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修直在考试里走了两圈,对学生的答题情况有个大致的了解,看完所有学生的答题进度后,紧张的内心忽然就放松下来了。

  好在绝大部分学生答题的进度都差不多,就他眼皮子底下那个妖孽点,以后竞赛班的教学进度可以根据正常计划进行,至于进度需要加快的那个,直接开小灶就好!

  宋修直监考的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关注季深,他看着他气定神闲的答完试卷,再看着用最短的时间答完题后就坐在座位上发呆,完全没有要检查的意思,仿佛在他看来,这套题已经满分在手了。

  作为竞赛班老师,哪怕宋修直清楚走竞赛路的学生多是天赋型选手,他还是更喜欢踏实细心的学生,因为在很多竞赛题里,出题者都会在题目中设置巨坑的陷阱,有的学生审题不认真就容易踏入陷阱。

  有检查习惯的还好,就算踩了陷阱也有机会修改。

  没有检查习惯的,就容易落进坑里爬不起来,这类学生考高分容易,被竞赛淘汰也容易。

  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在季深把试卷交上去后,宋修直还是拿起他的试卷粗略看了起来,填空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后面的简答题解题过程简单,答案是完全正确的。

  宋修直想,解答题不同于选择题和填空题只需要有正确答案就可以,解答题不仅要答案正确,解题过程也是要算分的。就季深这份试卷,估计要吃掉许多过程分。

  季深倒是没想那么多,做完试卷就没管了。

  他和余知明前后脚出的考试,两人便默契并肩朝着教室走去,都是考完试就暂时不管结果的性格,就没有对答案。

  数学竞赛班的入学考试并不难,余知明做完题目后检查了两遍都没什么大问题,他觉得自己应该能考个不错的成绩,所以从考室里出来后他半个人都轻松了。

  两人刚走没多远,三个班里的同学就追了上来:“班长,季深,等等我们,一起走!”

  季深和余知明对视一眼,默契的停下脚步,等着三人。

  刘一昭是班里的数学课代表,擅长数学,也想考进数学竞赛班拼一把,但这次的考试让刘一昭有点信心不足。

  关于最后一道填空题,他本来就有点拿不准答案,在与两个小伙伴对了答案后心里就更没底了,看到季深和余知明,他便想向他们在确定下答案。

  刘一昭问:“班长季深,你们觉得这次考试难吗?”

  只见刘一昭表情紧绷,双眸更是紧盯着他和季深,显然这次的考试让他有些摸不到底。

  余知明不是把自己的信心建立在同学的不自信上面的人,他不动声色道:“我感觉还可以,也不是特别难,能接受的难度。”

  季深也点了点头说:“能接受的难度。”

  刘一昭连忙询问起他无法确定答案的题:“那你们最后一道填空题答案是多少呀?”

  他的话一出,另外两个同学也都紧张的望向余知明和季深,希望他们得出的答案与自己解答出的答案相同。

  余知明报了他的答案,得出的答案有点复杂,含有分式和根号。

  听到余知明的答案,刘一昭松了口气,高兴道:“班长,我解出的答案和你的一样,终于放心了。”

  余知明的答案让同行的另外两名学生有点失望,因为与他们解出的答案不一致。

  季深没说话,余知明和刘一昭的答案肯定是错误的,这道题对于他来说算是平铺直叙,但对正常的高中生来说是有陷阱的,很隐蔽的陷阱,稍不注意就要被埋在里面。

  很显然,余知明和刘一昭就踩进陷阱里了。

  刘一昭的兴奋没持续多长时间,从身后传来的讨论声让他脸色有了变化,因为后面的人提到了题目里面的陷阱,是他没察觉到更没能避开的陷阱,最终的正确答案是7.3。

  余知明听了两耳朵,脸色也有了变化,他看向季深:“季深,你解出的答案是多少?”

  季深道:“7.3。”

  余知明立刻把题干回忆了两遍,很快就找到了出题者挖坑的地方,他苦着脸道:“我还想这次的填空压轴题怎么就只是计算量大了点,原来是给我们挖了个坑,等着人跳呢!”

