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淮咬了口面包, 从兜里拿出几份地图分给众人,江珩开口道:“我们打探过了,等下了高速进入山区, 里面的信号会越来越弱, 为了防止走失,最好人手一份地图。”
白栩打开地图看了一眼:“你们这图是哪里买的,上面的标识和卫星看到的有些出入, 各种标识画得也很模糊......等等,景区?”
沈清淮道:“郎云镇原本是民国时期遗留下的荒镇, 从两年前开始被开发商买下改成了沉浸式剧本杀景区, 目前每人门票六千。”
“六千?!老板怎么不去抢啊!”陈武不满这高价, 把地图往桌上一扔。
江珩适时补充一句:“持地图者可免费进入。”
陈武“嗷”的一声把地图拿起来, 心疼地擦着上面的油渍。
“地图多少钱一份?”白栩问道。
“也是六千。”
“......”
所以合着他们刚才是去买门票了啊。
众人四下环顾,果真看到在便利店后面, 有一处窄小的售卖窗口, 两边还写着“只此一家, 错过无门”的极具民国风的大字报。
“噱头不少。”白栩翻了个白眼。
沈清淮吃完了面包,接过江珩递过来的咖啡。
咖啡是特意点的热的, 因为目前的路段接近山区, 气温降低了许多。
喝进去还有一点咸咸的口感, 是江珩特意让店员加进去的一点盐。
沈清淮两只手捧着咖啡的杯壁, 热烘烘的像是被人握在手里,热乎乎的白雾熏得他鼻尖泛着淡淡的粉色。他想起刚才的事, 双眼和嘴角情不自禁地弯起, 像极了微笑的狐狸。
江珩的目光化作水, 看着沈清淮喝咖啡,心里也是暖暖酥酥的。
彦禾看得愣了好一会儿, 思考了片刻,忽然凑到沈清淮身边,闻了闻空气中飘散的咖啡香,道:“淮少的咖啡闻起来像是星愿咖啡的新品孤月拿铁,淮少喜欢这个口味吗?”
沈清淮和江珩的视线同时看向他,彦禾却只是盯着沈清淮。
“喜欢。”沈清淮破天荒回了两个字。
江珩眉头微微挑起。
彦禾脸上的笑也愈发舒展:“这么巧,我和淮少喝的是同一种口味,真是心有灵犀。”
江珩咳了一声,炁从背后升起,化作拳头对着彦禾示威,却被对方无视。
沈清淮看着彦禾,猜不透他想干什么,淡淡道:“你误会了,我虽然喜欢孤月,但我手里的只是普通的咖啡,不过是多加了一点盐,更何况这里没有星愿的连锁店。”
“是吗?”彦禾拿起自己的咖啡看了眼,佯装意外道:“啊,原来是孤目,是我买错了,难怪喝着味道怪怪的,原本还想讨一口淮少的咖啡呢。淮少对事对人还真是专一,一般人都是和我一样随便喝点什么解解渴就罢了,像淮少这样有自己的坚持,真是让人钦慕。”
沈清淮上下打量他一眼:“你今天很不一样。”突然变得这么亲近,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彦禾以为他在夸自己,笑着道:“淮少看出来了,为了陪同淮少出行,我特意出发前理了个发,换了身新做的衣服,我原本以为淮少不会发现呢,没想到淮少一直注意着我。”
江珩忍不住了,硬声怼他道:“少自作多情,他一直看的是我。”
彦禾被江珩的语气吓到,微微皱眉:“你也不用急着回我,我也没说淮少不关注别人,淮少虽然看着清冷,但我清楚得很,他其实心地善良柔和,实际上很关心身边的人。”
其他人听他的马屁听得鸡皮疙瘩起一身,不住地搓手臂。
“你清楚?你从哪儿清楚?怎么清楚?清哪门子楚?!”
江珩的拳头快挥到彦禾脸上,彦禾怕挨揍吓得往后缩,沈清淮赶忙握住江珩的手,拍了拍炁拳:“别急别急。”
要不是沈清淮拦着,江珩高低让彦禾知道什么叫“清楚”!
