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潇澜神情浅淡, 目光却只落在逸南王身侧的夜辛身上,他淡淡道:“这番罪名微臣愧不敢受,不知逸南王有何证据?”

  “你手中书信便是证据!”逸南王眯了眯眼, 阴柔的脸庞带着得意的阴笑,“本王可是顾及你的颜面, 才不曾将这些书信公之于众, 谢大人可莫要自取其辱。”

  谢潇澜垂眸轻笑, 顾及他的颜面, 所以在散朝时人最多的时候扣下他, 还大声宣扬他被扣缘由, 这可不是顾及他的颜面, 是想逼死他。

  可观圣上神情,对方分明是知晓这荒唐事的, 却依旧纵着逸南王对他做出此事,想来是这逸南王不知耍了什么手段让他信了。

  谢潇澜收敛情绪,拱手弯腰,掷地有声道:“微臣愿自请下狱,请圣上还微臣清白。”

  “既如此, 便带下去吧!”夜辛淡淡说着,好似全然不在意。

  这大概是御前侍卫收押最快的一次,犯人不曾求饶挣扎, 挺胸抬头跟着他们进了牢狱。

  狱卒们见他气势汹汹进来,还以为他要提审什么罪犯,却听御前侍卫们说将其收押, 眼睛都瞪大了, 这可不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了, 毕竟先前谢家也曾被下过大狱。

  谢潇澜被安排进了牢房, 到底还有官职在身,狱卒们不敢动用私刑,言语上也不敢苛责他,三十年河东河西,保不齐对方哪日就又出去了。

  他端坐在草席上,只希望谢家得知此事能不要太着急。

  原本已经散朝退去的官员们再次聚回到议事殿,连同太子和王爷在内,议事殿内站满了人。

  “父皇,儿臣觉得此事蹊跷,谢左副鲜少与后妃来往,怎会突然被卷进此事中,还请父皇明查!”

  “谢左副与其夫郎琴瑟和鸣,京城谁人不知,若是只因一封书信便要定其罪责,传出去于父皇名声有碍,此事定要明察秋毫!”

  夜辛并不说话,他瞧着这满议事殿的官员,只觉得恍惚,他从未想到仅凭一个谢潇澜,居然能让他大渊数十位官员为其说尽好话,其中还包括他的两位皇子。

  再看殿内所站之人,每一位出去不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他竟不知谢潇澜如此深得人心!

  他冷声道:“书信在手已是人赃并获!朕会命慎刑拷问吴妃,若她用尽刑罚依旧不承认,朕自会还她和谢潇澜清白,至于你们,难不成要为其公然与朕作对吗?”

  “臣等不敢,只是陛下为何连书信都不曾看,便听信逸南王片面之词,认定里面是靡靡之词?”齐太傅言辞凿凿,“若此事是有人存心陷害,陛下又该如何处置?此事尚未查明便将人收押看管,传出去岂非要说陛下被奸人蒙蔽,伤害忠臣?!”

  这番话说的有些重,但这番话也只能由齐太傅来说,他看向夜辛的神情包含失望,他自然不敢对天纵英明的圣上失望,他失望的是自己拼尽一身学问,都不曾教他做个好人。

  “太傅!”夜辛落在齐太傅身上的目光有一瞬的阴寒,他转而笑道,“朕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此事需要查明真相,若事实并非如此,朕自会还谢爱卿清白!”

  这便是无人能改了。

  “怎么还?一道圣旨直接将人关进牢狱,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这哪里是要还他清白,这是明摆着要把他往耻辱柱上钉!”何意气急败坏,连敬语也懒得说。

  若他此时还能心情气和,那才是真有问题。

  从宫中传出旨意时,何意是一百个不信,谢潇澜是何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既然不是事实,那就是实打实的诬陷。

  且事发突然不说,手段更是拙劣,任谁都能瞧出问题,偏偏夜辛就是要这样做,摆明了要打压谢家。

  太子叹息一声,更是不解:“此事说来奇怪,还是等慎刑司拷问吴妃,大理寺受理后自然能还他清白。”

  “严刑拷问,即便还人清白又有何用?”何意深吸一口气,也觉得自己的情绪太激动了些,他起身对太子和夜楚渊行礼,“微臣失言,此事还请殿下和王爷多多帮扶。”

  夜楚渊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他保证道:“你且放心,狱中不敢对他用刑,我们会尽快查明逸南王的心思,你莫要动气,谢伯母那里还需你照顾。”

  “微臣明白。”何意扯着嘴角笑了笑。

  太子和五王爷此次过来本就是想着安抚谢家,见何意能控制情绪,便起身离开去做事了,他们自然是要帮谢潇澜洗刷冤屈,毕竟是他们最强有力的后盾。

  何意在屋内坐了半晌,他得想些能帮到谢潇澜的法子,逸南王心思昭然若揭,此时和他对着干显然不吃力,他能用那种手段扣下谢潇澜,就能用更恶劣的法子对谢家。

  他倒是没什么,可谢卿卿和谢潇潇还笑。

  这般想着,他立刻站起身准备往外走,就听得外面传来动静,整颗心瞬间吊起,就在他以为是逸南王派人闹事时,印商陆和褚决明他们来了。

  印商陆进门就着急忙慌的安抚他:“你还好吗?我已经让我父亲兄长递折子进宫了,你别着急,此时纰漏百出,我看他们就是存心要闹谢家,你要是害怕,我在这里陪你,再不济他们也不敢随便对我动手!”

