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深在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是没有多余的表情的,但一直在不着痕迹的观察他的女人却从这张隽逸非凡的脸上感受到了浓浓的冷意。

  明明季深是在陈述天气转凉的事实,她却从中听出了‘某家该破产了’的架势,让人无端觉得脊背发凉。

  但女人很快就甩开了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并嗤笑自己想得太多,不过是个还未成年的少年人,他还有上天入地的本事不成?

  女人皮笑肉不笑的说:“季先生,白小姐正等着您呢!”

  季深漫不经心的点头:“那走吧。”

  尽管早就知道季深自身本领不俗,但李家兄弟也不敢用季深的安危作赌,毕竟季深是成功研制出了人工智能的科学家,以后还有望成为本世纪最年轻伟大的科学家,他的人身安全经不起半点风波。否则,别说上级不会放过他们,便是他们自己也不会放过自己。

  李家兄弟紧跟在季深身边,寸步不离。

  女人也不着急,这两个看起来像保镖的人确实有些手脚功夫,但他们人多势众,又有人质在手,根本不怕季深跑路。

  在女人等人的防备和挟持下,季深很快就见到了女人口中的雇主,一个满脸皱纹,看起来很是出老的男人。

  季深知道他,柳家现任掌权人,燕城曾经的风云人物之一,也是惦记他身体器官的柳烟的父亲,骆江流的外祖父。

  柳老先生坐在主位上,半眯着眼睛看向季深三人,浑身的气势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不怒自威。

  季深不喜欢柳老先生那种看砧板上的鱼肉的眼神,他在柳老先生的目光中坦然的走向不远处的沙发,自顾自选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定。

  打量过季深,柳老先生又将目光落在了李家兄弟身上。

  良久,他的眸中掠过深思,这两人周身的气势完全不似普通保镖,倒像是在部队里特意训练过的,像是军人,至于是否还在职,他就不清楚了。

  但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成为季深的保镖?

  一个孤儿!

  柳老先生微微阖上眼睑,不去想季深身上的违和点。

  他只知道他必须要救骆江流,骆江流不仅是骆家的继承人,也是他柳家与骆家之间的枢纽。柳家早已经不复当年的辉煌,如果再和骆家没了亲密关系,想必过不了几年就会彻底没落。

  想到这里,柳老爷子收回了所有心思,重新看向季深:“季深同学,实在不好意思,用这种方法请你过来。”

  季深的神情很淡:“我听说柳老先生祖上也是敬国爱民的钟鼎之家,怎么到了老先生这辈就学会了无视法律规则了呢?”

  柳老先生眸色微凉,但想着现在的季深也就是无能狂怒,死鸭子只剩嘴硬而已,便压下了胸口的怒意,微笑着看着他,看他还能说出怎样倔强的话来。

  季深自是注意到了柳老先生的表情,也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唇边绽出几丝笑意:“也不怪柳家越发没落,在思想上就远不如前辈。可是,柳老先生是否忘记了,阳光之下,尽是法网。”

  柳老先生被季深的话刺激得不行,他知道柳家是没落了,但还轮不到一个孤儿当着他的面说三道四。

  “季同学,我也知道有些事对于你来说很不公平,但这社会自古以来便是如此。有人生于豪门世家,自小就接受普通人接触不到的好东西。有的人生于寒门成了孤儿,在人世间艰难生存。”

  季深仿佛没有听出柳老先生暗示意味极浓的话,淡笑道:“但生命是公平的,不是么。”

  柳老先生面色扭曲了一瞬,心想绝不能让季深好好走出医院,否则等他成长起来,怕是会给他们造成不小的麻烦。

  季深缓缓站起身:“时间也过去不少了,看来柳老先生也没有要留我们喝茶的意思,我们这就告辞了。此外,请柳老先生将白清清平安送回季家老宅,否则谁也无法保证柳家的辉煌还能在明天延续。”

  他本来是想靠自己的力量动骆家和柳家的,可对方触及到了他的底线,还想仗势欺他,所以他不介意以牙还牙。

  李毅和李洱也站起身,丝毫不将柳家的防卫放在眼里。

  依季深现在的身份,只有某些他不能去的地方,还没有他去了不能出的地方。

  柳老先生朝着周围的保镖使了个眼色,沉声道:“抱歉季同学,恐怕今天你是走不了了!你去见过江流,想必对他的身体状态也有所了解,我这个做外祖父的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还请季同学理解。”

  季深淡淡道:“不好意思,无法理解。”

  说着,他和李家兄弟抬步朝着外面走去,出手要拦他们的保镖都被三两下放倒在地。被季深放倒的女人尤其难以置信,她以为季深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未成年,结果人家不显山不显水的,竟然是个绝顶高手,他们这些人连他的衣服都没碰到,就被放倒了。

  柳老先生显然也没想到季深三人这么难缠,他往后退了几步,厉声道:“季同学,难道你真的不在意白清清的安危么?”

