里的稿子,纸张翻阅的声音似乎都带着不忿,聒噪异常,在一片清脆的翻页声中,尤为明显。

  纪子昂上楼的动静很大,脸丧得仿佛挂了几个水袋,审稿室里面的编辑都能看出对方心情明显的不好,动作渐渐放柔。

  在见到三人的身影后,埋在稿子间的赵高停下动作,看到宴温书这陌生的面孔眼眸一闪,然后扬起亲切的笑容,和三人打招呼。

  “三位大人来了。”

  赵高向宴温书自我介绍道: “这位想必是新的博士吧。在下赵高,任中车府令,现今暂时在报社帮忙。”

  宴温书心下好奇,但表面克制地点头, “你好,宴温书。”

  “大人不必客气。”

  赵高寒暄了两句,视线落到唐慈身上,慰问道: “那日火势猛烈,唐大人身体可好些了?”

  唐慈点头,上前将一直拎在手中的篮子放到赵高案几上,周围的编辑好奇地投去视线。

  赵高疑惑: “唐大人这是?”

  唐慈把上方的白布一掀,金灿灿的光芒晃眼,众人不禁眼眸微眯,等适应后,才看清篮子里面的东西,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连赵高都有些愕然。

  唯有林月华微微张大嘴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众人的反应在唐慈的意料之中,毕竟只要是个人,看到一篮子黄金都会走不动道。

  先前做火药的时候出了点意外,但是其他三项发明是切切实实的,老祖宗赏赐了唐慈很多锦罗绸缎,黄金半两。

  布料唐慈都退了回去,他只留了钱。

  唐慈现今可以算是大学生里面的最为富有的人。

  深知富不露财的道理,唐慈谁都没有说,眼前的一篮子黄金很唬人,唐慈放了六十六块黄金在里面。

  他有些肉疼,只能不看篮子,看向别处,以防自己后悔。

  要不是从林月华那里听说,赵高义无反顾地冲进火场救他,唐慈说什么都不会拿这么多。

  唐慈: 【送你的。不管你有什么阴谋,但的确救了我。】

  被活烧的感觉真的很痛,哪怕唐慈当时已经陷入了昏迷,但大脑感官依然能感受到那种灼热。

  赵高视线从“阴谋”两字,落到白纸后明亮澄澈的双眼,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反应。

  秦律有定:官吏之间不能私相授受。

  他看的出来对方是真的觉得自己救他是场阴谋,想送他金子的谢意是真的,但想送他进大牢也是真的。

  就算再怎么讨厌他,这么愚蠢的陷害招数,未免也太拙劣了。

  赵高和唐慈对视半响,被唐慈眼中的真诚,打得有些茫然。

  不知怎地,脑中忽地闪过一个奇怪的,莫名的想法:对方该不会不知道这是犯法的吧?

  赵高思咐片刻,忽然从怀中掏出一块木牌,递给唐慈,见唐慈有些疑惑,赵高解释道。

  “唐大人先前的伤势有些严重,这是在下特地求来的桃木符,可以保平安。”

  唐慈有些讶异,伸出手接过桃木符,赵高眼眸一闪,紧盯着唐慈的神色。

  见对方只是翻来过去地端详桃木符,脸色无异,赵高嘴角扬起的弧度微微拉平,挪开视线,拿起白布再次将金子盖上,说道。

  “唐大人的心意在下心领了,但大家都是为陛下做事,不分你我。大人有难,在下帮衬一二是应该的,况且官员之间的利益往来,有违秦律,大人还是收回去吧。”

  唐慈没想到只是简单的谢礼而已,居然是犯法的,反应过来后,把桃木符递回给赵高。

  【那我也不要。】

  赵高没有强求,笑着把桃木符揣回兜里。

  可是唐慈不还这个人情,心里就一直觉得自己欠赵高,对方是有名的大奸臣,唐慈不想和对方有来有往。

  这么想着,唐慈和赵高说道: 【既然这些你不要的话,那我送你三千万吧。】

  赵高越发觉得眼前这小子想送自己进牢狱,婉拒道: “唐大人真不用如此客气。”

  唐慈摇头: 【要的,送完你就两清了。】

  赵高笑容一僵。

  对方送完三千万两黄金,自己手下分文没有得到不说,还要蹲大牢,到底哪里两清了?

  赵高拒绝: “大人!真不用!”

  唐慈点头: 【要的!】

  赵高: “大人!不不不!”

