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丁头的誓言可信度约等于零。

  再一次腰酸背痛、颤颤巍巍起床的猫又场狩深刻认知到这一点,并决定将其刻入自己的人生教条。

  布丁头的话,只能听一半。

  而求欢的布丁头的话,丝毫不能信,别说信了、听都不能听。

  眼下青黑,乌黛黛的一片,猫又场狩又是整晚没睡,整个人异常萎靡,他提不起劲,做什么都恍恍惚惚的。

  但是从旁人角度看来,黑发青年看起来……就像从内而外盛开了般、整个人都发出点很慵懒的气息。

  与他状态截然相反的就是孤爪研磨,食髓知味,精力十足,整宿整宿不睡也丝毫看不出疲态,精神饱满、连带着低气压气场也好转许多,变得更加柔和温驯、像是只餍足的野良猫。

  三月底、各大学的入学通知送来。

  猫又场狩也如愿收到了心仪大学的入学通知,在老师小笠原的提点下,他开始为日后走上职业道路做起准备。

  桐先弓道部一应事务交接完毕,最后与哭得稀里哗啦的弓道部后辈们(特指两个即将升上三年级但依旧学不会稳重的双胞胎)道了别,无奈笑着的猫又场狩最后回头,深深望了眼待了两年的桐先弓道场。

  陪伴他最多、花费时间最久,两年的一切都在这里。

  黑发青年伸出手、慢慢关上了那扇写着他名字的更衣室柜门。

  “咔哒”一声。

  三年级的尾声、终于落下帷幕。

  但人生才刚刚开始,他即将迈入下一个阶段。

  桐先的三年生毕业典礼上,

  校服的第二颗扣子早在毕业典礼前就被布丁头拿走,美名其曰“先拿走,就不会有人再和场狩要了。”

  当然,拿走没有问题。

  只是,布丁头拿走了每一件校服的第二颗扣子。

  猫又场狩保持礼貌微笑、心底缓缓敲出个问号。

  “那个研磨……确定每一个都要吗?”

  “嗯。”

  赶在毕业典礼的前一晚,直接上门的布丁头默默应了声,并催促着黑发青年动作。

  猫又场狩哽住。

  虽然‘校服第二个纽扣’的寓意他知晓,但是、全都拿走,一个都没给他剩下……

  真的没问题吗?!

  怎么看都有点太过于夸张了吧。

  甚至,连高一时的音驹制服上的第二颗纽扣也被剪下来一并拿走。

  猫又场狩深呼吸、安慰自己反正这些制服校服也不会再穿了,给布丁头也没什么。

  倒不如说……只是十几粒扣子,就能哄得他开心,不过来纠缠自己,可以说是无比划算。

  猫又场狩丝毫没有发觉自己对布丁头的退让边界越来越低。

  简而言之,他无比溺爱。

  到了各大学开学日期,猫又场狩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去学校报道。

  他报考的学校与布丁头虽然不同校、但在同一个区域,正好也是小笠原的常驻地。

  当时择校的时候就有考虑到,兼顾日后的职业发展,抉择之下,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离开东京的时候、两家人一起来送行。

  几年相处下来,孤爪妈妈与猫又妈妈关系已经非常好,隔三差五就一起出去逛街、喝下午茶。

  旁边的孤爪爸爸和猫又爸爸更是会一起出去钓鱼,四个人全然一家人模样。

  孤爪研磨和猫又场狩并肩站着,在安检区与等在外面的家人们挥手告别。

  这次不再像是高三那年,他必须与孤爪研磨在机场分别,走向截然相反的方向。

  出发点相同,终点相同。

  唯一不同的等待过程终于宣告尾声。

  两年前分开的两条线走过各自的旅程,顺应趋势、进入交织点。

  手机上的日历虚拟向后撕页,计时的表盘不断前进,与时间的齿轮一致,走进人生的下一个阶段。

  大学报到完毕的第一周,好不容易抽出的双人约会时间。

  孤爪研磨拿着银质叉子、切割下一角苹果派,不紧不慢地向猫又场狩提出搬出学校、两个人一起同居的想法。

  听到这话时,猫又场狩正在喝水。

  一句“同居”不打一声招呼兀然窜出来,成功让他呛到。

  缓了半天,猫又场狩才把嘴里的水咽下去,他颤颤巍巍开口,

  “……那个、研磨你是在说…同居?”

