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婆子们还想把郡主从谢潇澜怀中扯走, 看的何意一阵蹙眉,但他眼下心中心绪翻滚,着实没有心思去理会那些婆子, 便跟着她们一同去了。

  郡主住的地方很偏僻,想来是借着让她养病的由头, 把人给圈在了这里。

  就是不知是恩赐, 还是捂嘴。

  这里是一处独栋小楼, 刚走到门前, 就见许多婆子丫鬟都站在前面急的来回踱步, 见着他们…不, 准确来说是见着谢潇澜身侧的郡主时, 立刻迎了上去。

  两个丫鬟抱着她担心的直哭,忙不迭地对谢潇澜与何意道谢, 她们都要担心死了,避暑山庄这样大,若是真掉到什么地方,找都找不到。

  “进去说吧。”何意牵起谢潇澜,对抹眼泪的婢女说道。

  婢女有些不知所措, 下意识看了一眼方才的婆子们。

  谢潇澜瞬间会意,呵斥道:“本官与旧相识说几句话,你们都退下, 若是敢来打扰,仔细你们的脑袋!”

  婆子们恭敬离去,只是退下时还狠狠瞪了一眼两名婢女, 显然是警告她们不许乱说话。

  这里虽装潢富丽, 但根据那些婆子们的表现足以看出, 这位郡主活得很痛苦。

  一进屋内, 两名婢女就立刻跪地对他们磕头,声泪俱下道:“多谢大人们救命之恩,我们小姐过得实在苦不堪言!多谢救命!”

  何意不解:“日后看好你家小姐便是了,莫要让她独自乱跑,那边有池塘,若是失足掉进去,怕是无力回天。”

  “不是的!我们小姐不会乱跑的!她一直都在等人,是那些婆子们故意把她哄出去的,她们告诉小姐池塘里的荷花开了!”婢女说着有些泣不成声,没人比她们小姐还期待荷花开了。

  两人瞬间明白缘由,那些婆子想来也是觉得日日都在这里照看“失心疯”的郡主有些怨念,所以才这样,怕是一直都跟在她身后,就等着看她失足落水吃苦头。

  实在是坏的很。

  “你家小姐既然是郡主,又为何会养在避暑山庄里?”何意问道,历史上不是只有那些不受宠的皇家子女会养在行宫内吗?

  原来,郡主名叫蔺灼华,只是她从前不是郡主,是蔺国公府的小姐,那时蔺国公怕府门落败,便想办法要和京中其他权贵搭上线,那时谢家已经和叶家有口头婚约,便转而和王家定了亲。

  那时王家是何等富贵滔天?

  后宫有有孕宠妃,前朝有王大人运筹帷幄,家中孩子亦是各个都风华绝代,学富五车,惊艳才绝。

  蔺国公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只求孩子们能见上一面,就一面,若有意便谈婚论嫁,若无意便点到为止。

  但谁也没想到,就是那一面,就让他们互生情愫,王锦然更是在冬日里书信给蔺灼华,待来年盛夏,荷花满池,就定将她娶回家。

  可更让人没想到的是,王家没有挺过那个冬天。

  婚事未成,蔺国公府也逐渐落败,蔺灼华却因为遭受沉重打击活在了自己的臆想里,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何意不禁感慨,这里的情爱都无须太复杂的形式,见一面,对视一眼,就足以让两位才子佳人红了脸,生死相随。

  毕竟路遥车马慢,一辈子也就够爱一个人了。

  “她养在这里是好事,至于那些婆子,我会想办法让圣上发落她们,一定要好好护着她。”谢潇澜叮嘱着,他们当初都以为蔺灼华已经去世了,算是意外之喜了。

  婢女忙道谢,浅坐片刻便将他们送走了。

  回去时何意情绪不高,谢潇澜还以为是自己方才的举动让他难过了,忙解释道:“心肝儿,我对蔺小姐真的没有那些心思,你别冤了我。”

  “我只字未提,你倒是解释的利索。”何意淡淡看了他一眼,像是根本不将其放在心上,又像是被气狠了,刻意不理人。

  谢大人急的都要抓耳挠腮了,他顾不上这是在外面,也顾不上身后还有婢女跟着,当即就带着何意往假山后走,直接就将人按在了假山石上,随后捏着他下巴吻了上去。

  期间还十分贴心地护着何意后脑,也知道避开他前面的大肚子,可见这吻一吻有多费劲。

  何意被抵在假山石亲吻时,想的还是,原来谢潇澜也有这么狂野的一面……然后就陷入了情潮中。

  “你要吞了我吗?”何意稍微用力推开他,唇瓣相贴时含糊不清地说着。

  谢潇澜挑眉作怪似的吸了他一下:“你若不刻意惹我,我又怎会这样难以自持?明明不气,还要故意板着脸吓唬我。”

  “谁说我不气?只不过是信你才不曾言语指责,倒是给你机会反过来说我了。”何意下巴微抬,神情矜傲的看着他。

  谢潇澜闻言立刻认真认错:“我那时确实心急了些,举止便有些不妥,不会有下次了。”