沈清淮一面安抚着江珩,把拳头挥散,随口应付了彦禾一句:“看得出你很重视这趟行动。”
“当然,我比不得某些人聪明实力强,对于危险应急有丰富的经验,所以再出发前特意做了很多准备工作,几乎把有关郎云镇的资料都背了下来。”彦禾向沈清淮孔雀开屏,努力展示自己的优势:“淮少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
沈清淮不需要问什么,关于郎云镇,他知道的比谁都清楚。
但听彦禾这么说,江珩倒起了兴趣,忍下脾气故意问道:“好啊,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那你说说这定出这六千一张门票的无良开发商到底什么来头。”
恰逢此时,秦礼起身去外面准备把加好油的车开来,白栩、司铃和陈武都睁着眼睛,好奇地望着彦禾。
彦禾的虚荣心一时间被满足,绘声绘色背起了自己记下的资料:“买下郎云镇的老板叫林末,先前是开皮影剧院的,后来剧院开不下去倒闭后,就从西北迁到了南方。”
陈武道:“所以北方和南方用的不是一种货币吗?普通人玩一次剧本杀也就六十,六千到底是怎么定出来的?只有冥币的兑换率才这么高吧。”
此话一出,众人忽然安静了一瞬。
司铃看向沈清淮:“你们花的是正常的钱吗?”
沈清淮点点头:“售票口还能线上支付,很方便。”
“那看来也不是什么鬼东西,只是很黑心罢了。”白栩回头看了眼远处的售票口,发现不知何时售票口已经关了门,而整个服务区里,除了他们几个之外也没有其他人影,一时间安静得有些不正常。
“店铺都关门了,是服务区到时间了。”司铃起身看向墙上的时钟。
“走吧,秦礼的车在门外候着了。”白栩也起身道。
沈清淮和江珩收拾收拾,牵着手一起往外走。
陈武还想听关于林末的事,跟在彦禾身边接着问:“那这个林末还有别的什么奇怪的地方吗?他是修士吗?”
彦禾摇摇头道:“这个林末不是玄学界的人,但他的镇上却背负不少人命,当地警局派人去探查过,但不知怎的就没了消息,所以郎云镇才引起玄学界的注意。”
“在我们之前有没有人去过?”司铃道。
“没有。因为郎云镇死人的频率不高,时间跨度又长,往往一年才出一次事,相比于其他闹鬼的地方危险程度算低级,所以四大家族一直拖着没人去处理。”
彦禾走着走着,加快速度跟上沈清淮身后,故意提高了音量:“谁也没料到这种小地方居然会出现灵官度,可能是它感受到了淮少的气息,才被吸引着不知道从哪个无相之地跑出来。”
“咦惹......”陈武受不了他的马屁,搓着手臂钻进车里。
沈清淮也似没有他这号人,跟在陈武后面上车。
彦禾见沈清淮不理自己,两步并作一步赶上前,对他伸出手:“淮少......呃啊!”
下一秒,他被江珩伸出的长腿绊倒。
江珩护送沈清淮上了车,末了对着地上的人扯出一丝冷笑:“我刚刚手上忙着没来得及接住彦道友,让你摔了真是抱歉。”
沈清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往车外探了一眼,道:“不要道歉,这不是你的错。”
江珩转头换了副委屈的表情,长腿一迈进了车里,熟练蹭进沈清淮的怀中,沈清淮揉着他的脑袋安慰道:“你就是太心善,总把错揽在自己身上。”
江珩紧紧抱着沈清淮,不住地在他脸颊、颈窝蹭着贴着,沈清淮仰着头任由他蹭,车外的彦禾看得目瞪口呆,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都坐稳了?出发!”秦礼吹了声口哨,车门被陈武大力关上,“呼”的一声越野开出了服务区。
彦禾这才反应过来,急匆匆跑向自己的面包车。
“从地图来看,距郎云镇还有几公里,大伙儿可以先睡会儿补充体力。”白栩这回坐在了副驾驶座,和秦礼一起把控路况。
剩下的人各自靠着睡了。
越野车很快驶入蜿蜒的山道,周围的光线一下子变暗,在山背后行驶,有种阴阳割昏晓的情状。
道路两旁没有路灯,两侧的护栏又年久失修,隔一段路就能看见护栏被植被啃噬的情状。
山路有些崎岖,秦礼打了远光灯,靠护栏时有时无的反光条摸索着前进,左拐右拐的车头让白栩开始发晕,放下地图,撑着脑袋看着路边。
忽然间,他看见有两个行人站在路边,很快又被车掠在了后头。
白栩没有多在意,他默默拿出晕车药吃了一颗,抬头喝水时,又看见刚才那两个人从车外掠过。
白栩察觉不对,拿起地图看了一眼。
“喂,晕车不能看东西,到时候可别吐我车上。”秦礼瞥了眼副驾驶座。
白栩翻了个白眼,把地图对着他展开:“那你看。看看这附近有村庄么?”
“什么村庄?我记得这条路只通往郎云镇。”秦礼没有看地图一眼,张嘴就是一阵胡说。
白栩“切”了一声,他刚看了地图,附近确实没有村庄。
“两边的都是荒山,所以按道理路上不应该出现那么多人。”白栩揉了揉太阳穴。
“什么人?哪里有人?”
