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定没有办法过个好年。

  谢潇澜当晚就进了宫, 他们不能让出使国安然离京,尤其是北域,否则来日就一场硬仗。

  当晚一道密旨从宫内传出, 紧接着朝中武将们便暗中奔赴前线,兵部和户部也都开始清点粮草兵马兵器, 只为了能成为前线战士们最强有力的后盾。

  战场之事不会影响到文官, 但谢潇澜显然不同, 他甚至比那些武将都忙, 需要将消息严防死守, 可即便如此对北域出兵之事还是不胫而走。

  第二日, 胪馆的出使国便要求求见大渊圣上, 提出了要离京的要求。

  夜楚渊自然不愿他们现在离开,他面色凝重:“诸位身体尚未恢复, 况且此病灶还会过人,若是带回各位母地,岂非是横祸遍地?”

  “此事无需大渊圣上操心,病死也好过被人暗中迫害!”雁北戎到底年少无法冷静,他看向夜楚渊的眼神都带着狠毒, “你们大渊手段阴狠毒辣,竟然暗中派兵攻打我们北域!这就是大渊所谓的交好?”

  “雁王冷静点,朕只是见互市上北域百姓越来越多, 适当的表示关怀罢了,朕还怕你们北域水土不佳,才导致百姓外溢。”夜楚渊也懒得和他扯皮。

  北域的野心大渊不是不知, 只是没想到北域如今内部动荡不安, 不顾着内部反而要对外招惹大国是非, 分明就是作死。

  夜楚渊本不欲理会这些, 但眼看着北域愈加过分,是忍都不想再忍了。

  明目张胆的让北域百姓往大渊来,摆明了就是要撕破脸和大渊开战,这会居然还有脸提交好不交好的问题?

  “本王是来和大渊圣上辞行的,多有叨扰,日后再见怕是难了,愿大渊圣上能撑到本王的铁骑踏足大渊那一刻!”雁北戎冷声说着。

  “朕,拭目以待。”夜楚渊也跟着冷笑。

  他始终相信一步先,步步先。

  就算这会他们赶回北域,也需要一月半月的功夫,有这时间大渊的兵马已经和北域开战了。

  出使国急匆匆的离京,却不知前往北域的兵马已经兵临城下了。

  谢府。

  武将的事暂时碍不到文官,谢潇澜也用不着去沙场征战,便在府上安心准备过年,只是到底受了影响,没有像之前那样过度操办。

  “大渊兵马财力充足,再加上有裴老将军坐镇,一定没有问题,不是说当初的交好条约都是他打下的吗?”何意声线平和浅淡,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安慰他。

  “你说的有道理。”谢潇澜长舒一口气,似乎也是觉得自己这副杞人忧天的模样有些好笑,他哼小一声,“不过就是弹丸小国,也敢和大渊叫嚣……”

  何意拍拍谢卿卿的小屁股,对方立刻会意,全不在意形象的往谢潇澜脚边爬去,他奶奶道:“父父,抱抱宝宝……”

  小家伙总听双亲说“宝贝”,所以便总学他们说话,毕竟他也知道宝贝的意思,府上的库房就有很多珍贵的宝贝,他也是宝贝呢。

  谢潇澜立刻俯身将他抱起,帮他擦了擦嘴角:“又偷偷吃什么了?”

  “糕糕~”小家伙笑嘻嘻的往他怀里藏。

  何意也跟着翘起唇角:“今年的糕点都还不错,我也吃了很多。”

  “回头让下人再多买一些。”谢潇澜立刻说道。

  “嗯,可有定下合适的日子?”何意更在意这件事,“尽快成婚比较好,否则多耽搁一日都是夜长梦多,而且如果来日战事不断,在那种危难时刻就更不适合成婚了。”

  他们都知道婚事意味着什么,谢潇潇只要一日没有嫁到谢府,就可能存着那些乱七八糟的糟心事。

  谢潇澜点头:“娘这几日一直在选日子,想来这两日便会定下,介时再告知齐府就好,他们那边也已经做好准备了。”

  “那就好。”

  何意眼皮跳的有些心烦意乱,他最近情绪还算不错,但是一旦安静下来就总会发散思绪,往一些不太好的方面想。

  不过这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他自己倒是也能克服。

  前线战事不断,京城的人便都过了低调的年节,生怕会遭人口舌。

  谢潇潇的婚期定在三月十五,那天是个天气晴朗宜嫁娶的好日子,齐府早就准备好,婚期已定,请柬就开始往外发了。

  也算是大渊目前唯一的喜事,谢家和齐家的脸面没人敢不给,接到请柬的都笑呵呵的送上祝福,没有接到的也不敢摆脸,甚至还想着主动去送贺礼。

  但此时最要紧的还是前线的战事,今年的休假格外短,刚过完年节官员们就被召到宫中上朝,到底都是围着战事展开说法,文官们只能动动嘴皮,但真正的战况到底还是只有武将们知道。