  季深道:“那么柳老先生,您在安排人请我过来之前,调查过我的身份么,知道我身边这两位是什么人么?”

  柳老先生愣了,没想到季深会在这个时候问出这种问题。

  季深是谁,他自然早就调查的清楚明白。

  除了骆家私生子的身份少略微出众些,其它并无特别之处。

  可就是骆家私生子这个身份,让他更不能放过他。

  他决不允许有人动摇江流在骆家的地位。

  季深朝着李家兄弟点了点头,两人拿出军官证走向柳老先生。

  柳老先生眼睛尖,立刻就瞄到了军官证的封面,他心底一阵咯噔,不好的预感从心底浮起。

  他是见过世面的,很清楚李家兄弟手里红本的含义。

  难道真的惹错人了?

  就在此时,柳家管家匆忙推门而入,焦急道:“先生,韩先生来了。”

  他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瞥了眼站在不远处的季深,说道:“说是来接季同学的。”

  心底不祥的预感终于成了真,柳老先生心知在保镖都被放倒的情况下是拦不住季深三人的,便道:“先请韩先生去会客室稍坐,我立刻就过去。”

  管家摇头:“韩先生已经过来了。”

  柳老先生立刻瞥向季深,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脑神经不断地活动着,他必须想出解决眼前困境的办法,所幸还未对季深等人造成伤害,倒也没到无路可走的境地。

  柳老先生不断变换的老脸让季深觉得好笑极了,他会让老人家知道,有钱有势也不是能为所欲为的,犯过的法终究还是会有法律来制裁的。

  韩先生很快带着人闯了进来,见季深平安无事,便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至于地上躺着的几个保镖,他直接无视了。

  韩先生将目光投向试图与他寒暄的柳老先生,淡声道:“人我先带走了,下次柳老先生想请人前来作客,最好还是先争得当事人同意。”

  柳老先生连忙赔笑:“是是是,这事儿是我考虑不周,不会再有下次了。韩先生难得莅临寒舍,不如用过便饭再离开?”

  韩先生道:“不了,还有事。”

  韩先生和柳老先生总共没说几句话,就将季深和李家兄弟平安带出了柳家老宅,随即安排人将他们重新护送到机场,看着三人上了飞往京都的飞机。

  送走季深三人后,韩先生才开始着手处理柳家的事,他很清楚胆敢在他眼皮子底下绑走上头要护着的人,柳家算是彻底完了。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他以前就知道燕城这些豪门世家不可能清清白白,但为了维护燕城商圈的平衡,他们很多时候都不得不睁只眼闭只眼,只要这些人不把水搅得太浑,都能容忍。

  韩先生回到办公室,揉着发疼的额角,思考着该怎样处理柳家却能最大程度上的维持燕城商圈的平衡。

  单单是处理柳家很是容易,难的是柳家身后的裙带关系,若真强行处理,少不得要引起别的相关家族的反扑,到时候怕是会惹来不小的麻烦。

  在韩先生左右为难时,柳老先生也在头疼。

  他依旧不知道季深的身份,但能被军官贴身保护,还能让韩先生亲自上门要人的人,能简单到哪里去?

  这次,他恐怕是真的踢到铁板了!

  柳烟得知柳老先生把季深抓回了柳家,便匆忙赶了回去。

  见到柳老先生的第一句话便是:“爸,你现在就把人给我,江流快坚持不住了。”

  柳老先生看向柳烟:“你知道季深是什么人吗?”

  柳烟眼里带了些厌恶,不屑道:“不就是季家的外孙么?”

  “除此之外呢?”

  柳烟道:“是我老公的私生子,但我老公还不知道他的存在,以后也不会知道。爸,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我保证他不会给我们造成任何麻烦。”

  她会想办法让这个人意外死亡。

  柳老先生心情沉重的问:“那么,你知道季深身边的两个保镖,还是在职军人么?”

  柳烟握着名牌包的手发紧,下意识的问:“您说什么?”

  “季深那两个保镖,手握军官证。就在刚才,是韩先生亲自上门把人接走的。”

  柳老先生的话对于柳烟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季深身边的保镖是在职军人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季深受国家保护,她根本没办法让他意外死亡。

  但凡出点事,上面必然会追查到底。

  哪怕再自负,柳烟心里都清楚,她是没能力和国家机器抗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