秦礼往道路两边看了一眼,恰好在车灯的照射范围内,他看到两个行人从眼前快速掠过。
“还真有嘿!你刚看见几个?我刚看见两个。”秦礼踩紧了油门,没有停。
白栩道:“我也看见四个,但准确来说,应该是两个。”
秦礼道:“长什么样?是不是一男一女?拿着篮子,都穿着白衣服,脸也是白的,头扁得跟被车碾过一样。”
白栩摇摇头:“我看见的好像是两个女的。”
秦礼道:“仔细一想,我看到的倒也不一定是男的,还有没有别的特征?比如动作?头发长短?”
白栩道:“没有,我只看到她们的左面,手上什么都没拿。”
秦礼笑了一声:“得了,咱看到的不一样,外头至少有四个。”
白栩看了眼反光镜:“要不要把他们叫起来?”
秦礼轻松道:“没事,我的车里外都加了符印,它们进不来。”
二人说完就没再出声,越野车在路上开了一会儿,道路两边又掠过几次人影,秦礼和白栩都当作没看见。
沈清淮醒了,看着车外的反光镜默不作声,紧接着江珩也醒了,咬了咬沈清淮的耳垂,嗓音有些沙哑:“看什么呢?”
沈清淮没有回头,而是目光锐利,紧紧盯着车头,上下唇一碰,像上古巫祝发出一道古老诡秘的预言:“来了。”
“砰!!!”
一个惨白的人毫无整张地撞上了车前的挡风玻璃,秦礼一个刹车猛地停住,车上所有人顺着惯性被迫往前撞,幸好有安全带拦着,众人一个仰躺又撞回了椅背。
司铃和陈武惊醒后,就听见秦礼对着面前隔着一层玻璃的脸骂脏话:“我****你***!鬼东西敢往你老子车上撞!好好大路你不走,这么高底盘碾不到你的鬼脸!我%¥#@¥%……”
惨白的“人”被撞得薄成一张纸,目光空洞,五官黑成线条,僵硬地贴在玻璃上挡住所有视线,秦礼骂了好久都没反应,气得他就要下车把鬼东西薅下来。
“等等!它是故意引你下车的,别冲动!”司铃喊住秦礼,告诉他忍忍脾气,拿符纸驱散就行。
然而下一秒车后座的门被打开了,沈清淮一言不发,一步跨了出去,反手就把车门关上。
江珩一个没注意怀里那么大一个老婆就不见了,他急忙去追,但车门被人抵住,只能用力拍打车窗:“清淮!”
沈清淮没有理会身后,一踏入黑暗,很快感受到有东西在周围飞快掠过,带起的阵阵阴风如丝线般缠绕上四肢,瞬间抽走温度,让肌肉变得冰冷僵硬。
“找死。”
沈清淮兀的握拳,腕上的云水镯骤然发力,将那无形的牵制瞬间瓦解。
温度恢复,四肢重获自由,沈清淮追着暗中的那四只鬼物一路进了山林。
“清淮?清淮!”
车门阻力消失,江珩冲出车外,只看到沈清淮的身影一闪而过,随即就没了方向,想追不知道往哪儿。
其他人也跟着下了车。
秦礼绕去车前,发现就这么眨眼的功夫那只鬼东西就不见了踪影:
“大爷的,跑得还挺快!”
秦礼往路边淬了一口,手中的金刚锤挥舞着扛到肩头。
“沈清淮呢?他跑哪儿去了?”司铃往路边挥了一鞭子,火光照出附近的环境,没有看到其他鬼东西的影子。
“沈哥刚才一下窜走了,可能是去追那些东西了?”陈武下意识看向江珩,只见对方黑着脸,神情焦急又茫然。
“找。”
江珩没有多言,从车里找出手电筒,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黑暗。
山林里,数道金光闪过,沈清淮凭着记忆精准找到它们的藏匿地点,在里面不仅仅有刚才车外的四只,还有其他三只还没来得及出动的,一个挨着一个贴在峭壁上,被沈清淮找到后一并绞杀,点了火符将地上的碎片残渣都烧了个干净。
整段盘山路的危险都在这了,清理完接下来的路上就不会再有阻碍。
做完这一切后,沈清淮踩着脚下的碎石慢慢走回公路,走着走着就看到对面有光出现,他往光亮处靠近,很快就和来找他的江珩遇上。
“沈清淮!”
江珩气急了连名带姓叫他,长臂一伸一把将人拉进怀里,另一只手随即用力握住了他的后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