  孤爪研磨:“嗯。”

  猫又场狩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在手机上拉出日历,贴到坐在对面的人面前。

  组织语言道,“虽然……但是,研磨,有没有一种可能,现在开学才…不过一周?”

  黑发青年努力维持镇定,不让自己的情绪过于明显。

  他深吸一口气,放下喝到一半的杯子。

  “而且、我们现在见面也很方便,就算不同居也能每天都待在一起,所以、好像也不是那么必要……同居,”

  猫又场狩慢慢拆着,小心抬起眼,“对吧?”

  孤爪研磨:“……”

  布丁头不吭声,

  一般这种情况,就是否定的意思。

  但是无论怎么想,开学报道不过一周……就直接搬出去同居什么的。

  猫又场狩死目。

  总感觉,似乎有点太早了。

  而且,微妙地有些……

  不好说。

  希望是他想多了。

  猫又场狩握着杯子又喝了口水。

  这个话题最后不了了之。

  虽然孤爪研磨没有直接说什么,但是猫又场狩直觉、布丁头心里一定没有放弃这个想法。

  三花布丁猫绝对在暗戳戳使着坏计划什么。

  开学第一个月,一切走上正轨。

  约会频率降低到三天一次,因为猫又场狩正式开始准备起自己成年后的首轮出道战。

  用老师小笠原的话来说,“场狩,这会是你走向世界的第一步。”

  国中、高中的比赛都是与同龄人竞争,即使拔得头筹或遥遥领先都没有什么实感。

  但成年后就不一样,他将面临来自全日本、乃至全世界的弓道选手。

  弓道本就是一个人的对抗,成年组更是舍弃了团队赛,首轮出道战、背负着小笠原流第三十七代继承人的名号,猫又场狩迟来地感受到一点压力。

  但他是不上脸的类型,三天一次的约会在面对布丁头时仍旧是十分轻松、不将压力与负担带给对方。

  毕竟这是他自己能处理完毕的事情。

  四月初,冬天彻底离开,春日的气息缓缓铺散。

  东京樱从树梢绽放,正是盛开的季节。

  国家体育馆,

  猫又场狩成年后的第一场正式比赛暨出道战拉开帷幕。

  场馆广播在播放着注意事项,日英双语交错。

  孤爪研磨戴着口罩和帽子,慢吞吞照着票找到自己的座位。

  位置选得很好,就在第一排,距离赛场最近。

  ——可以最清晰地目睹场上选手的状态。

  这张票是黑发青年在上一次约会时给他的。

  嘴里说着“如果研磨有时间的话……可以过来看,没有空的话也没关系。”

  但面上表情却全然不是这样。

  孤爪研磨知道猫又场狩压力很大,在尊重恋人意愿的前提下,他没有擅自地进行行动或是说些什么话语过问于此。

  只一如既往沉默着、注视着。

  猫又场狩的出场次序在倒数第二组,一个有些后的位置。

  虽然国中、高中时他是赫赫有名的黑马新星,但进入成年赛场、与来自世界各地的职业选手对抗,他的光芒并不明显。

  如群星中的一颗,存在感也不强烈。

  孤爪研磨静静看着在准备区跪坐、平静呼吸的身影。

  身侧余光稍动、旁边一直空着的位置慢慢坐下一道身影。

  石青和服、套着羽织,头发花白的老人坐下,他似是留意到孤爪研磨的视线,转过头来朝他微微笑了笑。

  孤爪研磨知道这个老人,正是被称为当下日本礼射系第一人、小笠原流派的传承人、猫又场狩的老师。

  “来看场狩吗?”

  小笠原慈和地打着招呼。

  孤爪研磨慢吞吞应了声,“嗯。”

  “会担心吗?”

