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气清, 玄悟海海面风平浪静，一派祥和。
凌渐寒御剑立在海面，回首望着灵源山。
明明只相隔数十里, 灵源山山顶却是乌云密布, 连珠的暴雨形成厚重水幕, 将整座山团团围住。
更诡异的是，四周海水朝山体蜂拥, 水位高出辽阔的海面形数十丈，一副要将整座山淹没之势。
修行几百年, 这场面, 简直见所未见, 闻所未闻。
思忖片刻，他取出百宝袋中那颗悬珠。
“阁下若潜江河湖海，戴着它则如履平地。”
想起赠他悬珠那长者的话, 将珠子吞入口中, 他收了佩剑, 探身入海。
漆黑的海里一路向下, 也不知行了多久，眼前星星点点的亮光闪耀起来, 宫殿的轮廓终于出现眼前。
数队蟹兵正在巡逻。他们身穿青色铠甲, 手持长枪，横着前行的队伍像给宫殿外筑起一道坚固城墙。
“什么人？！”冒着寒光的枪头齐刷刷举起。
特意来拜见龙君, 凌渐寒没有隐匿行踪, 见被士兵发现, 他大方现身。
“在下灵源山凌渐寒, 求见龙君。”
龙宫正在办喜事, 近日热闹得很, 各路宾客一直络绎不绝。
各色美人蟹兵们已经见了一波又一波，但眼前这人吧……
比之前见过的那些都美，还多了种不同的味道。
但具体是什么大家一时说不上来，只是不自觉中，语气眼神都恭敬了几分。
“阁下里面请！”
-
金碧辉煌的宫殿内。
巨大的珊瑚丛闪着金红华光，珠帘后，少年容颜昳丽，立如青松。
妆容精致的侍婢们分在左右，小心伺候着更衣，阿聿头戴宝石玉冠，身着白色刺金锦服。
浑身打扮精致，脸上却神情淡漠。
霹雳候在一旁痴痴看着他，脸上笼着淡淡愁色。
殿下眉目如画生得好看，先前即使粗糙的凡人打扮，都掩不住华彩。回到宫里，这正经装扮起来，更是矜贵非凡高不可攀。
“殿下……你真的，真的答应选妃了吗？”
殿下已经成年，择偶是顺应自然。再说龙族血脉日渐稀薄，他身上还担着一份责任。
虽知这选妃势在必行，霹雳心中仍是抱着一丝虚无的幻想。
殿下没答话，一道浑厚响亮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那是自然！男大当婚，何况咱们是龙族！”
是龙君的大殿下。
霹雳看过去，大殿下身后，二殿下和三殿下也正一起走来。他和侍婢们立即行礼。
“哥哥们怎么过来了？”
“父君说怎么还没好呢，让我们过来催催你！”大殿下说话一板一眼，语气更听着凶巴巴的。
三殿下随即笑道：“大哥，你就别吓唬他了！”
坏笑着，他朝阿聿挑挑眉：“此次选妃，四弟若有什么想法或顾虑，可以跟哥哥们聊聊。”
阿聿表情淡淡：“我没什么想法。”
“害什么羞，你都已经成年了！”
大殿下只当他是不好意思启齿，又主动道：“大哥觉得，就选女子吧。蚌族、水母、海蛇，各个都不错。”
这下二殿下却不同意了。
他摆摆手，“大哥，咱们可是龙族！不要搞性别成见！”
二殿下笑眯眯看着阿聿，“我看男子也不错，像是虾族、人鱼、海马……那个起来呀也特别棒！是吧，三弟？”
阿聿：额。
被拉进话题的三殿下笑着叹了口气。然后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
“他们呀，都对！又都不对！”
几兄弟：？
齐刷刷看着他，眼底透着满满的求知欲。
三殿下叉腰，拖长了尾音：“咱们可是龙族，龙族！”
“性别都不重要，还做什么选择？看上的，喜欢的，都可以！”
阿聿：额……
大殿下二殿下一听，茅塞顿开，拱手道：“三弟言之有理，哥哥们受教了！”
“不过话说回来，咱们龙族博爱，但不滥爱。这选妃一次只能选一个。”大家齐刷刷又看向阿聿，“四弟呀，你这次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阿聿：……
真的没什么想法！
好不容易将哥哥们送走，他懒懒往那镶满宝石的白海沙椅子里一歪，清静一会。
霹雳瞧他闭着眼，难道是在考虑刚刚三位殿下的话？
虾、蚌、水母，海蛇，人鱼……为什么就没一个提名他们龟族的呢QAQ
明明从前就有龙和龟结合，生下赑屃的美谈呀！
委屈地，霹雳咬着唇。
既然，既然没人想起他……那他就自告奋勇吧！
“殿，殿下……”
阿聿睁开眼，就见他垂着脑袋对着手指。
半晌没有下文，阿聿“嗯？”了一声。
“我……你……，殿下你，能不能……”话到嘴边，要说出来却比想象中难。
阿聿：“能不能什么？”
“就是，能不能……”也考虑考虑我呗。
霹雳酝酿着，脸先给憋红了。正要说道关键内容，就听外头守卫禀报：“龙君驾到——”
阿聿立即起身，侍婢们连忙给他衣袍理了理褶皱。
“哈哈哈哈……”似乎人逢喜事精神爽，比龙君先到的是那开怀的笑声。
“拜见父君。”
“我儿免礼。”屋子里霹雳和侍婢们也跪了一地，龙君手一挥，“行了，你们都下去吧。”