  回到教室,余知明立刻拿出草稿纸重新计算,避开陷阱过后的题目比原先的计算量要小很多,计算过程也简单了许多,甚至都算不上压轴题。

  刘一昭也重新算出了结果,他盯着正确结果感慨,出题老师果然是老狐狸,挖坑的地方叫人防不胜防。

  季深没想那么多,他把东西放回座位就离开了学校。

  周末两天,在别的学生参加其它考试时,他在家里无所事事的当了两天咸鱼。

  周日傍晚,季深在外面吃完饭回家,见到了等在他家楼下的刘警官。

  刘警官挨着扶手坐在楼梯上,手里夹着点燃的香烟,脚边落了些灰,他整个人看起来疲惫又憔悴,像是许多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季深脚步没有任何停留,径自走了过去:“刘警官,下午好,都来了怎么不上去。”

  刘警官抬头看向季深,与曾经的温和不同,此时他看向他的目光中透着锐利和打量,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季深气定神闲的回望,眼神明澈,没有丝毫慌乱与不安。

  刘警官收回视线:“我也是刚来不久,想与你说说话。”

  季深眸光微闪,大约知道了刘警官找上他的原因。

  不过他也不慌,他做事从来不留证据。

  季深在前面带路:“到我家里坐坐?”

  刘警官没有拒绝,沉默的走在季深后面,步伐有些沉重。

  季深把刘警官引进了家门,又给他倒了杯热水:“按理说刘警官现在应该在抓捕游戏案的幕后策划人或者寻找隐藏在人群中的受害人、没时间来找我才对。您在这个时间找到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刘警官再次把目光放在了季深身上,眉眼如画的少年,神态自若,气质斐然,他聪明出众,能力卓绝,是个难得的好少年。

  可是想到郑从森的供词,他忍不住想,眼前少年的内在真的像他外在那般风光霁月吗?

  他从没想过季深是个无害的人,毕竟真正无害的人无法保护好自己,可他也不希望季深在法律边缘游走,他以后会是个有大出息的人,没必要为了那些人渣毁了自己。

  刘警官盯着季深,一字一句道:“死亡游戏的任务发布人之一叫郑从森,我们找到他了。”

  季深的神态没有多少变化,眉梢却是不经意的挑起:“恭喜?不过那与我有什么关系?”

  刘警官决定说清楚:“郑从森交代,在前几天他给一个名叫季深的玩家发了邀请卡,之后他就遇到了许多怪事。比如,不受控制的自残,和群里的同伙相互伤害,以及夜夜噩梦。”

  郑从森是个不折不扣的恶人,他在折磨游戏玩家的同时会想方设法的照顾好自己,不久前的郑从森勉强还有点活人的模样,经过短短几天的折磨他几乎瘦成了枯骨,只留了半口气吊着命。

  凭着这半口气,他把季深拖下了水。

  季深就坐在刘警官旁边,懒懒否认:“我没收到邀请卡,他遇到的怪事也与我没有关系,我不否认我能找到他的地址,但我没办法控制他自残,以及做什么梦。”

  刘警官来这里也不是想逼季深认罪的,对于与郑从森表现出的症状是否有关,季深肯定或否定都没关系,毕竟郑从森的供词根本没有证据支撑,所以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和季深关系不大。

  他只是想来和季深说,没有必要为了人渣毁了自己,不管是法律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刘警官丝毫没想过,他下意识对季深的维护就是在法律边缘游走,这对于执法人员来说就是大忌,他更多考虑到的,还是季深。

  这个他看好的年轻人。

  刘警官道:“季深,虽然我们国家的法律还不算完整,但它能决断绝大多数罪案。”

  他还想说公民的义务是维护法律的完整性,而不是走在法律边缘,去想法律挑衅。

  然而这些话还没说出口,便听到季深道:“郑从森的精神证明应该出来了吧?”

  季深的语态不急不缓,偏偏刘警官就从里面听出了些许嘲讽。

  刘警官:“……”

  是的!没错!

  郑从森的精神证明出来了!

  他精神有问题,是个神经病!

  不具备承担刑事责任的能力!

  换句话说,哪怕郑从森罪大恶极,也不会被判死刑。

  刘警官在季深家坐的时间不长,他是被康成的电话喊走的。

  又找到了两名隐藏在人群中的玩家,这两名玩家的状况不太好,两个多月前因为游戏任务被迫烧炭自杀,命是救回来了,却一直在医院沉睡,最近几天才清醒过来。

  也许是在生死边缘绕了一圈,压在心底的恐惧消散了很多,在与家人勾通过后,选择了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