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初猛地扯过苏云祈的手腕,意味深长地用拇指按住他脸上的那块红印。

  “嘘,别说话。”

  “哥哥有时候发病脾气不好,希望宝贝能多担待一下。”

  苏云祈哼唧两下,打算切换回姜知许模式避难。

  结果对方似乎是看穿他的心思,突然掐住他腮上的肉,笑得灿烂。

  “酥酥怎么了?眼珠子转这么快,又想出什么好点子来折腾哥哥啊?”

  开始腿软。

  “哎呀,宝贝好厉害,让哥哥猜猜,你到底是什么时候长脑子的。”

  “呸!我本来就有脑子!”

  “哥哥让你安静点,你忘记了吗?”

  裴砚初手劲很大,他把人逮到腿上,突发奇想,拿起布巾勒在苏云祈的牙关处,随后慢条斯理地系在他的脑后。

  苏云祈动弹不得,他呜咽几声,就被人威胁着捏住腿根。

  “好了,现在可以乖乖听哥哥讲话了吗?”

  “让哥哥想想,哦,阿祈最喜欢钻空子了。”

  “是不是怕哥哥跟你翻那十几年的旧账,所以才一直装傻呢?”

  冤枉啊青天大老爷,他是真想不起来,他没有装,更何况他现在也只是记起来一点点东西啊!

  “所以乖乖怕什么?怕哥哥打断你这两条腿,还是怕哥哥将你永生永世锁在这乾心殿?”

  苏云祈心肝都在发颤,苍天啊,大地啊,谁来救救他,温柔体贴好哥哥马上就要黑化了啊……

  裴砚初手上的力度不轻不重,但总能随着自己的触碰,感受到怀中人的不安。

  坏宝宝,知错不改就算了,还想用各种办法逃避。

  他是什么很坏的人吗?为什么不愿意跟他说清楚,他又不会真把他怎么样。

  失而复得就已经让他很满意了,他哪里还会再去奢求别的东西。

  可是苏云祈明明就有印象,他都想起来了,却还是把自己当傻子逗。

  这段时日他反复无常,一会开心又一会生气的,自己不都照样全盘接受了吗?

  他好像根本就不喜欢自己,他只是习惯性和自己待在一起,可以说是依赖,但绝非喜爱。

  裴砚初教不会苏云祈什么是爱。

  苏云祈是一个没有心的笨小孩,他从来就没有信任过任何人,他只想着护好自己。

  阿祈,你好像有点自私。

  阿祈,这世上的有情人,应该不会像他们这样,其中一个在骗了对方的心后,却还能保持安然无恙,不多踏出一步。

  裴砚初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无力感,他把苏云祈松开,将他放在地上,随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事到如今,他该冷静冷静,重新看待这段感情。

  “喂!裴砚初!”

  至于吗,他又不是存心想跟他过不去,他之前是真控制不住自己啊……

  好像玩过头了。

  是不是自己不该装傻的,是不是当时只要自己想到什么就和他分享,就不会闹成现在这样了。

  苏云祈愣愣地看着裴砚初一点一点远去的背影,拔腿就去追。

  “哥哥,哥哥等等我!”

  裴砚初听见动静,他攥紧拳微微向后偏过头,

  “以后别叫朕哥哥,有违君臣。”

  苏云祈彻底傻眼了,他不敢相信这样冰冷的言语会是从裴砚初口中说出来的。

  那种被冤枉和被抛弃的委屈感瞬间令他崩溃,他麻木地退后几步,扭过身子就往宫门跑。

  这里一点都不好玩,他想回去找阿伯。

  裴砚初是个坏蛋,他不听自己的解释,就会冤枉自己。

  他才没有那么坏,他只是皮一下罢了,要是他真的害怕裴砚初会狠弄清醒过来的自己,那他早就跑了,哪里还会继续留在这黏着他玩。

  他就是想玩而已,怎么到头来谁都不喜欢他。

  苏云祈压抑至极,他的下唇硬生生被自己咬出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滚动。

  身后响起裴砚初的暴呵声,他看着眼前逐渐聚集起的侍卫,悲恨的情绪炸裂而开。

  为什么妈妈死了,爸爸就不再喜欢自己,只会抱着新来的继兄玩?

  为什么幸福的日子如此短暂,他好不容易能感受到母爱,却又要带着那华丽的簪子含泪而亡?

  为什么明明自己都要走上通往幸福的道路了,一支利箭就这样硬生生断送了自己的希望?

  他也有很多苦啊,可是他又能向谁说?

  “来人,拦住他。”

  “送公子回栖凤殿,无诏不得放出。”

  “裴砚初,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苏云祈不让人碰,他把自己缩在角落里,不断挥打着周围向他伸过来的手。

  “你再说一遍。”

  裴砚初强制性地抓住他的双腕,低头逼近他,

  “苏云祈,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他突然发现这人唇瓣上的血印,条件反射掏出帕子要伺候他。

  “我说了,我只是有印象而已,很多事情我就是没想起来。”

  “我承认我的防备心是很重,可我对你的感情可从来都不是假的。”

  苏云祈挣脱开裴砚初的桎梏,撑着墙慢慢站起,

  “我讨厌你,我要给你扣一百分。”

  “再也不跟你玩了。”

  他的头很痛。

  是那种极端的胀痛感,一点一点压迫着他的太阳穴,眼前已经开始泛出片片黑影。

  “阿祈,阿祈!”

  苏云祈以为自己还在走路,殊不知他已经歪倒在裴砚初的怀里,意识迷离,不省人事。

  裴砚初被吓得再也端不住架子,他哑着嗓子喊太医,抄抱起人就往殿里跑。

  是他自以为是,想太多了。

  这段时间他始终得不到阿祈的回应,所以才会生出些阴暗的情绪,毫无安全感。

  到头来自己却忘记阿祈也是个需要被无条件支持的脆弱宝宝。

  那他刚才都说了什么?都做了什么?

  阿祈已经被自己气晕了。

  他应该是再也不会原谅自己了。

  裴砚初,你真过分。

  阿祈被你养得这样娇气,他依附你而生,甚至还会为你的情绪而或喜或忧。

  他敏感又心软,跟人玩闹时还会下意识地看人眼色。

  你说不要就不要,你真是个畜生。

  “皇上,公子无碍,只是急火攻心再加上先前身子亏空还未养好,应该过会就能醒。”

  太医抹了把额头的冷汗,颤颤巍巍地退下。

  裴砚初想清楚后就像个霜打的茄子,他蔫巴巴地跪在床侧,把脸贴在苏云祈的掌心。

  他似乎能理解阿祈第一时间想要逃避的原因了。

  他只不过是没做好准备。

  原来自己和他一样,原来他也很难在短时间从容应对自己不想面对的大概率事件。

  就比如说等会阿祈醒来,再也不会给他一个好脸色看。

  他有什么资格凶阿祈呢?他能活到现在,全都是因为有他的庇佑。

  裴砚初,你真让人伤心,根本不配提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