侍婢们一一告退，只霹雳磨磨蹭蹭，眼巴巴望着阿聿。
他刚刚正说动重要地方呢，再不说，只怕就真的没机会了。
阿聿却给他使了个眼色。“行了，你也下去吧。”
霹雳：QAQ
只好默默离场。
龙君特意过来，阿聿料想，应当是有话交代。
这下没有外人了，果然，龙君走近一步。
亲昵地，他按着自己肩膀，仔细端详，然后感慨：“我儿长大了！”
阿聿：……
“玉树临风，俊朗无俦，不错！像我！哈哈哈哈……”
哪有亲爹当面这么夸的，他尴尬地笑了笑。
“这选妃呢，就当是个过场。咱们先看看，没喜欢的就不要，不用勉强！”
“有什么不如意的就跟父君提出来，千万别闷着……”
龙君主宰全水族，平日不怒自威，此时却像个老父亲，慈祥和蔼地絮絮叨叨。
而且刚回来时，跟这差不多的话龙君已经说过一遍。
眼下，这又特意来宽他的心。
阿聿心知，龙君是误以为他不想成婚，怕他再次“离家出走”。
然而回想起离开龙宫那些日子——
自己满眼热切，以为物色到一个清绝出尘，与众不同的龙妃，追着人家从灵源山到烟波城，可结果……
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伸向腰后。
阿聿眯起眼，算了，还是听父君的话。
他朝龙君点点头。
就找个靠谱的水族，安稳过日子吧。
-
几经辗转，凌渐寒终于被带进一座宽敞明亮的宫殿。
“总管大人，又来了一位！”
殿前坐着的中年男人，正低头在登录名册。听到禀报，他头也没抬，语气里带着些不耐烦：“都这个时辰了……”
人还往我这儿送？
本是想白这两个不得力的下属一眼，可龟总管一抬头，看到眼前的人便傻傻愣住了。
跟龙宫里其他当差的不同，他是龟丞相儿子，上过岸的，见过世面。
活了这么多年岁，眼前这么相貌气质出众的，还真没见过几个！
“请，请问阁下尊姓大名，怎么称呼？”对着这美人，龟总管语气不自觉也客气了起来。
“灵源山凌渐寒，求见龙君。”
龟总管点点头，新翻一页提笔记下，又问：“请问阁下是哪一族？”
如此惊绝出众，莫约是人鱼或者海蛇，他心中其实已有计较，只待确认后下笔。
“我乃人族。”
什么？
龟总管抬起头，眼里饱含震惊。
这才多少年没上岸，人族相貌已进化得如此完美？
不过他到底是见过世面的，按下心中震撼，又提笔缓缓记下。
人族……
他心里盘算着，能进到这玄悟海龙宫里来的，必定也不是一般的人族。
如此想来，心中又缓和了不少。
“请问阁下有何才艺？
凌渐寒：……
见龙君还要展示才艺？？
他想了想，“剑术？”
龟丞相点着头，一副神色了然：“嗯，舞剑对吧？”
凌渐寒：……
“……算是。”
“行了，登记好了。有无错处，阁下请过目。”
簿册呈到跟前，凌渐寒接过扫了一眼，“无错。”
厚厚一本，前来拜会龙君的人似乎还挺多。先来后到，这得等上多久啊？
打算看看这册子是从何时开始登记的，他翻至封页——
《阿聿殿下嫔妃候选名册（下）》烫金的大字进入眼帘。
凌渐寒瞳孔微缩。
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立刻翻到刚刚自己那页，想要撕毁。
“哎哎哎！干什么干什么！这可是龙宫重要文件！”龟总管和几个文官立即扑上前阻止。
无端端的，灵源山闹了水患，这事还得请龙王出手。理智回笼，凌渐寒松了手。
他磨了磨牙，语气尽量和缓道：“把我的名字从里面删了。”
龟总管抚平折痕，将册子小心收起，没好气瞪他：“感情你不是来选妃，是来找茬的？”
凌渐寒疑惑道：“谁告诉你我来选妃？”
龟总管：“你你，你长成这副模样，又来求见龙君，难道不是来改变命运的？”
身边的文官赞同地狠狠点头。
凌渐寒默默垂眸看了自己一眼，心道：我长成哪样了？
龟总管叉着腰，状似勉强又道：“来得这么晚！我是看你有几分姿色，才勉为其难录入的。你可得珍惜机会，好好表现才是！”
凌渐寒沉着脸，重复道：“把我名字删了。”
若帮殿下觅得良人，龙君必然重重有赏。而眼前这人，龟总管觉得胜算极大。
其实这名字随便施个法就能删掉，但那实在太可惜。龟总管坚持：“不行！已经入册了。”
可他说完，这美人面色如月光清凌，眼神像寒冰一般冷硬。态度毫不动摇。
“你可知，咱们阿聿殿下长得那是冰肌玉骨、艳色绝世！多少人倾慕，只盼能在他身边侍奉就行！”
说着龟总管又拿出那册子，拍了拍，“瞧瞧，都多少人报名了？”
凌渐寒：“……”
“那正好，多在下一个不多。”
“你你……”
“你想见龙君，是有事相求对吧？”
龟总管使出杀手锏，“如若中选，你便是龙君半个儿子，甭管天大的事，那都好说了！”
来见龙君确实有事相求，但这是两码事。
凌渐寒蹙眉，转身便走。
龟总管拉住他，“哎哎哎，选上了龙妃，这全族都跟着……只有好处可没有坏处啊！”
“在下已有道侣。”凌渐寒冷冷拂开他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