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之间氛围的转变,连祝杭都感觉到了。

  起因是,祝郴端着果盘进来时,时居看都没看他一眼,专心给他讲题。

  祝郴把果盘向他手边推了推,他也没有看一眼,连之前的那声谢谢都没说。

  祝杭看着自家哥哥,对他挤眉弄眼问道:“你怎么惹到我时老师了?”

  在他心中时居情绪稳定,每次见都是很安心,听他讲原先讨厌的习题也不会觉得烦躁。

  几天时间在祝杭心中,时居的地位已经远远超过祝郴。

  “你别管。”祝郴用眼神回他。

  祝杭怒瞪着他,“你最好快点哄好时老师,如果他被你气的不来了,我就去和爸妈告状!”

  “知道了。”

  兄弟两人通过无声的眼神完成一次对话,时居知道他在看着自己,但是他并不想回应。

  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祝郴怕自己真的把他惹烦,到时候真的像猪祝杭刚才说的那样,自己哭都没眼泪。

  一番轻重缓急考量,送完果盘后,他没敢在书房久待。

  回到自己房中,打开邮箱挑了些回复完,准备合上电脑时,撇到一个邀请函。

  点了进去,看完后他笑了。

  起身下了楼,拿着车钥匙离开了。

  祝家书房的一侧外面有棵大树,每到春天枝叶茂密的能够完整遮住整面墙。

  祝杭每次进书房第一件事,就是把那扇窗户打来,听风声和鸟儿的叫声。

  时居给他讲解完最新一道题目后,他刚想问什么就被窗外传来的车声吸引了过去,“这是我哥出门了?”

  车子的声音渐远,时居看了一眼窗外,这时原先一直紧绷的身体才一下放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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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没多久,外面天黑了下去,窗外的风吹的屋内书本作响。

  时居走过去把窗户关上,不到一分钟外面就传来雨声,光是听声音都能感受到雨势之大,雨滴被狂风挟持着,砸在窗户上。

  “外面的雨好大。”祝杭从习题中抬头看着窗外说道。

  时居的视线从刚才开始一直放在外面,他回:“是的。”

  想到什么,祝杭回过头看着他说:“那时老师今天就住在我家里吧,客房里什么都有,这么大的风雨,你回去一定被被淋湿,如果你因为淋雨冻感冒了,后面几天就没办法帮我补习了。”

  时居点了点他的额头,笑着说:“你时老师哪有这么娇气,快做题,这雨应该下不了多久。”

  但是让他失望了。

  六点补习结束后,时居站在一楼看着外面的雨势,丝毫不减,反而还有继续变大的趋势。

  祝杭在他身侧,仰着头看着他:“时老师,您就留下来吧,真的没关系,我爸妈最近都在外面出差,家里就我和我哥。”

  时居想说,“就是因为只有你和你哥,我才更不能留下。”但是他知道这是自己和祝郴之间的事情,和他无关。

  开口的话变成了,“没事,我坐上地铁就好了,就是需要向你借一把雨伞。”

  祝杭没办法,应道:“时老师您在这等我一下,我去拿雨伞。”说着走向里面,一边走一边嘀咕埋怨着,“我哥也真的是,关键时候他就掉链子,如果他今天在家就好了,就可以把时老师送回家。”

  此刻他对于自己未成年没有驾照还不会开车这件事,充满了无力感。

  挑了一把最大的雨伞,回到已经等在玄关处的时居面前,把递了过去,但还是不放心地说:“时老师这么大的雨真的没关系吗?”

  时居摸了摸他的发顶,顺带揉了一把,说:“真的没事,我走了,你快进去吧。”

  说着他推开玄关门就要走出去,然后就看到一人冒着雨幕走了过来。

  “哥,你终于回来了。”祝杭也看到了,开心地喊道。

  虽是撑着雨伞,但是在这这样风势中,他身上的衣服也是湿了大半。

  穿过院中雨幕,祝郴走近把手中的雨伞合上,放在一旁沥水,看着正准备撑伞离开的人,“冒雨也要走?”

  祝杭在后面接话:“哥,我劝不住时老师,他不愿意住下。”

  对他点点头,祝郴看着站在那边不说话的人,又问了一遍,“真的要回去?”

  时居点头,“不合适。”

  至于什么不合适,祝杭年纪小听不懂,但是祝郴听懂了,“这是在防我呢!”