  小笠原目视前方、望着准备区的亲传弟子的身影,似只是随意闲谈般。

  孤爪研磨没有立即说话,目光停在睁开眼起身准备上场的黑发青年身上。

  “……不会。”

  他的声音不高、低低的,一如他的存在般,并不夺目。

  “因为是场狩,所以,不会担心。”

  “……”

  猫又场狩听不见场侧孤爪研磨与他的老师的对话,当然、即使听到他也不会说些什么或是有什么惊奇的反应。

  孤爪研磨对他的信任与他对孤爪研磨的信任,在彼此间是双向的,他们心知肚明。

  以前还会通过话语传递,说些什么“败给你了。”

  但现在,不消多说、他们就能从视线中得知对方的情绪。

  得知对方的迷茫、不解、疑惑与……坚定。

  选手入场很快到了黑发青年的轮次。

  小笠原没有说话,孤爪研磨自然也不会说话。

  视线齐齐停在赛场之中做完射礼、开始胴造弓构的身影。

  他脊背挺得很直、白杨一般。

  从上至□□态全然挑不出毛病,和弓打起,高高举过手臂、头顶,切换成引分,戴着弽的右手搭在箭羽、手指并紧捏住箭柄。

  左手是弓手、持握和弓,异常稳定,右手是马手、用以保护的弽发出细微摩擦声。

  猫又场狩的射姿已经完全展开,进入会神状态。

  在孤爪研磨的座位席上,能清晰看到赛场内黑发青年的侧颊。

  长至肩肘的稠深黑发再度被扎起,不过这次不是用的御神纸,而是垂下两支流苏的红色发绳。

  颜色很鲜艳,垂在脑后极为醒目。

  是孤爪研磨与猫又场狩一起去浅草神社买到的。

  ……的确很好看。

  孤爪研磨慢慢眨了下眼。

  和他预料中的一样。

  竖起的高马尾、像他亲手帮人扎起般。

  孤爪研磨有尝试过帮黑发青年扎头发,在猫又场狩睡着的时候。

  黑发青年躺在他身边、因为太过疲惫,所以睡得很沉也很熟。

  颀长指节一点一点撩开盖在脸上的些许发丝,露出其下如玉般莹润的面颊,唇瓣是红的、面颊是莹白的、而眼睫发丝都是稠黑的。

  睡着时、黑发青年面上的表情很淡很清,对外界也十分迟钝,指腹偶尔蹭过脸颊也没什么反应,于是就更方便他将压在脸下的头发也抽出。

  柔软细长的黑发缠绕在指尖,稍微牵了下就亲亲密密缠上来,满满地堆了整个手掌。

  他轻微动着手指,将捋起来的发丝一起握在掌心,把跳脱出来的碎发勾到耳后、动作很清很温和,像流浪许久的野良猫一点一点耐心地为自己身边的伴侣舔毛,不厌其烦。

  拢起的发丝蓬松柔软,宛如一大束齐整的蒲公英。

  孤爪研磨以手掌握着、撑开指节把自己的发圈套上,缠了一圈又一圈。

  不断加深、像独占的标记。

  全然维系,环绕、攥紧着他。

  他们的关系就像这个被他握着、不断翻折的圈。

  明明可以自成一体,但却又不断轨迹交织、产生交点。

  孤爪研磨慢慢垂下脸,眼睫也低着、握在手掌的发尾被掌心温度焐热,沾上了他的体温。

  暖乎乎的落在掌心。

  他低头、轻轻亲了下掌心拢起的发尾。

  像猫咪亲吻栖息的蝴蝶,柔和温缓、不惊动对方。

  来自黑发青年的气息也幽幽传递过来,孤爪研磨对此最为熟悉。

