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橙跟见了鬼似的，有点语无伦次：“不是，你……我……啊？”
他指了指电脑屏幕，主持人正邀请十六强战队的抽签代表依次上台。
王轩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该在抽签仪式现场吗？
王轩之单手抱住巨型玫瑰花束，另一只手做了个拿筷子的手势：“窝来恰饭！”
任小航帮他翻译：“外赛区和华国战队一对一联谊，今年咱们和MAL凑一块儿了，Tony哥先上门来增进一下感情。”
路橙：“……”
联谊，他想起来顾司宴提过这事儿。
当时顾司宴开了一个死亡哥哥菜单，他没敢选，没想到菜主动跳进盘子里来了。
他还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没去抽签？”
“赛事组盒饭太难吃，让副队长去吃，我们一人一次。”王轩之问，“泥萌队长不在家？”
王轩之比路橙高了快一个头，像只滚了圈巧克力酱的哈士奇，给他安条尾巴，就能摇成快乐永动机。
官方直播间里，刚好播放到顾司宴的怼脸特写镜头。
路橙有种隔着屏幕被捉奸的错觉。
任小航还要趁机添油加醋：“Tony，最近小路的粉丝给你起了个新外号——隔壁老王。”
王轩之模仿了一遍发音：“戈壁劳汪？好名字，我喜欢。”
这混血佬“喜欢”两个字说得还挺标准。
路橙犹豫片刻，决定还是跟他解释清楚“隔壁老王”的真实含义，挽回一点华马国际友谊。
王轩之却强行把玫瑰花塞进了他怀里：“这个，我也喜欢。”
路橙原地石化：“？？？”
任小航：“这个，不可以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王轩之盯着路橙，“我们认识的，AOV安奈特？”
路橙没get到他这句暗号。
“桑心惹。”王轩之从羽绒服的口袋里掏出手机，登录国际服账号，“我的小号认识你！”
路橙一看，游戏ID[Brother Tony]。
那个砍瓜切菜的绮萝，自称职业选手。
嚯，真是这个老阴比。
“收下吧，不客气。本来觉得白色更配你，可是Hang说，泥萌华国人更喜欢红色。”
训练室里开了暖空调，王轩之耐不住热，大大咧咧地脱下羽绒服，满屋子找挂衣服的地方。
任小航贴在路橙耳边嘀咕：“他本来想送你九十九朵白菊花。”
路橙：“……上门，还是上坟？”
任小航：“所以我让他换个合适的！”
路橙：“九十九朵红玫瑰就很合适吗！？”
王轩之终于在门后找到了一排挂钩，羽绒服的四个口袋里都装满了鸡零狗碎的小玩意儿，砸在门板上叮呤咣啷乱响。
他先从左上口袋里掏出一双筷子，从右上口袋掏出一副刀叉，最后使劲摸出一叠打包塑料盒：“你们华国有句古话，吃不了兜着走。KG的饭，超好吃。”
“你可别埋汰了。”任小航无语子，“我让刘阿姨给你单独做一份夜宵，装保温盒里带回去给你的好兄弟。”
“嚎嚎嚎。”王轩之一听饭有了着落，继续纠缠路橙，“你超强，我喜欢。要不要跟我去大马打比赛？超有钱。”
路橙：“尊嘟假嘟？”
据他所知，《王者荣耀》在外赛区的热度不高，不少外国选手主业送外卖，兼职打电竞，全靠为爱发电。世冠赛十六强的奖金，已经算是一年中最高的一笔收入。
“尊嘟。”王轩之又从万能的羽绒服口袋里找出一张名片，递给路橙，“MAL没钱，我超有钱。”
路橙把烫手的玫瑰花扔到了电脑桌上，接了过来。还以为会看到一纸蚂蚁爬的洋文，没想到名片设计得非常学渣友好。
轩诚进出口贸易有限公司。
主营业务：海港运输、石油、橡胶。
CEO姓王，旁边注了一行红色加粗字体：大马国首富，超有钱！
路橙肃然起敬。
这是什么奇怪的世界设定。
富二代一窝蜂跑来打电竞？
