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ctory！”
对面水晶爆炸的那一刻，顾司宴搁下手机，下意识地按揉手指关节。
游戏转入结算界面。
[练习003]，KDA12/1/5，巅峰赛积分1532。
邵经理有歪招，他也有对策。
大号不能上，那就换个小号继续打。巅峰排名倒是其次，每天有足够的训练时间才能保持竞技手感。
正打算再开一局，任小航在微信上发来一个压缩包文件，五秒钟后又迅速撤回。
[Yan]：？
[Hang]：发错了。
不过，顾司宴的手速比他想象得还快，已经点了接收文件，没来得及细看，任小航问：“队长，你不会在开小号打巅峰赛吧？”
顾司宴毫不心虚地扯谎：“没有。”
似乎为了掩盖发错文件的尴尬，任小航硬着头皮与他闲聊了几句：“我回奶奶家了，村里网不好，没法打游戏。”
任小航是村镇出来的孩子，小时候蹭着黑网吧的wifi打王者，第一次出省，就是来浦江面试KG的青训生。
顾司宴难得有耐心地回复：“嗯，好好陪老人家。”
任小航：“要不你花钱收买我一下？我就不去邵经理那儿举报你了。”
顾司宴：“我觉得你会赚两份钱，你觉得呢？”
任小航沉默片刻，发了个磕头的表情包，自动告退。
顾司宴仍觉得有猫腻，专门登录了电脑微信，找到了暂存文件夹。聊天时接收过的文件会在这里留下备份，他找到今天的日期。
。
顾司宴：“……”
他面无表情地移动鼠标，把脏东西丢进了回收站。
回到《王者荣耀》，顾司宴又看到了[小鹿要上分]发来的好友消息：“哥哥，你今天有空吗？能不能陪人家打排位呀？”
这人简直是他巅峰赛之路上的大劫。
他认为秦暮洋和贺朝元都比自己更有空，回复道：“你好友挺多，没有别人陪你了吗？”
“谁说的？我是一个内向的女高中生，究极i人。”路橙答，“我只有哥哥一个野王。”
顾司宴：“呵。”
路橙看到这个情绪复杂的“呵”字，才意识到今天的[练习003]有点不太对劲。莫非他跑去检查了自己的排位赛记录，看到一整页三排连胜，人慌了，心乱了？
啧啧，这就是男大吧。
路橙想，太爱我也不是一件好事。
他在[练习003]这里立的是清纯可爱女高人设，绝不能无理取闹，小心翼翼地解释道：“其实我有一个秘密，我想换个小号干一件大事，需要哥哥帮忙。”
顾司宴问：“什么大事？”
“上巅峰榜第一。”
顾司宴的指尖一顿，思索了一下“上”字的准确含义：“你确定？”
路橙以为男大学生被自己的雄心壮志打动了，立马回话：“真的哥哥！稍等我一下，我换小号加你。”
顾司宴盯着瞬间由粉变灰的小鹿头像，感到一阵莫名烦躁。他三指拎起手机，走向房间角落里的小冰柜，翻找出仅存的一瓶矿泉水。
游戏界面弹出一条新通知。
【玩家[鹿鹿子]向你发送了好友申请。】
备注信息：“哥哥，是我。”
顾司宴指间的手机滑落在地，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屏幕碎成了细密的蛛网。
房间里只听得到他一个人的呼吸声，顾司宴瞳孔微颤，死死地盯着蛛网中心的那个ID——鹿鹿子。
不知过了多久，他大梦初醒般，从抽屉里翻找出另一台型号古早的手机。
充电口已经磨损了，插上数据线后半天才亮屏。游戏账号也太久没上线，需要各种繁琐的回归验证。
顾司宴心里的那阵烦躁急速膨胀，抬手输登录验证码时，不小心蹭灭了房间的顶灯。
一片沉寂的黑暗中，他终于打开了好友列表。
有个粉色的头像亮着。
===
【[练习003]通过了您的好友申请。】
路橙等了足足十几分钟，怀疑那蠢男大学生是被突击查寝，还是打游戏脑梗猝死了，[练习003]那边才又有了动静。
[练习003]：你的号？
[练习003]：这是你的号吗？
[练习003]：为什么不说话？
路橙被劈头盖脸的三连问弄得有些发懵。他从季玫那儿接手时，已经检查过一遍这个账号，不过就是全英雄全皮肤，胜率高了一点而已。
[练习003]也是尊贵的vip10，又不是贫穷男大，至于这么激动吗？
工作室鱼龙混杂，他生怕季玫手下的代打小哥们招惹过什么冤主，谨慎地答道：“怎么了，哥哥？这是我买的号。”