  连谢潇澜都一改之前的疯狂闭口不谈,省的惹事生非。

  “前线战事吃紧,需要加购粮草运送前线,可有爱卿毛遂自荐?”夜楚渊淡淡问道。

  像是随口一问,但越是这般漫不经心,给人的压迫感反而更强,官员们还不太了解新圣的脾气,只能下意识看向他的亲信,谢潇澜等人。

  谢大人微微叹息:“依臣之见,裴小将军是不错人选。”

  话音刚落,站在角落的“裴小将军”就立刻看向谢潇澜,眼底闪过一丝激动。

  “粮草押运一事非同小可,需得是裴老将军最信任之人才可,否则若是粮草在路上出了意外,谁也难辞其咎。”谢潇澜胡说八道着,反正他知道夜楚渊早就想让裴小将军去,随口说了理由就能给对方台阶。

  果然。

  夜楚渊沉默片刻听了他的:“那便让裴爱卿去,即刻封为粮草押运官,有先斩后奏之权,若是有人阻你押送粮草,就地处死!”

  “微臣明白!”裴大人激动不已。

  他父亲是征战的一把好手,曾为大渊立下汗马功劳,被远派战场也是应该,但有父亲年事已高,再如何战功赫赫也会疲倦,他早就担心的寝食难安,现在也算是有了光明正大去看的机会。

  押运粮草他本就势在必行,但因为不知当今圣上脾性不敢贸然开口,幸好谢大人替他开口了。

  下朝后,裴大人便脚步匆匆的找上谢潇澜,他拱手表示感谢:“多谢大人帮忙开口,下官实在担心父亲。”

  “大人以为是本官的话起作用?”谢潇澜轻笑,“本官只是顺着圣上的心意罢了,大人可明白了?”

  裴大人愣了片刻,直到谢潇澜走远他才露出恍然和难以置信,竟然真是圣上的意思?

  他还以为圣上会防着裴家,所以不会让他也跟着去,但他没有时间多想,立刻去准备运送需要的事宜了。

  谢潇澜在宫中略待了片刻,见圣上没有再传召他,便利利索索出宫回家了。

  “大人可算回来了,靳蛇传信回来了。”宋元跟着他进了书房,将信递给他。

  信封已经被拆,宋元提前看了里面的内容,这是他的特权,所以谢潇澜并没有多问,他本想让对方直接说给他听,但想想还是亲自拆开信了。

  不怪宋元神情凝重,就是他看了这信都跟着屏住了呼吸。

  早在北域进京时他们的军队就已经跟着出发了,根本不用大渊的士兵往前突击,半路上就和大渊的军队碰上了,直接开打,杀了个措手不及。

  可见北域从一开始就没有要和大渊善了的心思。

  “立刻将此信送至宫中,大渊此次怕是要吃亏了。”

  不是他们小瞧了雁北戎,而是低估了对方的阴狠,否则也不至于在这件事上吃亏。

  首战因为北域抢占先机而失败,京城也跟着人心惶惶,但裴老将军再次凭借自己出色的军事能力扳回一局,局势才不再一边倒。

  谢潇潇的婚期也如约而至,京城一夜之间遍布红布,从齐府至谢府门前的大道上都铺着红布,光是这些就已然够寻常百姓三五年吃喝。

  这也是齐家是态度。

  天不亮,谢潇潇就被拽起来开始上妆,谢母忙前忙后的亲自为他忙碌着,眼眶通红,可见是哭了许久。

  “二少爷真的很美,齐少爷有福气了。”为他梳头的嬷嬷笑着打趣,“您眉心的红痣又亮又红,定然能为齐家诞育子嗣。”

  何意不爱听这种话,他温声打断:“嬷嬷梳头想必累着了,到一旁歇会喝口热茶吧。”

  “哎好好。”嬷嬷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欢天喜地的拿着喜钱去吃茶了。

  “嫂嫂。”谢潇潇含羞带怯,但面上的喜悦却是难以遮掩。

  “不听那些无关紧要的话,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万事不要委屈自己,谁给你不痛快,对着他们发疯就是了,无人敢说你半句不是。”何意笑说,“过好你和齐随的日子,旁的都无关紧要。”

  谢潇潇郑重点头:“我明白嫂嫂。”

  盖头落下。

  齐随上门来接人,谢潇澜一步一个脚印将他背到门口,片刻功夫就感觉身上人在颤抖,他眨眨眼,眼眶也跟着模糊了。

  “娘,大哥,长嫂,我来接潇潇。”齐随对着他们拱手,随后牵着谢潇潇跪下一同对他们磕头,“潇潇我就先带走了。”

  说罢,齐随立刻起身将身侧的谢潇潇抱起放到轿子里。

  “齐随。”谢潇澜喊他,“你知道该怎么做。”

  “弟弟明白。”

  一百二十八抬的彩礼从齐府送到谢府,又被谢潇潇从谢府带至齐府,外加谢府随的嫁妆,整条街道都是一片红。

  十里红妆,不外乎此。

  轿子里谢潇潇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