“小路，不要动摇！”任小航哀嚎，“单论有钱，队长从来没有输过！”
路橙偷偷收起小名片：“真的吗？我不信。”
洛言冰强调过顾司宴的背景不一般，但他从来没听顾司宴本体提起过，大概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富二代。
王轩之自己给自己找了把椅子，坐在路橙身边，指着屏幕大喊：“开始惹！”
世冠赛抽签仪式正式开始。
路橙这才发现一个严峻的问题。
王轩之的出场过于震撼，他忘了关直播。
路橙：“…………”
弹幕老师们的心思早就不在抽签仪式上，纷纷搬小板凳看起了《回家的诱惑》。
【财神爷is watching you。】
【已录音，已发宴神微博私信，不客气。】
【主播敢不敢开摄像头，让老王出个镜？捉奸要成双，没有合影怎么行。】
路橙：“不敢！！！”
他光速下播，把《好运来》BGM调到最大，掩盖内心的尴尬。
王轩之跟随着十分有节奏感的背景音乐，动次打次摇摆：“这是什么歌？”
路橙抽抽嘴角：“华国版抽卡神曲，希望我们不要抽到你。”
王轩之：“？”
赛事组在今年的抽签仪式上整了个小花活，十六强分为A、B、C、D四个小组，请嘉宾抽出每组的第一支华国战队，再由第一支战队的代表抽取第二支外赛区战队，以此类推。
特邀嘉宾秦暮洋近来似乎遇到了什么喜事，笑得春风得意，向镜头展示了A组的第一签：“看来我跟KG的缘分果然不浅。”
路橙心头一紧，顾司宴冷着一张脸走到抽签器旁，选中了其中一支外赛区战队。
——大马MAL。
王轩之：“哈哈哈！”
路橙：“……”
臭手啊臭手，怪不得10连R！
任小航在一边啧啧啧：“Tony哥，你要被他老公暴打了。”
王轩之摆烂：“吾所胃，又不是没有被打过。都在A组就可以找小路玩了。”
路橙：“…………”
不得不承认，乐观真是一种天赋。
顶替王轩之上场的MAL副队长，挑中了A组的第二支华国战队——TMC！
任小航：“卧槽！”
屏幕里，秦暮洋扶了扶眼镜，点评道：“没想到A组的签势就已经这么精彩，是夏季赛复刻，还是好兄弟寻仇？”
半小时后，小组赛十六强的分组情况在世冠赛官网上公布。
A组：KG、TMC、大马MAL、瀛洲OTA。
B组：SRG、Uni、香江HNG、暹罗CI。
C组：URM、BES、澳城Lotus、缅国Mya。
D组：FFF、Rabbit、巴瑞兹BK、欧联Ero。
路橙开始推算八强淘汰赛的各种排列组合。
每组的第一名与第二名交战，如果KG赢过TMC，而SRG输给了Uni，他们在第一轮就可以遇上……
王轩之得知自己在A组后，就不再关心比赛，着急地问：“什么时候上菜？”
任小航问：“你能吃辣不？”
王轩之：“吃吃吃！”
“好好好！”任小航说，“趁老公不在，和老王搞一点小坏坏。”
红通通的小坏坏上桌了。
裹满油泼辣子的麻辣烫，魔鬼辣烤串，刘阿姨秘制手擀粉。
路橙嗅到红油的香气，从厨房里翻出了珍藏的冰可乐。
天塌下来，先吃饭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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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轩之吃辣的本事，猛得不像个国际友人。
任小航已经倒在一边喝牛奶自救，他还在干嚼油泼辣子，展示自己的铁舌头、铁胃和铁菊花。
有过一起撸串的交情，路橙对他的称呼从“Tony哥”进化成了“Tony哥哥”。
“Tony哥哥，虽然你家是大马国首富，”路橙与他碰了一罐可乐，“但我不能答应你，我要留在KG。”
王轩之问：“为甚莫？他们给你很多钱？”
