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冰山美人是钓系>第八十五章

  沈清淮回到房间, 打开头顶的欧式吊灯,彩色玻璃花窗折射出五彩光线,落在窗边的仿真皮沙发上。

  他直线走到沙发前坐下, 双手交叉抱臂, 胸口微微起伏。

  剧本被他随手扔在一旁,就这么静静坐了一会儿,门外响起江珩的声音:“清淮?你在里面吗?”

  沈清淮盯着房门, 紧抿双唇没有出声。

  门外的江珩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回应, 紧接着传来脚步走动和放水的声音。

  不回?

  那一定是清淮。

  江珩认准了房门号, 默默离开了门口, 回到对面自己的房间。

  等沈清淮洗完澡穿着浴袍出来, 门外的人已经走了,他把毛巾往床上一扔, 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看见几条江珩发来的消息。

  江珩:[睡了吗?]

  江珩:[]

  江珩:[怎么不等我就走了, 在生我气?]

  江珩:[,不气了好不好, 我刚刚一时走神, 没有听见你跟我说话, 是我错了, 你理理我,清淮......]

  沈清淮不冷不热回了一句:[背剧本。]

  对面的江珩看到这三个字, 原本打字的手忽然停住, 把对话框的一长串字删除, 手机扔去一边。

  他原本想今晚把人哄好,但收到回复后忽然就有些提不起精神, 躺在床上放空地望着欧式吊灯。

  明晃晃的玻璃吊坠在灯光下闪着光亮,每一片折射的角度都是精心设计、刻意雕琢,好看但总觉着少了点什么。

  江珩捡回手机翻开相册,从久远的储存中找出一张相片,在相片右边三分之一的角落里,正是一身黑卦衣坐在主席台位置上的沈清淮。

  这是三年前的一次玄学界大会上,江珩无意中拍下的沈清淮。

  彼时四大家族以沈家为首,在会议上再次作出打压散修的提案与讨论,底下有与会的散修气得当场闹事,被四大家族的人强行打残带走关押,一时间惊动整个会场。

  在一片杂乱之中,只有主席台上坐在角落的沈清淮一直挺直着身板,从始至终神情未变、一言不发,那时便引起了江珩的注意,他就在拍下会场现状的同时顺便将他入镜。

  坐在高台上的美人,一身黑褂衣,项带祖母绿玉,颈环天山雪钻,气定神闲,不为所动,生生将合作商的珠宝带成了衬托自己的装饰,硬是拉动合作商市值翻倍,路人见之无不赞叹。

  而用当时江珩的话来说,这个人一看就孤高自傲,那双看不见任何东西的眸比他身上的钻还硬,要是对上了绝对是个啃不动的硬茬。

  只是到后来结识,才意外他和自己的第一印象并不很一致。

  江珩不禁问自己——

  这样不好么?

  若是清淮真如所看见的那样难以靠近,那他也不可能和自己在一起。

  若是他性子真那般硬,碰上自己的臭脾气,早在最开始就不屑解释和自己动手,成为和其他世家子和散修一样水火不容的敌人,不会在花前月下搂着自己的脖子笑着亲吻。

  江珩很感念能有沈清淮这样的爱人,哪怕对方骨子里矜贵难伺候他也认了,只要对方是真的喜欢自己,而不是刻意隐瞒着什么......

  看着相片里的美人,江珩慢慢说服了自己,有些急不可耐想和沈清淮贴贴,但他还记着自己的任务,于是收拾心情翻开剧本开始研读。

  郎成忠,年龄二十整,性别男,是郎家唯一的少爷,因此他备受家族瞩目,深受长辈们的宠爱,肩负了许多人的厚望。

  剧本第一幕,围绕的是郎家祖母过寿,郎父为锻炼郎成忠,特意命他负责此次寿宴,明日正是他上街采买寿礼准备家宴的日子,也正是在这一日,他与荼秀第一次在桥边相识。

  第一幕众人的戏份有多有少,但基本在一个小时之内就背完。

  窗外,郎云镇内还有行人走动,有更夫打更声和风吹报纸的哗哗声,体验感直接拉满。

  一边感叹敬业一边随着困意睡去,直到第二日早晨,所有人被一阵铜铃声唤醒。

  林末十分负责地单独将每一个人依次带去餐厅用餐,用完餐之后又让npc领着众人去到各自的场景地点。

  众人穿着各自的角色服出场,部分角色在同一场景。

  郎宅,一座保留旧朝风格的典型三进三出大宅院,青瓦白墙,飞檐斗拱,木制的内部结构和年代感让整座宅院蒙上阴沉的氛围。

  门厅内,林末念完旁白后,秦礼和白栩从两侧由下人跟随出场,在看到白栩的扮相后,秦礼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叮铃铃。”