  他们用的是共同的洗发露,所以味道也是一样的。

  并不浓厚的樱花香,丝丝缕缕萦绕鼻间,松松握着掌心的发丝,他垂下眼,视线再度绕回到猫又场狩的脸上。

  或许是因为折腾得狠了,面颊上泛着点潮红,眼睫稠深,随着浅浅的呼吸浮动,还是未干涸、带着点潮意的。

  他睡得很安静,只有被子隆起一块。

  如果不注意、几乎都很难发觉这里有个人。

  在音驹的时候,孤爪研磨也曾无数次注视过他的睡颜。

  去乌野的巴士上、因巴士颠簸睡得皱起眉的黑发少年。

  体育公园合宿时、躺在他旁边位置,侧过脸毫无防备对着他睡着的软白面颊。

  还有因为那封乌龙告白信,淋雨发烧后不安握着他的手、整个人几乎蜷缩起来的猫又场狩。

  或许就是从那一刻开始,他对牵着那只不自觉握过来、寻求他的停留的手有了执念。

  发起牵手可以是自己主动寻求,但等待被牵手是普通人不会有的。

  他似乎不是什么幸运的人。

  从小到大运气不能算很好、但也不算很差,马马虎虎、平平淡淡,就这么过去,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也没什么特别讨厌的。

  但他似乎又是个还算幸运的人。

  高二这年,不仅认识了有趣的翔阳,还捉住了他年幼的恋人。

  笨笨的、呆呆的、自己落入陷阱也不知道逃跑,望过来时却又带着小兽般的敏锐与直觉。

  一个难以解析的矛盾体。

  于是他注视着,注视着自己年幼的恋人一日一日成长,从少年走到青年。

  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从最初相遇,在排球场上的犹豫不决、躲避退让,到如今一步迈上世界赛场,沉静且自信。

  成年后的第一场出道战就沐浴着万万人目光,受着万万人期待。

  踏上万万人都难以抵达的领域。

  桐先弓道部喜欢给选手安排对应的花种,这个传统延续至今。

  猫又场狩所对应的是东京樱,全名东京樱花。

  与他的出生与成长地恰好契合。

  早春的观赏树种,盛开时满树灿烂,着花繁密,但花期短,只有一周,过了花期就极难见到。

  但是,此刻的弓道场应援席上,捧着东京樱的人不在少数,更是有人举着绘有东京樱的应援横幅。

  包括他的手中,也捧着一捧东京樱。

  他的老师手上也是。

  无数人爱着他,人们都愿意去相信他。

  相信他——能带来无与伦比的胜利。

  “锵——!!”

  尾部箭羽势不可挡、一尾白龙冲袭而去,裂帛金石声剧烈。

  它一举破开空气阻拦,再一次在竖立凝缩的澄金色瞳孔中慢速转过,时间仿佛倒流、成为仓鼠脚下的滚轮,‘嘎吱嘎吱’地转过一个世纪。

  又似乎仅是一秒,连眨眼的瞬间都不到,金属箭尖洇着点透亮生硬的冷铁寒光。

  第一声弦音响起、昭示夜空最为明亮的新星已然横空出世。

  颤抖的白羽死死钉在成绩台上,箭靶内里红圈正中,丝毫不差。

  “——正中!!”

  “三连正中——!!”