“不是钱的问题。”路橙说，“KG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战队，我们队长也是一个——”
他顿了顿，继续说：“很好的人。没有KG，就没有现在的小路。”
“哦。”王轩之耷拉下耳朵，沉默着啃烤串。
路橙有点不忍心：“再过几年，等农药在国外更火一点，说不定我就跟你出国打工了。”
顾司宴进门的时候，刚好听到这句“跟你出国务工”。
他换下KG队服，披了件深灰色风衣，更显得肩宽腰细腿长。黑色长柄伞的伞尖淌着冰冷的雨水，右手还提了一个包装精美的蛋糕盒。
“队队队队队长！”任小航最先侦查到敌情，“都快11点了，我们还以为你抽完签就回家，今天不回来了！”
路橙蓦地回头，嘴唇上的辣油没擦干净，像上了一层殷红的釉。
顾司宴搁下蛋糕盒：“绕路去买了点东西，吃夜宵呢？”
他的目光在路橙的唇上流连了几秒，扫过满桌杯盘狼藉，又瞥了眼那束怒放的玫瑰花：“没留我的份？”
王轩之放下碗筷，不怕死地迎了上去：“顾司宴，泥好像长高惹！”
顾司宴：“……？”
顾司宴与他握手：“谢谢，还会再长的。”
白皙和微黑的十根指头交错，彼此暗中较劲。
路橙简直没眼看。
你们要不出去掰个手腕？
王轩之松开手，悄悄活动了一下手腕：“小路刚刚夸你是个好人。”
顾司宴莫名其妙领了好人卡，笑了笑说：“谬赞了，我可不是好人，只是尽队长的职责而已。KG不允许外人留宿，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王轩之：“？”
说好的华国人都热情好客呢。
他果然还是不喜欢KG这个冷冰冰的队长。
任小航跑来打圆场：“我们刚刚吃完了，刘阿姨打完包就走！”
王轩之手提两个大号保温盒，跟过年走亲戚似的，向路橙挥手道别：“小路，窝闷小组赛债见！”
路橙撇撇嘴：“哥哥债见。”
任小航怕在俱乐部爆发血案，赶紧把这傻狗推了出去，随后自己也尿遁跑路。
路橙不由屏住了呼吸，训练室里只剩下他和顾司宴两个人，周围的气压出奇地低。
路橙勇敢地与他对视，准备迎接死男人的日常发癫。但顾司宴没有揪住“哥哥”的事不放，淡淡地问他：“这么急着出国挣快钱，KG对你不好吗？”
路橙：“我……”
他不是，他没有！
顾司宴：“你这样对得起KG？对得起——”
“我”字还没说出口，别墅的门被撞开，钻进来一颗毛茸茸的大脑袋。
王轩之：“抱一丝，东西忘记拿惹。”
他从乱七八糟的杯盘里找出自己的筷子，溜之大吉，还不忘添一句火：“窝和小路只是朋友，泥萌不要为了窝吵架？”
顾司宴被这句看似无意的话冲昏了理智，忍不住恶语相向：“吵架？他以为他是什么人？”
路橙一时间热血上头，怼了回去：“那你又是什么人？凭什么这么说我？”
他刚刚拒绝了王轩之的重金邀请，就是为了留在KG。
“我是什么人？”顾司宴点点头，“确实，我从来不是你的什么人。”
说完抄起雨伞，转身上楼，雨水在地板上拖出一条漫长的泪痕。
路橙：“死男人……”
他努力藏住声音里的哽咽，冲楼上喊道：“死男人，你蛋糕忘拿了！”
无人应答。
路橙正打算把它扔到顾司宴房门口去，看到蛋糕房的名字，不由愣在了原地。
他前两天刚和任小航抱怨，城西这家的提子水晶蛋糕特别好吃。可因为是手工限量款，什么时候去都得排上两三个小时。
世冠赛抽签仪式早就结束了。
顾司宴在冻雨的深夜，绕路去城市的另一端，为他排队。
别墅门又一次被敲响，路橙低着头吼道：“不许进来，你没落其他东西！！”
这次来的人却不是王轩之。
楚琼林裹紧厚羽绒服，嘴唇冷到发白，声音都在打颤：“小路，我半路上遇到一个奇怪的男人，一定要跟着我回来。”
“他说……他是你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