  唐慈: 【要要要!】

  见唐慈有所动作,赵高连忙上前,想要制止对方,但只见对方提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心下奇怪。

  “大人,在下收不……”

  赵高的话音顿时如鲠在喉,月牙状的眼眸消失,赵高看着举在自己眼前的纸,陷入沉默。

  唐慈: 【我送你三千万,千万要开心,千万要平安,千万要性(划掉)幸福。】

  唐慈写完,一将白纸塞到赵高伸出的手心里。

  【两清了。】

  赵高:……

  他这是被空手套白狼了??

  本来想还给唐慈,但猛然间,赵高不知是想到什么,把手中的【三千万】递到唐慈面前,话音一转道。

  “既然是唐大人墨书,不如唐大人留个名?”

  留个著名而已,唐慈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四周环顾,走到赵高案桌面前,伸出大拇指蘸上朱砂墨,按到【三千万】上。

  白纸映衬着鲜艳又纹路清晰的指纹,像雪中盛开的梅花一般。

  赵高笑着道谢。

  正巧此时,一旁的案几发出一声重响。

  “嘭!”

  纪子昂把手中的稿子猛地一甩,阴阳怪气道: “呦!不亏是唐大才子,才短短几个月,就已经混的风声水起。”

  看着赵高案前的篮子,纪子昂左右摇着脑袋,酸溜溜地道。

  “我们就一普通人,再怎么真心实意地和你交朋友,都配你不上呦!以后还得让唐大人多多提拔!”

  唐慈斜眼,瞧着纪子昂那副欠扁的模样,扭头和林月华说: 【以后少和傻子玩。】

  林月华含笑点头,纪子昂猛地一拍桌子,怒道。

  “臭小子!你真以为我怕你吗?我这是尊老爱幼,不和你一般见识,你还来劲了是吧?!”

  纪子昂撸起袖子,绕过案几,走到唐慈面前,在对方面冷漠的视线下,一把夺过唐慈手中的纸,退后拉开距离后用力甩到地上,抬脚使劲碾踩。

  “破纸!!我让你骂!我让你骂!”

  踩完后又盯着林月华: “还有你!你这个冷漠无情的女人!我们一起做纸,共建报社的美好回忆你一点都想不起来吗?!居然任由我在池子里挣扎!都不来救一下我!”

  林月华幽幽道: “这些回忆我记得还有唐慈,而且,我不会游泳。”

  纪子昂一噎,扭头朝着宴温书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顿抱怨: “那你呢?!就知道你那条破鱼!你看不到你的朋友陷入水火之中吗?!你都不知道帮一下??”

  宴温书伸手轻点鼻梁,不慌不忙道: “做事要有优先级,得一步一步来。我得先钓上鱼,才能去救你。”

  还没等纪子昂出声,宴温书率先打断对方的辩驳: “而且,我脱衣服的时候,你已经上来了。你不是会游泳吗?”

  游上岸的速度很快,令人叹为观止。

  提起这件事情,纪子昂救更气了,叉着腰面目狰狞道: “等你一件一件脱完,折好,摆放整齐,我坟头的草都有你高了!”

  宴温书自有一套道理: “那等我脱完,折好,摆放整齐以后,我就去救你。不如你再跳一次?”

  纪子昂:……

  林月华低笑出声,唐慈双手环抱,好整以暇。

  “你你你——!”纪子昂不可置信地指着一脸认真的宴温书,踉跄后退。

  偏偏宴温书觉得这是一个好注意。

  既然纪子昂是因为没有人去救他生气,那场景重现就好了。

  就像做实验一样,有问题,重新再做一次就行了。

  宴温书认真提议: “放心吧,这次一定救你。只是你别擅自游上来了,不然下次你又要无理取闹。”

  林月华也说道: “我觉得也是,就算我们救援不及时,这是在华夏,你也不至于客死他乡。”

  唐慈重新拿出张纸,明目张胆地甩大牌: 【我就不去你的葬礼了,我脾气大。】

  纪子昂: “……人干事?”

  几人打打闹闹,虽然纪子昂在生气跳脚,但气氛却是轻松。

  赵高立在一旁反而显得格格不入,缓缓坐回原位,一手拿着唐慈送的【三千万】,一手摩挲着怀中的桃木符。

  看来桃木对这些红衣人没有半点作用。

  视线落到【三千万】落尾处的指纹,赵高眼眸微眯,挡住眼底的算计。

  就算是鬼神,到底还是太单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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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高:桃木不是驱鬼的吗?

  红衣厉鬼·唐慈:这啥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