  “咳,对不起,我重来。”

  秦礼被警告出戏之后,赶忙调整了状态,甩了甩身上的棕色长袍,对一旁裹着身大红旗袍的“郎母”,背起台词道:“夫人不必担心,娘的寿宴交由成忠办,既锻炼他的能力又能让老太太开心,岂不是一举两得,咱们的成忠将来可是要管理整个郎家的,要是这点小事也办不好,如何能放心他继承家业。”

  秦礼台词背完后,一边偷偷憋笑,白栩白眼翻到天上去了,也得把台词念完:“啊,老爷,可是成忠才刚刚离开私塾,对于差人做事不很熟练,不如让管家跟着他一起去办。”

  秦礼缕了一把胡子,粗着嗓子道:“恩!就让管家陪着少爷一起去!”

  “成忠?成忠?”

  郎母唤了几声郎成忠,紧接着,在屋子里干等了许久的江珩,默默推开门来到院内。

  “爹,娘。”

  江珩黑着脸背台词,秦礼颤抖着回了一声:“嗳!”

  “老爷夫人。”

  彦禾饰演的管家从门外走进来,向郎父郎母行礼。

  “成忠啊,这回和管家上街,除了点心和寿糕之外,记得去请个戏班子来,你祖母就爱看些热闹的。”秦礼道。

  “成忠知道了,成忠一定办好寿宴,祈愿祖母福寿延年。”

  江珩背完台词,继而黑着脸瞥向林末,林末点点头,示意这场戏结束,接下来郎父郎母没有戏份,可以跟随江珩和彦禾一起上街,在旁观看。

  “结束了,就这?”秦礼还没过完瘾,摸了把白栩光溜的旗袍面:“这也不沉浸啊,挺草率的。”

  白栩反手拍了他一巴掌,“啪”的一声响亮且回荡:“剧本确实挺粗糙的,不值这个票价,但是你如果再敢动手动脚,老子把你手脚剁了。”

  林末摇了摇铃铛,道:“成忠和管家准备出门采买,请郎父郎母噤声跟随。”

  江珩瞥了眼笑嘻嘻的彦禾,顾自长腿一迈出了郎宅。

  彦禾跟在他身后,随即有至少十名下人npc从左右两边走出,手里挎着篮子和他们一同出门。

  还没感受过这样的排场,江珩不是很习惯身后有这么多人,走路的速度不觉加快。

  根据剧本,两个人从郎宅出来就往右侧的街市走去,像模像样地走近商铺,买果脯称斤两,一切宛如旧时。

  “这个,二十斤,那个三十斤。”江珩念着台词,一面看着店员npc依照他的要求准备货品。

  店员们见到有钱人家都很热情,大单子的利润多,有钱进裤兜,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行动时都是手舞足蹈。

  江珩盯着店员,回头给了秦礼他们一个眼神。

  “快,儿给咱提示了,咱仔细看着点。”秦礼拿胳膊杵了杵白栩,白栩狠狠翻白眼。

  打包好货品之后,几人回到大街上,沿着道路一直往前走,远远的就听见远处传来的喧闹声。

  江珩抬眼远眺,前面就是故事中的郎云桥,桥下有众多卖艺杂耍的班子,郎成忠需要请戏班就一定会去那里。

  “少爷,老夫人最喜欢桥里边那家南柯戏班,尤其是他们唱的那出《惊梦》,老夫人都能背下来了。”彦禾念着台词,正是在提示首次做寿宴的郎成忠。

  郎成忠听从了管家的意见,一路沿着桥边走去。

  身着富贵长衫的公子,英俊神朗,气度翩翩,他经过时路边的艺人纷纷卖了力气地吆喝,拼命展示自己的技艺希望被郎家选中,要是能接住这泼天的富贵,未来便不用再忍受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了。

  “少爷,看看我们的喷火!”

  “郎少,看看我们的胸口碎大石!”

  江珩走过时,杂耍艺人们十分敬业地拉住他,拼命推销自己,他们的脸上苦命的神情惟妙惟肖,看得令人动容,但江珩却是拨开他们的手,默默往桥深处走。

  “在哪儿呢?”

