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玄幻奇幻>谋道>第18章 暂得安宁

  “哥,你说实话。当你和久别重逢的妹妹见了一面就跑出去的这段时间里,有没有想起过我,想起有一个兴高采烈给哥哥买东西回来却发现被丢下的妹妹。”

  岳珥扎着两个小揪揪,披一身绣着桃花的棉被,抱着温文剑,搬着小凳坐在巡灵府的栅栏门前,面无表情地看着被她拦在门外的两人,最后还是没绷住,痛心疾首:“三天!这三天我是怎么熬过来的,你们知道吗!”

  “两天多吧,没有三天。”纪开云纠正她。

  “开云不许反驳。”岳珥用剑鞘戳他,又转向岳初晓凉凉道,“哥你回答我,有没有想到过我。”

  岳初晓看她的样子像是一直守在门口,发顶都落了叶子。他仔细回忆了一下:“想到过。”

  岳珥眼睛一亮,捧起脸笑:“什么什么。”

  “想过怎么和你相处。”岳初晓坦率道。

  岳珥小脸一垮,又抱起剑冷淡地别开脸:“……哦,有结论了吗?”

  岳初晓很诚恳:“暂时还没有。”

  闻言,岳珥站起身,把温文剑塞到兄长手里,一手紧握被角裹紧一手搬起小石凳往里面走。

  岳初晓拎着温文,不知所措:“?”

  “哥?”岳珥回头,看见他还站在那里,就叫他:“过来坐,我们俩先谈谈。”

  纪开云从善如流,当即在岳珥驱赶之前打招呼给两兄妹留出空间:“姜归在房间?我去看看他练习怎么样了。”

  岳珥很满意他的识相,大方地奖励了一个黑状:“开云,昨天我看见寻芳溜出去玩,今天还没回来,不知道是不是相思病又犯了。”

  纪开云比了一个“知道了”的手势,头也不回地迈进一栋小楼,懒散回道:“随便它,待会再不回来就传讯让永为辰炖了吧。”

  很快小院安静下来,兄妹俩对坐着,只剩风过魂树动枝叶的轻微细响。

  “子霁还没回来,小白出门处理一个闹鬼的地方。”岳珥将被子堆叠在腿上,不知从哪翻出一个精致的食盒,打开推到岳初晓眼前,“喏,我特意给你留的。”

  食盒不大,里面的东西倒是堆得满满的,从酥皮上的不同徽记来看很可能是岳珥把不同店家的糕点装到了一个盒子里。

  她面上想要夸赞的表情过于明显,岳初晓道了句谢,刚想拿一块,被岳珥拍了手阻止。

  “不许说谢。”她不高兴地鼓了鼓腮,“手干净吗?”

  岳初晓老老实实被岳珥抓去用小瓢舀清水洗了手,直到捏诀风干时才想到为什么不直接用清洁咒。边上岳珥顺手洗了把脸,抬头时满脸都是水渍,水飞到鬓上,顺着发丝滴落。

  岳初晓下意识想顺手帮她擦干,被这小姑娘一个后仰躲开。

  岳珥皮肤白嫩,在早冬的风里冻到眼眶发红,轻声叫他:“哥。”

  岳初晓收回手,应了声:“怎么了。”

  “我很好相处的。”她说,脸上的水滴到地上,“你不要嫌弃我。”

  一只手揉了揉岳珥的头,岳初晓明白大概是自己的话伤到了她,蹲下来直视岳珥泛红的双眼,尽可能放柔声线:“我是怕我不知道怎么和你相处,惹你不开心。”

  岳珥“啧”了一声,吸了下鼻子,大度地搂住兄长:“没事,我反正不会嫌弃你的,你什么样我没见过,早习惯了。”

  “还有。”她小小声,“你从来没让我不开心过。”

  “哥,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但是我说不出来,写都写不下来,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这个禁制解掉啊。”

  岳初晓任她环着自己,提起禁制自己也相当无奈:“暂时没有,等我想想办法吧。”

  “哦……”岳珥闷闷地拖着尾调,“那,哥,你和我说说话吧,说什么都行。”

  目前生平匮乏,岳初晓想了想,决定和她讲这两天遇到的事。不过在此之前——

  “我看到有蜜蜂在叮你的蜜糖酥。”

  “什么!”