  “多谢。”何意温声说着,心里确实被他们安慰到了,至少发生这样的事,他不是一个人在支撑着。

  印商陆见他脸色不好,当下就有些心疼:“我们来的不凑巧,你先歇着吧,有事随时让人找我,咱们之间不讲究那些,你千万别不好意思。”

  “是啊嫂子,任谁都瞧得出这粗劣手段连城中百姓都不信,老谢过几日定会出来!”

  何意却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一把抓住印商陆,眼神恳切:“我确实想到,有件事只有你能帮我。”

  印商陆瞬间精神了:“你说!”

  第二日。

  京城最大的医馆善仁堂竟开了义诊,且义诊暂时不限天数,只需在规定的时辰来,便会有大夫为他们诊治。

  起初还有人疑惑,待不少百姓去瞧过后才知道此时不假,且这义诊坐堂的居然是何大夫。

  何大夫可是进过宫为圣上看过病的,医术有多高明自是不用他们多提,百姓们紧赶着便去善仁堂看病去了,不用花银子便能看病,便是没病的都要去诊诊脉让自己安心些。

  一时间,城中其他医馆都受到不少冲击,偏偏还不敢与其争辩,便只能忍着。

  “嫂嫂该用午食了。”

  何意利索写好药方,借着间隙应了一声:“马上就来。”

  午食是不接诊的,百姓们自然也都知晓,见他要吃饭,没排上的便也都离开了。

  何意这几日虽说顿顿不落,但到底还是没吃进心里,人也瞧着瘦了不少,谢母心疼的厉害,便日日都让谢潇潇给他送饭来。

  “今日怎的要陪我吃了?”何意笑着将多出来的碗筷递给他,“你在这里怕是要打扰我做事。”

  谢潇潇故作傲娇,抬着下巴哼笑:“我才不会,我决定每日都来陪你出诊,把脉可是你教的,我学的很好。”

  何意抿了抿唇,看着他拒绝道:“你该去学院学习,哪能日日都来陪我问诊,何况这几日怕是就不用再做了,你不许来捣乱。”

  谢潇潇知道他突然义诊一定是救哥哥出来的一环,所以他也想帮忙,但听他这样说,心中稍稍惊讶:“是哥哥那有着落了?”

  “估计就在这几日了。”何意稍稍算过时日,如果宫中那位够配合的话。

  “好吧,可我还是要等哥哥出来再去书院,我不想听他们红口白牙的往哥哥身上泼脏水,等查明真相,他们自然会知道哥哥是清白的。”

  何意看他一脸天真的样子,想着不愧是孩子。

  “不,你要去。”何意摸摸他脑袋,决定再教他一些东西,“永远不要陷入自证清白的陷阱里,想想之前在临洋县发生的那件事,他们越是疑心就越要把他们的眼睛挖出来。”

  谢潇潇颤了一下,瞬间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没缘由的,他居然觉得嫂嫂说的是对的,他哥哥什么都没做,是那些人在污蔑他,该拿出证据的是那些诬陷之人!

  何意见他明白了,便笑了:“吃饭。”

  结束一日的义诊回府,何意已然累得抬不起手臂,任由红叶和柳梢给他捏肩捶腿,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也觉得有些孤寂。

  瞧着屋内的闪晃的烛火,莫名就红了眼眶,他低声道:“不用伺候了,出去吧。”

  “主子晚食用的少,奴婢再去备些点心来,否则若是老爷回来,瞧见您这般憔悴,怕也是要心疼的。”红叶说着就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差点和宋元撞上,“先生,可是有要紧事?”

  宋元眉目都有些笑意,点头就往里面冲,看到何意立刻沉声说道:“主子,宫中传信了。”

  “放出消息,就说母亲身子不适,我义诊多日也心力交瘁,府上一应要紧事都由潇潇处理,谁来府上都不见。”何意将眼底的泪意逼回去,瞬间便恢复了平时清冷的嗓音。

  宋元立刻明白其意思,当晚就热闹起来,大夫一个个的都被请到谢府里,看完谢家主母看谢家正君,留两个小儿如何能处理家事?

  这一夜,满京城的人百姓都在指责圣上不仁不义,谢家如何忠心他们可都是瞧在眼里的,偏偏要被这样欺辱,简直不给一家老小活路!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