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星朗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前一晚被霍深缠得没睡好,这晚是骆铭。

  他本来是睡着了的,梦里从高空坠落的失重感,让他猛地醒了过来,然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骆铭。

  骆铭抓着他的手按在他腿上,手下传来的触感在清晰告诉他,下面不是和常人一样的光滑皮肤。

  近在咫尺的漆黑目光摄住了他,他告诉他,就是他想的那样。隔着一层裤子传到他手心的,是刻在他肌肤上的疤痕,一条条,一道道,像丑陋的爬虫。

  有新有旧,有别人刻上去的,也有他自己刻上去的。

  骆铭口中的别人是他的父母。

  在他还像小叮当那么大的时候就开始了,他全都记得。记得自己像小叮当一样抱住父亲的大腿,灰扑扑的手印烙在了对方裤子上,然后身上多了几条永久的痕迹。

  骆铭说他不恨他的父母,他们死的时候他不高兴也不难过。

  他还说,他也在自己身上试过,疼痛传至大脑,鲜血蔓延到眼前,这并不可怕,它们的存在让他感到愉悦,也加强他与这个世界的联系。

  这是好事,但大家似乎都不喜欢。

  他们惧怕我,厌恶我,看我像在看一个怪物。

  为什么?

  骆铭这样问他,黑沉沉的、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目光盯着他,非要他给个答案。

  牧星朗的心高悬在半空,他开了不口,答不出话,男人的脸又凑近了一点,吐息冰凉。

  你也这样看我吗?

  弟弟。

  别担心,这些事我已经很久不做了。

  看,他们现在都很喜欢我。

  牧星朗想说话,但无论如何都张不了嘴,他像处于一片混沌的黑暗之中,这里除了他和骆铭什么都没有。

  骆铭离得更近了,男人的唇几乎贴在他脖颈上,顺着皮肤下青色的血管一点点往下,冰冷而潮湿,像蛇的信子。

  牧星朗无法避开,无法动弹,像个任人把玩的精致人偶。

  心脏一下一下击打在胸腔上,他想要逃离,男人的四肢却像蛇一样缠了上来,勒住他,一点点收紧。

  牧星朗快要喘不过气来,下一秒,他被他带着猛地往后倒下,身下是万丈悬崖,猛然的失重感让他将心提到嗓子眼。

  醒来的刹那,骆铭的眼神仿佛烙印一样刻在他脑海。

  死寂黑暗之下,是被掩埋住的正在翻涌的暗潮。

  这就是牧星朗被骆铭缠住的梦。

  那些话骆铭真的对他说过,他依旧回答他,他不会变,说他父母伤害他不对,说他自己伤害自己也不对,但无论怎样,他的态度不会变。

  不管他当时是什么感受,他的确这样回答了他。

  但在这个梦里,他被骆铭逼得退无可退,连人带心整个人跌入深不见底的悬崖,醒来的时候都能感觉到心脏跳得飞快。

  唉。

  骆铭也是惨,希望他渣过他之后,他能尽早和自己的真爱裴延在一起。

  接下来他要在骆铭面前一如既往,在背后就要和那些他口中的人一样,惧怕他厌恶他。

  变脸,剧情把他变成了一个两面派。

  不过这些任务应当比撩霍深好做,只要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一段时间后再找个机会让骆铭发现他的真面目,事情就OK了。

  说干就干,干劲来了没睡好也精神头十足,牧星朗照例到医院骆铭上班的地方打卡,打完卡背过脸就说了一句“真烦”。

  就这么一个来回,骆铭的相关剧情进度条就给他走到了10%。

  骆铭对他的表现很满意,空暇时间会对着他露出一个只有他能看到的真实眼神。

  牧星朗心有余悸,但看着进度条的走势,他也满意了。

  不过他想,剧情中渣攻和骆铭这条线一定不会像他这么麻烦。

  渣攻发现另一面可能是偶然,之后“不变”的表现也只在遇到骆铭的时候上演就好。

  而他呢,为了保持和先前的“不变”天天要来打卡。

  辛苦了。

  但既然是装的,那肯定和之前的真心实意有所不同。

  牧星朗已经在偷工减料了。

  比如,从待两个小时到一个小时,再到半小时,不能再减了,再减下去他又要被缠上。

  再比如,骆铭要是值夜班或者手术忙,他就干脆不去了。

  顶着对方黑黢黢的眼神也要装作真有事的样子找理由拒绝。

  这心理压力是真大。

  渣攻难当,炮灰也难当啊。

  这天,牧星朗又从医院打卡回来,骆铭的进度条已经被他刷到60%,霍深要和他见面的消息又发过来了。

  牧星朗照旧拒绝,霍深许久都没有回应,就在他以为这次和上次一样会毫无动静的时候,系统突然出声了。

  【叮,恭喜宿主,霍深相关剧情进度增长1%,目前进度81%。】

  牧星朗:“!”

  他渣到了!

