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欢和纪川抬着装满书的桌子往走廊走。
普普通通地过了一段时间，转眼就要期末考试了。
明天考试，今天就得把考场布置好。每个班只留三十套桌椅，趁这会儿晚自习快结束，班上就组织着把多余的桌椅搬出去。
刚刚晚自习的时候，班上的同学还各自安静地做着题或者默背课本内容，班长一说可以搬桌子了，班上立刻变成了闹哄哄的菜市场。
这种时候没有音量的要求，每个人都好像长的是鸟嘴一样，叽叽喳喳个没完。骂骂咧咧要收拾书的有，说自己作业还没写完的有，商量着放暑假的时候去哪儿玩的也有。
贺欢和纪川这些坐在门边上的人，他们的桌椅往外搬是最方便的，趁着搬桌椅的这会儿，还更好聊了。
“你东西还不收拾收拾往家里拿吗？”纪川问。
他们两个正搬着的桌子是贺欢的。贺欢的书填满了桌肚，桌面上也放着一摞教科书，所以不太好搬。纪川自己一大半的书已经分批搬回家了，只在这里留了复习需要的书和资料，也因此他的桌子并不重，刚刚他已经自己把自己的桌子搬到外面去了。
“之前没想起来要带点书回去，”贺欢说，“也没关系，今天晚上带一点，这两天回来的时候也带一点，反正在放假之前把这里的书清空了就好了。”
“你复习的怎么样了？”纪川随口问，“我看你一个晚上都没有复习语文和数学，明天不是先考这两科吗？”
“是啊。”贺欢把自己的桌子靠在纪川已经搬出来的桌子旁边，和其他人搬出来的桌子并成一排，靠在走廊的墙上，“语文是太多要看的了，不太想看，今晚回去的时候把几首古诗词和文言文读一读背一背就算了……数学是都不知道从哪看起。”
贺欢曾在QQ空间发言：数学虐我千百遍，我待数学如初恋。贺欢的确是数学苦手，只是他对数学也没什么热情就对了——也不止数学，他对于任何有关数理化的都不感兴趣，要不是他爸妈非要他选物理，他现在连物理都不用学。
“你说的倒是简单，那几首文言文我到现在都还没背下来，”纪川苦着脸，“我感觉那篇《师说》好像跟我犯冲似的，学的时候已经在背了，没想到到现在还没背下来。”
“现在时间太急了，那个古诗词填空的题占比又不是很多，你就把那几个关键句子记一记就算了……”
贺欢说着，转身进教室，把还落在教室里的椅子拿了出来。
教室里其他人桌椅拖动的声音很刺耳，但贺欢和纪川已经搞定了，坐在走廊里还挺悠闲。
他们几个坐门口的跟给班里放哨似的，闲聊着还不时地会被路过的人吸引注意力。
孙星华手里拿着本练习册，估计是刚去办公室请教了老师问题。
贺欢和纪川聊天的时候，脸正好朝着走廊口，孙星华刚一拐进这条走廊，贺欢就看见了他。
“我们考场名单还没出来是吧。”贺欢突然说。
纪川顺着贺欢的视线往后边看了一眼。
孙星华低着头看着题，整一个就凭感觉来走路。
“孙星华，”纪川喊了他一声，“去办公室了吗？有没有什么料啊？”
孙星华一个脚都迈进了教室，又被纪川叫得拧着身子趴在门口。
他从自己的练习册中间扯了一张纸出来，朝着他们挥了挥，然后对着坐在走廊的这些同学说，“刚刚在办公室拿过来的考场名单，待会儿进来看啊。”
他转身进教室，一个反手把考场名单拍在了讲台上，“考场名单！自己看自己看！”
贺欢懒得去挤，问纪川：“你去看吗？帮我也一起看了？”
“懒死你算了。”纪川站起来，“我去看。”
贺欢笑了笑，看着他走进教室的背影。
没等纪川看完，放学铃就响了。
贺欢一直看着正在里面和其他同学挤着的纪川。纪川一听着放学铃响了，马上视线开始往窗外的贺欢那边看。
终于和贺欢对上视线，纪川赶紧大喊：“帮我收东西！”
这会儿下课了，不仅他们班上在吵，整个学校也闹起来了，贺欢其实根本听不见纪川的声音，但是也能从他的嘴型辨别出来，纪川想让他干什么。
贺欢比了个OK的手势。
他其实也不太知道纪川想拿什么东西，于是从桌上拿了支笔，夹在纪川正摊开复习的资料里。算是给他做了个记号，然后把资料直接合起来，准备给他直接塞到包里。
刚从纪川的抽屉里扯出他的包，贺欢就突然被一抹蓝色迷了一下眼。
？
什么东西。
他看了看，纪川平时没有加什么挂饰的黑色斜挎包上多了一个咧着嘴笑的蓝色小狗。
贺欢愣了愣，但还是把东西给纪川收拾好了。
“好了好了！我在1号考场，你在3号考场！”纪川突然窜了出来，“125和311！你是311，自己记住了啊。”
“……嗯。”贺欢说。
纪川出来了，贺欢就把包还给了纪川，让他自己收拾。
“收完了收完了，”纪川也没什么要拿的，直接把拉链一锁就准备走，“走走走！”
“……你怎么突然给自己包上挂了个小狗啊。”贺欢拿上自己的包背上，跟在纪川后边走着。
那只小狗晃来晃去的，有点碍眼。
纪川回过头，笑着说：“詹晓送我的！晓晓还有个棕色小狗，也挂在她的书包上。”
贺欢避开了他的视线，“原来是这样……你们在一起了？”