  “好,那就走吧,我送你。”说着接过他手中的雨伞,撑开后站在雨幕中看着他。

  时居没再拒绝,这样糟糕的天气不合适在外面过多纠结。

  对祝杭说了明天见后,他探身走进祝郴撑起的雨伞中。

  好在这把雨伞够大,他们两人并不会显得突兀。

  车子就停在门边上,祝郴看着他坐进车里后,撑着伞走到驾驶座,这个时候他身上的衣服又湿了不少。

  时居看了他一眼,把中控台上的纸巾递给他,“擦擦吧。”

  祝郴就着他的手抽了几张,先是擦了擦脸上的雨水,然后时胳膊上的,最后又擦了擦脖子。

  他知道时居在看着自己,手中动作丝毫不慌,都擦完后,提醒道:“安全带。”

  这个时候,时居才意识到自己还没系安全带,“哦。”扯过后很快扣上。

  听到他这声回答,同样拉过安全带准备扣上的祝郴,手中动作一顿,这样的时居太乖了,无论是他刚才的回答,还是安静系安全带的模样,都格外的乖。

  祝郴喉结滚动,他深呼吸一下后,启动车子闯进大雨中。

  一路上车内都很安静,只有轻微的空调出风声,还有雨滴砸在车顶上的声音。

  “段柏是因为在一场音乐会上弄坏了邱宣的琴,后面两人签了协议,他在邱宣酒吧演出,用来抵那把琴的钱。”

  长时间静默的车内,突然传来他的声音。

  时居顿愕了一会,问:“因为一把琴?”

  “那场演奏会是邱家发起的,现场用的乐器大都是邱家花钱买的,那把琴……算了,反正很贵就是了,段柏拿不出钱,就签了协议。”

  说完他看了一下时居问:“他没和你说过这件事?”

  时居摇头,“没有,如果他和我说,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既然知道了原因,祝郴问:“你打算怎么办?帮他还了?”

  时居没说话,段家因为他的病,这些年花了不少钱,这也是他没有选择告诉家里人的原因,但是这么大的事情,他没有告诉自己,时居想不明白。

  如果他在事情发生的时候,就告诉自己,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动。

  一旁的祝郴开口问:“他为什么这么喜欢小提琴?”上一次看了他的演奏,祝郴觉得他并没有这方面的天赋,想要通过后期努力来弥补,他的身体也很难吃得消。

  “在他还小的时候,因为身体原因需要经常待在医院里,一次和他同屋的小朋友拉了一段小提琴,从那以后,他就变了,不那么排斥医院,也努力想要让自己健康起来,后来他真的做到了,不用再经常去医院,然后他就开始学习小提琴,先是在家里自学,后来家里人给他报了兴趣班。”

  祝郴就这样安静听他说着。

  “然后他变得越来越爱笑,我们都说是小提琴救了他。”

  说到这里,时居讽刺地笑出了声,“没有想到有一天也会是小提琴害了他。”

  他很快收拾好自己心情,看着祝郴问道:“如果我帮他把钱还了,是不是这件事就结束了,那个狗屁的协议也就结束了?”

  “没有那么容易,邱宣这人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坏。”

  听他这样说,时居垂下头,坐在那边不再出声。

  后面半程车内再次回到安静状态,时居是在思考着怎样才能帮助段柏,祝郴是在想他刚才说的那些。

  他在心中苦笑,没有想到自己嗤之以鼻的小提琴,居然会被人当作救命的信仰。

  今天他在听到曾凯乐说到那把琴的时候,心中是毫无波澜的,但是现在想想,这件事的源头还是和自己有关。

  快到时居小区的时候,原先的磅礴大雨,一下就停了。

  路面上铺满雨水折射路灯的光亮。

  车子停在他小区门外,其实祝郴本是想送他到单元门楼下的,被时居拒绝了。

  他解下安全带,对祝郴说:“谢谢你开车送我回来,还有帮我查段柏的事情。”

  看着并没有因为知道真正原因后的开心,在他下车后,祝郴也下车追了过去。

  “时居。”

  被喊道名字的人停下回头看了过去。

  “段柏的事情我会看着解决,你开心点。”

  时居在脸上挤出一个微笑,“谢谢你祝郴,你已经帮过我了,后面就让我自己想办法解决吧。”

  说着对他挥手,“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拜拜。”

  然后在他视线中走向小区内。

  祝郴不想就让他这样离开,他跑着追上去,拉住他的手腕,两人再次回到停在路边的车内。

  “那把琴曾经是我的,它拍卖价格也是我定的,这件事归根结底都是因为我,所以现在也应该由我来解决。”

  坐进车内,时居就听到他说出这些话。

  他不是很明白,“你说被段柏弄坏的琴是你的?”

  祝郴点头,“那把琴是我刚开始学的时候用的,陪了我很多年,最后也是我亲手把它丢下了。”

  “你会小提琴?”时居接着问。

  这个问题把祝郴逗笑了,连语气都恢复到之前,“怎么?我看着不像是会拉小提琴的?”

  时居上下看了一下他,点点头,“确实是不太像。”

  “你怎么还外貌攻击呢?”

  时居立马道歉,“对不起,是我说话太直接了。”

  祝郴一顿,“你还是直接点吧。”

  说完两人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