  按照剧本,郎成忠在前往南柯戏班的途中会偶遇荼秀,江珩已经看到南柯戏班的牌子,但他四下扫了一眼,却没看到沈清淮和陈武的身影。

  “主角呢?主角在哪儿?”秦礼和白栩也跟着四下转起来,按理说他们玩家站的位置应该是最显眼的,可一眼望去,除了npc还是npc。

  突然,一阵锣鼓声敲响,众人的目光被吸引到桥洞底下。

  在昏暗的桥洞里,灯光随着乐曲一起出现,富有激情的鼓乐和粗放狂野的唱腔,将戏幕前的氛围提到了高潮。

  江珩等人随即就见一人高的影幕上,一只皮影兀的从右侧飞出,四肢在空中转了三百六十度后单脚落地。

  “......”

  在众人诡异的沉默之后,另一只皮影从左侧慢悠悠出现,两只脚竖直垂着移动,饰演的大概是怨魂一类的角色。

  只见那三百六十度的皮影右手摸着脑袋,左手叉腰,单脚站立,把一只脚翘到胸前,用脚尖指着对面道:“呔!台下怨鬼敢擅闯阎罗殿!敢与本官状告何人?!”

  怨魂抱着双臂就这么站着看着他,身边npc配合着唱的哭腔:“判官大人!民女状告那陈家公子负心薄情,谋财害命,罪不容诛!”

  “哎呀?!竟有如此丧尽天良之事!”那判官皮影小腿转了三百六十度,一把拍在脸上:“你且与本官细细说来!”

  怨魂抱臂看着他,没什么反应,只抖了抖脚尖,npc接着唱道:“大人且听民女细细道来!”

  怨魂的演唱者尾音拖得很长,似乎在提醒皮影动一动。

  白栩挑高了眉道:“这怨魂看起来能把判官一拳掀翻二里地,哪有半点喊冤诉苦的样子。”

  秦礼莫名被戳中笑点,没忍住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

  “咱们只是初来乍到,哪里真的会搞这些东西,淮少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错了。”彦禾小声维护道。

  看着影幕上两只皮影滑稽的表演,江珩微微一笑。

  依照剧本,他应该被精湛的皮影戏吸引,随即绕去到桥洞下面遇到荼秀。

  江珩默默走上石桥。

  他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离开影幕,随着他身体的移动和角度的变化,影幕后一张清丽绝尘的侧脸慢慢露出,那道熟悉又陌生的人影让江珩不由停在桥头。

  沈清淮一头长发被编成麻花,松松地搭在右侧肩膀;白色里衣外是青色外褂,下半身穿着粗布长裤;一双缝着补丁的灰绿布鞋粗糙地包在他的脚上,露出光滑细嫩的雪白脚踝......像是粗糙荷叶里包裹的玉莲。

  从上到下一整副都是旧时穷苦人家少年的打扮,但沈清淮穿着却没什么说服力。

  沈清淮拿着木棍,不甚熟练地摆弄着皮影小人,注意到桥上炽热的目光,抬眼投去目光,和失神的江珩四目相对。

  “咳咳,郎少爷,台词,说台词。”林末在一旁小声提醒,奈何江珩丝毫没听见。

  “台词!”林末急得提高了一点嗓音,连秦礼和白栩都听见了。

  江珩没有理会林末,兀的迈开大步跑下桥,卷起一阵大风。等他来到桥洞后,皮影戏演完了,戏班准备收拾东西离开。

  荼秀和弟弟阿福正把皮影小人收回箱子里,半大的箱子抱在胸前挡住清瘦的身形。

  今日又是没有赚到钱的一天,戏班卖了力却没钱买吃的,饿得四肢无力,满面愁容。

  沈清淮抱着皮影箱子起身,江珩一阵风般跑到他跟前:

  “清淮!”

  沈清淮被堵住去路,抱着箱子抬眼看他,微皱的眉表现出一丝慌张,眼神透露出警惕和疑惑。

  “清淮,昨晚我......”江珩下意识想握他的手,林末带着一群人匆匆赶来,用力摇了摇铃:“郎少爷,台词!注意台词!”

  江珩皱眉回头看,只见一群人全都来到了桥洞,乌泱泱快把桥洞堵满,数十双眼睛围拢着直勾勾看着自己,他欲言又止。

  江珩深吸一口气,暂时压下情绪,硬着头皮对沈清淮背台词:“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沈清淮抬眸看了眼前的少爷一眼,马上就把目光瞥去别处,淡粉的薄唇微微一动,小声开口:

  “荼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