“难道你认识原号主吗？”
顾司宴脑中那根绷紧的弦突然断了。
他摁亮房间的顶灯，把碎得一塌糊涂的手机屏拿远了些。
也是，两年前他就找过[鹿鹿子]。
新号主告诉他，那人走了，这号卖了。
玩游戏总有厌倦的时候，账号买卖很常见，兜兜转转到了路橙手里，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怪就怪两年前的暑假，他不该从发小手里接过那部手机，更不该答应照顾不知从哪儿找来的甜妹陪玩。
一进双排房间，顾司宴就听到游戏麦里传来一声微微颤抖的“老公”。
麦克风的收音质量很差，又经过变声器的扭曲，嗓音已经严重失真，但还是能听出非常不情不愿，还带了一丝羞耻。
没想到他那学渣发小，人傻钱多，玩儿得还挺花。
顾司宴没有听别人叫自己“老公”的癖好，却默许了对方喊他“哥哥”，一叫就是两个月。
[鹿鹿子]：哥哥，双排吗？
[鹿鹿子]：我想打英雄表现分。
聊天文字透过碎裂的屏幕，变得有些模糊不清，顾司宴回复：“好。”
他想了想，又问：“为什么想打巅峰榜一？”
“我说了，你可不能笑话我。”路橙回答，“我不想考大学了，我想打职业。我用巅峰榜一的战绩去战队投简历，你觉得有机会吗？”
顾司宴：“有。”
这句是无关个人情感的客观评价。
路橙却又说：“哥哥我骗你的，我是一个文静的女孩子，不喜欢打打杀杀。只是很讨厌现在那个巅峰榜一，想踩到他头上，气死他而已。”
顾司宴：“……哦。”
不好意思，现在的巅峰榜一正是他。
[练习003]：那你加油。
[练习003]：可以双排。
[练习003]：但先玩一把露娜，我看看。
这要求没头没尾的，路橙不由纳闷，随即恍然大悟：“噢——哥哥，你是想看新出的那个FMVP皮肤对嘛？没问题！”
他向[练习003]发出了组队邀请：“我的露娜，说不定比那个榜一还秀哦。”
十分钟过去，顾司宴想，是挺秀的。
这局他特地选了个工具人中路，方便四处游走，观察路橙的操作。路橙的手法，不能说像顶尖打野选手那般毫无瑕疵，但意识绝佳，进场时机把控得近乎完美。
很符合宴醉千色皮肤的主题——危机间游刃有余的绝色侠女。
明明下午还在青铜局随地断大。
这小骗子真能装。
路橙甚至还分出注意力，与他在组队频道讨论新版本的装备改动和英雄强弱。但顾司宴的话实在是少，路橙叭叭叭说一大堆，他只答一个“对”字。
一局打完，路橙实在忍不了了：“哥哥，你的打野思路好强，能不能开麦教教我啊？”
“不能。”顾司宴答，“室友考试挂了，正在准备补考。”
他还记着下午的旧仇：“你的露娜，需要我教？”
路橙真情实感地说：“天杀的室友！每次都是他阻拦我和哥哥上分，哥哥下次换个不那么学渣的吧。”
顾司宴心想，正准备换呢。
两人双排到十点多，顾司宴不敢太不把宋队医的叮嘱当回事，借口写作业，与路橙道别后下线。
他打开购物APP，下单了一台最新款的水果机。
仰躺在床上，顶灯萤白的冷色光略有些晃眼，顾司宴抬手捂住双眸，吐出一声疲惫的叹息。
些许不安分的光线穿过指缝，在眼帘上投映出斑驳的红。浮动的红光里漂着那个挥之不去的名字，鹿鹿子。
鹿鹿子，路橙……
此时，微信又弹出提示消息。
[暮林晚]：有空？
顾司宴不耐地把手机倒扣，过了一会儿，他才想起那是秦暮洋的微信号。
[Yan]：没你有空。
[暮林晚]：？
手机那头，秦暮洋坐在水杉资本的办公室里哑然失笑。从第一次见面起，顾司宴就对他怀着莫名的敌意，绝不止因为他曾是SRG的元老。
或许跟顾家同水杉资本的合作有关。
他听说顾司宴的父母早年双双出国，把孩子一个人丢在上亿的洋房别墅里点外卖吃，充分实践了什么叫伴侣是真爱，孩子是意外。
[暮林晚]：小司宴，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Yan]：别这么叫我。
[Yan]：没意见。
[Yan]：睡了。
下一秒，顾司宴霍地坐起身。
秦暮洋：“别睡，Peace假赛的证据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