  “就说没怪你。”何意笑笑,却不小心牵动了唇上的伤口,他轻轻嘶了一声,收敛了笑意。

  两人闲下来,谢潇澜知道他还惦记着池塘,便又带他过去了,那些红锦鲤当真是漂亮,何意瞧的都快流口水了,也不知晌午会用什么饭菜。

  谢潇澜瞧的好笑,给红叶递了个眼神,对方立刻会意,回她们的院落去安排午食了。

  “是不是要寄封书信去?”何意突然轻声问道。

  如果对方真是不熟悉的什么人也就罢了,偏偏是相熟之人的旧交,何况她还那样年轻,不该一生都困在这四方的天里,看不见来日。

  而且,何意之前就觉得金四江对万事万物都不太在意,那样的情绪会让人很在意,是一种随时都会与世界脱离的感觉。

  如果他知道蔺灼华还活着,会不会不一样?

  谢潇澜似乎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接话道:“也好,无论如何终究是他们二人之事,锦然不愿归京,想来也有这方的原因。”

  “那晚些时候写书信,我也有些事想问问孔老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何意再低头就见有好几条红锦鲤都翻了肚,浮在水面上。

  他有些无奈,果然是给撑死了。

  当日下午谢潇澜就被传唤到了圣上处,到底是天家的东西,怎能不声不响地就死掉?

  谢潇澜只好如实交代,但却隐去了他知道蔺灼华身份之事,夜辛听后并未多言,只是当晚就给蔺灼华身边的人换了一批。

  夜里。

  谢潇澜刚将书信写好,烦人精就又翻窗进来了。

  他将书信给靳蛇:“明日将信送到临洋县去,给了金大夫,至于你无须再回京,我已经和太子说过让你去军营,你可愿去?”

  “军营?”靳蛇蹙眉,“需要刺杀谁?”

  谢潇澜将书信拍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咬牙道:“不需刺杀谁,你只管去军营,打仗时就厮杀,没仗可打就在军营待着,不许乱跑。”

  靳蛇一听来了兴趣:“那我何时能做官?”

  “那自然是等你建功立业,介时封你个什么将军做做,岂不美哉?”谢潇澜可不是给他画大饼,军队的官职是最好升的。

  “好好!”靳蛇满意了,“那我就不回来了,帮我向二弟问声好,走了。”

  说罢,便再次翻窗离开。

  好好的前门不走,死后就要学刺客那一套,可见是从前翻窗习惯了。

  靳蛇口中的二弟,自然就是何意还未出世的孩子,分明是家中长子,还未出生,排名就要往后了。

  谢潇澜自然是相信靳蛇的本事,换做旁人去军队,他也是不放心的。

  如此,在避暑山庄内过了两月,将将把最热的时气度过,便准备着回京了,眼下何意已经七八月,随时都会有生产的风险,如果再耽搁就要在山庄内生子,谢潇澜不放心,紧着就要回京。

  圣上见他这般着急,便将回京的时日提前了半月,无论如何是赶在八月底回京了。

  一别数月,再次回京谢潇潇比往日都要黏人,从前哪里和何意分开这么久过,就连谢母都日日围着他转。

  “这是我学做的冰沙露,是将冰块打碎了淋了些自己熬制的果酱,今夏闲暇了,便特意命人打了些碎冰,快尝尝。”谢母将小碗端到他面前,殷切地看着他。

  何意微微瞪大眼睛接过白瓷碗,洁白的碎冰铺在碗内,上面撒着玫红色的果酱还有些小干果,他忙不迭地舀起一勺放进口中,冰凉和清甜瞬间俘获味蕾。

  “好吃。”何意弯弯眼睛,又喂了谢潇澜一口。

  谢母立刻点头:“好吃就好,之前酱料一直调配不好,让潇潇试吃了好几日。”

  谢潇潇瞬间拉下脸:“怪不得我之前吃的都难吃死啦!”

  屋内顿时传来欢声笑语。

  谢母瞅着何意,越看越欢喜,虽说之前让何意进门就已经做好没有孙子的准备了,但没成想他居然怀了,怀了就又想着如果是孙子就好了,可见人心都是贪婪的。

  只是,如今无论是男是女,她都已然满足了。

  “近八个月了,可得小心些,这几日就将稳婆大夫全都请到府上住着,免得哪日突然发动了。”谢母细细叮嘱着,“你这段日子就莫要再和那些同僚去吃酒了,无事就早些回家守着意哥儿,还有潇潇,不许再和齐家那小子去吃茶了。”

  两个儿子十分受教,对谢母的话自然是全盘应下。

  傍晚时分,宋元快步走进,将书信送到书房里。

  谢潇澜接过信立刻查看,旋即笑了:“宋元,立刻将街上另一处宅院收拾出来!”

  宋元不解:“可是要来贵客?”

  “不是客。”谢潇澜笑笑。

  作者有话要说:

  是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