  这一刻,牧星朗除了喜悦,心里还寥寥升起一丝难言的感觉,他还没来得及细细体会究竟是什么,霍深的电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电话都打来了,牧星朗不好不接,而且看在霍深刚刚给他涨了一点进度值的份上,他也是要接一下的。

  “喂?”

  青年简简单单一个上扬的语调从手机里传出来,音色中夹杂着不太明显的笑意,霍深听出来了,因为这点笑意,男人原本沉着的脸色忽然缓和不少。

  他放松肢体慵懒靠在椅子上,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黑色皮椅上有一下没一下敲打着,低沉悦耳的声音不紧不慢问道:“很开心?”

  电话那头的青年似乎顿了一下,然后用不太在意的语气回道:“还行,找我有事?”

  霍深垂着眼,深邃眼眸里闪过的晦暗很快被遮住,“别装傻,你知道我有什么事。”

  “但我说了没空。”几乎是霍深这头的话音刚落下,青年就立即语带不耐的回了这么一句。

  “牧星朗,”霍深嘴角那点若有似无的笑意彻底沉了下去,语气陡然变得危险,“你要继续躲我?”

  “谁躲了?”青年的声音小了下去,显得底气不足,“就是没有空……”

  霍深:“好,既然这样,把你的行程告诉我,我来配合。”

  牧星朗没了声,过了半晌才不太乐意地说道:“服了你了,就非要和我见面吗?行吧,那就后天,什么时间都行。”

  时间和地点确认下来后,牧星朗果断挂了电话,霍深听着手机里“嘟……嘟——”的忙音久久没有动作。

  *

  牧星朗和霍深约的地点是万沁庭的那套房子,他曾和霍深在那里看电影,但自那次之后,他拿着钥匙也再没有去住过。

  想到当时电影里的情节,再想到霍深真的已经抱着他肆无忌惮地亲过,牧星朗觉得有点热,他站在门口好一会儿没有进去。

  这段时间他几乎把精力都放在骆铭身上,被霍深给亲了的事……除了在梦里他都没有想起过。

  但现在想到霍深就在里面,那种被他禁锢在怀里,只能被动承受的感觉又上来了。

  过去了这么久……怎么还这么清晰……

  烦死了,明明他才是攻。

  牧星朗咬了咬牙,仿佛泄愤一般,“啪嗒”一声,门在这时打开了。

  高大俊美的男人出现在门口,他穿着黑色衬衣,袖口随意地挽着,胸前的扣子也被他解开几颗,身上精壮流畅的肌肉线条哪怕是在衣衫下也能隐约看出完美的弧度。

  “不进来?”霍深垂眸看他,脸上是一惯的散漫神色,仿佛对眼前人踟蹰犹豫的姿态没有任何察觉。

  牧星朗咬牙的的表情做到一半,在他那张昳丽漂亮的脸上带出几分凶狠的可爱来,“进,怎么不进!”

  他是来渣人的,不是来被渣的,怕什么。

  不对,他根本没有怕。

  霍深的目光在青年红润的唇上停了一秒,然后让开身等着他进去。

  牧星朗进去了,顺便还瞪了他一眼,门那么大,非要开这么点让他进。

  青年的肩膀几乎是擦着霍深的胸膛过而过,等到他进入玄关后,门在身后被关上发出“砰”的一声轻响。

  有那么一瞬间,牧星朗觉得自己正在进入的是某个大型肉食猛兽的巢穴,而那只猛兽就在他背后,如有实质般的视线盯着他,仿佛随时会冲上来将猎物吞吃殆尽。

  牧星朗被自己的想象惊得打了个寒颤,他走着走着脚步慢下来,最后索性停下,回头,见霍深依然停留在原地,眼眸里的神色晦暗不明。

  牧星朗心里一紧,等他再看去,又见霍深还是和往常一样,嘴角微微掀起,透着漫不经心的慵懒,却又有常人难以忽视的骇人气场。

  “你怎么不动?”牧星朗抿了抿唇问道。

  霍深迎着迎着青年的视线,顿了一秒,然后低笑着回答道:“来了。”

  牧星朗直接被霍深带到了餐厅,那里他已经做好了一桌的菜,比菜更加吸人眼球的是,桌上花瓶里插着一束鲜红的玫瑰,娇艳欲滴,仿佛刚从庄园里采摘下来,好看极了。

  但红玫瑰的寓意……

  牧星朗脸上闪过不自在的神色,他今天来注定就是要让霍深失望的。

  桌上的菜依旧都是他喜欢的,按照霍深的水准,口感绝对极佳。

  牧星朗嘴里已经自动回忆起那些菜的滋味了,他不自觉吞咽了一下口水。

  没看见霍深做的菜时他都想吃,别说现在摆着自己眼前了,这跟把一根肉骨头放在小狗面前有什么区别?

  没区别。

  那就吃!

  反正能吃的机会也不多了,任务的事就等吃饱再说吧。

  那时候霍深说不定会问他要答案,他把那个早就想好的答案告诉他,任务也就顺理成章地做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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