  鼓掌声、喧闹声、应援声、加油声,混杂在一起,铺天盖地朝隽直立在那儿的身影涌去。

  场馆广播语速极快地介绍着这是本场第一次分毫不差的三连正中,几乎可以说是对着靶心正中的一点嵌入,甚至是连续三次,而且入靶力道更重、可以判断出实打实的功力。

  播报员压抑着激动介绍着这是来自于本国的选手、一位才踏上成年组的赛场的新星黑马。

  他们历数着他的过往曾经,将每一点都拿出来大作夸赞。

  由此、小笠原流第三十七代继承者的名号真正落在了黑发青年的肩上。

  他站在那儿、就有无数人去追随他,为他鼓舞。

  猫又场狩稍动,视线转过一个弧度。

  他慢慢抬起手,戴着用以保护手部的弽的右手缓缓张开、接住了一片轻飘飘落下的东京樱花瓣。

  他仰起脸,才发现,不知何时——

  已经漫天都是绽放飘动的东京樱花。

  情绪浮动着,被卷席着,一齐传递着涌来,似涨潮的潮水,环绕在立在那儿的身影身边。

  而他只轻轻弯了下眼,而后抬起,隔着柔软、粉白的花雨,如点墨般的稠黑眼瞳、静静落入一双始终在注视着他的金色猫瞳。

  他的恋人正在那里,隔着万千人群向他望来。

  东京樱的花语有很多,最正中的仅有两个,‘爱’与‘希望’。

  正如他一般。

  ……

  第一场成年组的出道战堪称完美,比赛结束,黑发青年在小笠原的带领下去见了一些前辈。

  孤爪研磨拉起口罩和帽子,等人群走得差不多了后才从安全出口出去。

  他知道猫又场狩被带去不会很快就能抽身回来,所以他不介意再多等一段时间。

  走出安全出口的大门,前面突然传来点动静。

  孤爪研磨垂着头在看手机,置顶聊天框似乎跳了下,但是讯息似乎又被撤回了,他慢慢点开输入框、准备打字。

  但前面的动静却更大起来,甚至已经到了有点阻碍通行的程度。

  孤爪研磨慢吞吞抬头,第一眼、就看见等在门口,换了常服却被围得水泄不通的黑发青年。

  猫又场狩面上是微笑的表情,被挤得甚至有点喘不过气的情况下还保持风度给过来的人签名、说祝福话语。

  心有灵犀的一刻,他抬起眼,稳稳地与孤爪研磨对上视线。

  有人说,恋人的眼睛是第八大洋。

  只需稍一对视,就会沉溺其中。

  猫又场狩从未怀疑。

  他在向孤爪研磨靠近,顺应自己的本能与直觉,一步一步。

  人群在拦着他、也在推着他走。

  人们环绕着他,为他的精彩表现喝彩助力。

  而孤爪研磨站在那儿,像徘徊在投喂者周遭的野良猫,只静静在那看着。

  ‘如果不向他靠近就会失去踪迹’

  在第一次与乌野合宿时,被三年级的黑尾铁朗委派与棘手的布丁头打好关系,帮忙解决似乎在苦恼的布丁头的问题时,他被询问对孤爪研磨的印象。

  那个时候的猫又场狩如此说,

  “——如果不主动靠近的话,就会像野良猫一样躲起来……有点难找呢。”

  “研磨前辈,大概是这样的角色吧……应该。”

  所以在三年后的如今,猫又场狩对着年轻的自己道,

  “你要主动向他靠近。”

  他的存在感太微弱,一不小心就会从人群中流走。

  所以要去牵住他的手。

  布丁头主动靠近,就去牵住他的手。

  布丁头没有靠近,就去主动牵住他的手。

  隔着人群,

  再一次的、猫又场狩感受到自己掌心被攥住,隔着拥挤的人群、喧闹不休的争鸣。

  不仅仅是他捉住了孤爪研磨,也更是孤爪研磨捉住了他。

  五指压紧,指根嵌入,他握得很紧,一种绝对不会松开的姿势。

  “研磨,”黑发青年弯起眼,声音轻快,

  “……现在很适合一起逃跑,对吧?”

  四月的东京樱,簌簌落了行人道满地。

  一前一后,两道身影摆脱了人群,手掌紧握着,传递着彼此的脉搏与起伏。

  他们向前奔跑,发丝微乱,呼吸也紊乱。

  手掌滚烫,交织彼此热度,分享各自体温。

  垂在脑后的红色流苏一晃一晃的,十分醒目。

  猫又场狩脑中突然划过些片段画面,

  猫又妈妈很喜欢在电视上看一些肥皂剧,剧集的主角一定会有手牵手奔跑的场景,

  在桥上、在河堤岸、在马路上、或是乡下的原野与海岸边。

  他们向前跑着,像是要逃离这个世界。

  那个时候,猫又场狩还看不懂。

  现在,他莫名就明白了。

  不是为了奔跑而奔跑,也不是为了牵手而牵手。

  只因为是特定的那个人。

  感情太多、满到要溢出来,因为太喜欢、太在意、太想去爱。

  所以想和他就这样一直牵着手,一直向前奔跑、直到尽头。

  交握的手掌、叠在一起的掌心,一路向前跑着。

  欢呼声、喝彩声、加油声,隔着时空从三年前抵达三年后的现在。

  那个时候,抽到的命题是,

  [——目不转睛的]

  [闪耀者]

  跃上心头的答案促使他横跨整个运动会操场,跨越障碍通过阻碍到达他面前,只为了向他伸出手。

  ——发出一个一起去到终点的邀请。

  原来,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

  孤爪研磨,就已经是他人生中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