  冬天的蜜蜂少见,岳珥小心地没伤到它,捏着翅膀把它丢去了后山又跑回来坐好:“后山种了很多桃树,过几个月就会开花了。哥,到时候我去酿桃花酒,请你喝——不好喝别怪我啊。”

  “你会酿酒?”岳初晓颇感意外,在他的印象里,孩子——特别是岳珥外表这个岁数的孩子是应该被宠爱的,酿酒这样复杂的技能不该是孩子能掌握的。但一想到她的实际年龄,那点意外就得到了释然。

  “当然。”岳珥骄傲地一拍胸口,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我可也是在凡人堆里混过口粮的。”

  至于酿酒封存守窖时追老鼠,不小心打碎主家的陈酿连夜写信叫兄长拿钱来赎的丢人往事反正说不出口,不提也罢。

  她闲不住嘴,又接着说了好些事,什么岫云山下有一个小城,里面有很多有趣的店铺,有一家小馄饨皮薄馅多,她觉得兄长会喜欢;紧接着她又跳跃话题到某某宗的八卦上,再在某个出乎意料的节点将话锋转到天下糕点谁家最好上。

  岳初晓听得多说的少,就着岳珥的话咽下了好几块点心,对应着她说的那些“龙鳞糕”“玉芙蓉”。等她意犹未尽地停下来,眼巴巴等着听他许诺的故事时,他伸向食盒的手一顿,收了回来。

  “我们遇到了一个小姑娘……”

  尽量省略了血腥的部分,小姑娘作为主语贯穿到尾,为防止担心也没说丧服人还特意针对了自己,等到说完了何玉安最后的结局,岳珥一口桂花糕已经没滋没味地含在嘴里许久了。

  咽不下,吐不出,当她看见兄长讲之前特意不动糕点就应该猜到这个故事不适合吃东西的。

  岳珥苦恼地看着等她反应的岳初晓,默不作声地指指嘴,跳下凳子去找地方吐桂花糕了。

  岳初晓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略歉疚地抿了抿唇,抬眼看天色。

  冬日天黑得早,已经可以点灯了。散落在天际的星辰在未落尽的夕光映照下暗淡,聊胜于无地映在他眼底。

  岳珥回来得很快,了无生气地扑在桌上,把被子揉成一团垫在下巴下,恹恹道:“哥,你说为什么总是有这种事?修士是修士,凡人是凡人,修士也是从凡人里来的,为什么总会有不长眼的不把凡人当人?”

  “我也不知道。”岳初晓同样困惑,应得很简单。

  岳珥缓了一会,瞅了眼天色,从袖中摆弄出了一盏雕花玉灯,一弹指便以灵力点亮。温柔的暖光照透小院,她顺手将灯挂到了旁边的小树上。

  光线被枝叶切得细碎,任风变化形状,洒在地上恍如一小段星河。

  星河轮转,月落日升。

  昨夜姜归正在练习画符,被无声无息摸进来的师父吓到,硬着头皮被盯着练到挑灯。后来师父又悄没声溜了,他也总忘不了背后的视线,索性学到了深夜。小楼灯火熄了没多久复燃,习惯使然,姜归睁开眼恍惚片刻清醒,又早早起来,开始在附近的平地练剑。

  破风声惊动了隔壁一夜未眠的岳初晓。他陪岳珥坐到月上中天,送她去睡觉后调息度过了一晚。虽然希望积累修为早日突破渡劫,但反正差的不是这点时间修炼的灵力,岳初晓随心而动,睁眼走到窗边看向小院。

  姜归一身薄衫,长发高束,长靴踏露,目光一直跟随着剑尖,一招一式板正,神情庄重严肃。

  不得不说,这孩子确实努力,剑舞地有模有样的,只是……

  岳初晓看着姜归动作中的生涩:他是不是不适合学剑法?

  毕竟剑招做得很好,但实际舞出来却不像剑,更像棍子,既没有剑刃应有的锋锐感,亦失了三尺薄剑轻灵坚韧的特性。

  岳初晓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尔雅的剑柄,在识海内演练了同样的路数。

  他目前还没有用过剑和人过招,唯一沾得上边的是和纪开云在雪霁碰的那一剑,都没什么感觉就被柳树上的阵法止住了。换言之,他本人也不知道自己的剑法怎么样。

  从习惯上应对状况爱用繁杂的阵法而不是拔剑来看,可能不怎么样。

  岳初晓出了会神,目光还落在姜归身上跟着他动。

  只见少年左扭右歪,在空地里按规律转了几圈,到了一角灰衣边上。

  纪开云不知什么时候出了门,伸了个懒腰舒展筋骨,发觉了岳初晓的目光,顺着看过来,微笑着向他挥挥手,做了一个口型:“早安”。

  姜归练得忘形,额上沁出一层薄汗,一点没察觉师父突然出现在身后,可能是累的思考迟滞了一会,步子错了两步,转圈时“啪”撞到了纪开云身上,剑锋映着寒凉的晨光,险些弑杀亲师。

  纪开云刚扬起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只是睡不着早点起来看姜归练剑打发时间,眼尖发现窗后的岳初晓,临时起意想让他看到自己才站得那么近的,万万没想到漏了自家徒弟剑法奇差这一茬。

  纪开云把姜归拎得离自己远一点:“那边宽敞,去那边继续练。”

  作者有话说:

  岳珥(辩解):才、才没有哭,是洗脸的水!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