“还没呢，晓晓说她考虑考虑。”
贺欢扭头看着走廊外，“哦……”
晓晓都叫上了，没在一起，应该也差不多在一起了。
纪川定定地看了他两秒，总觉得贺欢好像情绪不高。
“怎么了？”贺欢回过头，笑着说，“快点啦，等下一堆人出来挤着楼梯口，下个楼都不好下。”
可能想多了吧。
“那就走吧！”
他甩着车钥匙，脚步轻快地奔向楼下的时候，不像刚才聊起学习时那么苦恼。
走得急了，他就几步几步往下跳。
贺欢跟在背后，也开始学着他那样走。
蹦得跟个兔子似的——那就把这会儿的自己当作是只会蹦着走路的兔子，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也没有什么压力。
“对了，”纪川突然说，“欢啊，我们之前说放假了有时间去市区景点玩一下，你怎么想？”
贺欢都不记得这茬了。他那个时候是打算事到临头再跟纪川说自己不去，眼下被纪川催促得已经事到临头了。
倒是羡慕纪川这么自在。
“我不去了，”贺欢直接说，“我放暑假要去打工。”
纪川点点头，“打工……”
“打工累是正常的，”李嘉怡蹲在店门口，“但是我没想着这么累啊，站八个小时！老子的腿！要废了！”
贺欢之前放寒假的时候，看到这个卖散装零食的店要请寒假工，进去问了下，干的是理货的工作，平时是上货补货，新货到了就帮着搬货，一天八十五块八个小时。贺欢觉得还行，在店里不冷不热工作又难度不高，也就在这儿干上了。
那个时候贺欢干了半个月，顺便也加了店长微信。快放暑假的时候，贺欢看到店长的朋友圈里说又开始招暑假工了。贺欢就跟店长联系了放暑假的时候过去干。闲来没事跟李嘉怡聊天的时候提了一嘴，李嘉怡想一出是一出的，说要是还招人的话，她也要过去做。
“之前你说想来的时候我跟你说过了，要站很长时间。”贺欢笑了笑，“没事啊，站几天就习惯了，我寒假的时候也是在这个店干的。”
“有经验了是吧。”李嘉怡从系着的围裙的口袋里拿出手机，不知道怎么地就点进了朋友圈，“没事，我怎么样也得坚持个十来天的……不过这儿的确是钱少事多啊……”
说着，李嘉怡突然拍拍贺欢，“妈的！好样的纪川，又出去旅游了。”
她把手机屏幕亮给贺欢看了一下。
应该是今天刚拍的，发布的时间是几分钟前。
“噢，他跟我说过。”贺欢说了个地名，“前几天跟他聊天的时候他说准备出发来着。”
在路上是常态，贺欢挺羡慕他的。
他抬头往店里看了一眼，几个顾客正在结账，前台的收银员啪啪地按着收银的机器；里面有个姐姐正被一个阿姨拉着找货。
这才是我的生活。贺欢想。
既然都发到了朋友圈了，贺欢估计和他私聊的对话框里会很多信息。
微信里纪川倒是没给他发信息，贺欢换到QQ看了一下，二十多条信息。
现在没空仔细看，贺欢也没点进去，怕回头忘记回复。
“走吧，回去吧，待会儿店长要从仓库下来了。”贺欢把手机揣回口袋里，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脚踝。
摸鱼也不能摸太长时间，这店的店长事儿有点多，天天躲仓库拿着手机看监控，专门逮他们坐店里坐着或者聊天的，出来太久估计也得挨说。
贺欢虽然之前干过这活，但这个暑假才刚干几天，一天站八个小时，他也还没习惯，就一个忍字当头罢了。
不辛苦，命苦。
正把从仓库拿下来的薯片摆上架，贺欢突然瞥见李嘉怡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去了，这会正从店门口朝他走过来。
“贺欢！”李嘉怡压着声音叫他。
“怎么了？”贺欢问。
“你看班群了吗？”这个时候李嘉怡的情绪略显波动。
“没看。”贺欢摇摇头，他正在店里补货呢，总不能光明正大的玩手机，“怎么了？”
“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啊啊啊啊！”李嘉怡转着圈悲伤，“怎么会啊怎么会啊，我的英语怎么只有七十四分啊！”
贺欢一惊，“这么快？不是说后天才出成绩吗？”
他点进微信班群，两分钟前，班主任丁桃发了一个excel文件。
你的桃姐：[文件-高一年级期末成绩汇总]
你的桃姐：怕你们着急看成绩，我们老师这几天连夜把试卷改完了/呲牙 /呲牙
这会儿在店里也不好盯着手机细看，贺欢把手机重新放回了兜里。
他沉默了一下，“真是谢谢桃姐了。”
“不能太体贴了。”李嘉怡拿手在眼睛下面抹了一下，比了个流泪的样子。
“哎，别聊天了，赶紧的。”店长不声不响的冒出来，从他们身后快速走过，还丢下这么句话，“刚刚从仓库拿了其他货下来，看看在哪儿上货的，去补一下。”
“哦。”李嘉怡回应了一句，边往放货物的地方走边低声嘟囔道：“烦死了，催命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