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仁堂不愧是京城最大医馆, 何意每日都忙的脚不沾地,晌午都没有闲暇时间回府,也幸好他只是跟着胡大夫做事, 他都不知道小老头是哪里来的那些精力。

  只是他最近几天也在忙着其他的事,谢潇澜的生辰, 他总是要送对方礼物的, 哪能只轻飘飘地说句“生辰快乐”?

  因此总是焦头烂额的, 连谢潇潇都察觉到了他的烦躁。

  “嫂嫂, 我独自也能回家, 无需您每日都接送的, 何况车夫熟悉道路, 我也不会出事,不想你这么辛苦。”他只当何意的反常都是因为接送他太累了, 很是心疼。

  何意轻轻摇头:“并非因为此事。”

  “那是因为哥哥的生辰吗?”谢潇潇再次问。

  何意有些泄气:“很明显吗?”

  “是猜的哦,不过嫂嫂你从很久之前开始,就只会为家里人烦恼啊。”谢潇潇知道,何意之前在何家总被欺负,所以格外在意谢家。

  虽然他小, 但他知道除了母亲和哥哥,不会有人比何意还疼他了。

  见他猜到,何意干脆也不隐瞒了, 他轻声问道:“那你觉得该送他什么礼物好?文房四宝他也不缺,普通的物件又太没新意。”

  “当然有心意,嫂嫂你送什么哥哥都会喜欢, 他那么大的人了, 又不是我这样的小孩子!”

  何意闻言忍不住笑了:“你说的有道理, 他若是敢挑拣, 以后就不送他礼物了。”

  “就是!”

  如今天黑的早,便没再耽搁时间,上了马车就匆匆回家了,即便如此,谢潇澜都还未出宫。

  何意用过晚食便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里,虽说送什么都行,但还是想用件有意义的,他撑着下巴看向书架,或许可以自己誊抄一份诗词?

  “我回来了,正君呢?”

  谢潇澜戌时才回府上,他本不该这么晚回,实在是在宫中耽搁了,在出宫的长廊上被几个小皇孙给撞着了,他倒是没什么,反倒是几个小孩哭闹的厉害,害的他哄了好一会。

  红叶低头应道:“正君用过晚食就去书房了,厨房一直热着菜,奴婢去给您端来,热水也已经烧好了。”

  “我先去书房,你将饭菜端来。”

  谢潇澜走进书房就见何意拿着毛笔在纸上勾勾画画的神游,只是……尽管有“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加持,他依旧无法昧着良心说那片潦草的字好看。

  不过他反而有些庆幸,何意聪慧过人,见事极其明白,难得也有他搞不定的事。

  尽管如此,他还是从那些横平竖直的糟糕字迹里,看出了“生辰”的字样,瞬间就明白了一直困扰对方的问题到底是什么。

  他轻咳一声:“在做什么?”

  何意被惊着,瞬间将面前的宣纸团吧团吧攥在手心里,他摇头起身:“没什么,回来的好晚。”

  “今日商讨和邻国有关的事,朝廷准备开通互市,便留的久了些,出宫时还发生了件小插曲,腰间佩戴的玉扣也摔碎了。”谢潇澜说着从荷包里掏出碎成几瓣的挂件给他看,连平安绳都被踩上土了。

  何意觉得有些可惜:“碎碎平安,回头再求个新的便是。”他这般说着,眼睛突然一亮,他知道该送谢潇澜什么了!

  谢潇澜一直关注着他,见他突然兴奋也没有多问,只笑道:“红叶说你用过晚食了,再陪我用一些。”

  何意自然无不可。

  谢潇澜这两日都疲惫不已,自然没精神缠着何意做那些事,刚好何意心中藏着事,两人倒是一拍即合,相拥而眠。

  翌日。

  何意准备送谢潇潇时发现身边的人一如往常早就离开了,昨夜睡的饱,身体也没有那种沉重感,他利索起床洗漱,想着把谢潇潇送去后便去做自己的事。

  谢潇潇学习很有干劲儿,不仅如此,最近还总是要带很多谢母做的点心去书院,说是要和伙伴们分享。

  何意直觉怪异,怕他被欺负却不敢说。

  倒不是他对那些孩子们有偏见,实在是越是小孩,做起某些事越是毫无负担,他们分不清好坏,分不清自己做的事会对别人产生的影响。

  “你每日都要带这些点心,是分给所有的小伙伴?”他轻声问,生怕自己哪句问的不对就让谢潇潇逃避。

  谢潇潇显然没理解他的意思,但还是回道:“不是哦,要分给莫书蓝、穆云琮、齐随,他们说娘做的好吃,不过他们也有帮我学习,齐随还借笔记给我看。”

  “那就好。”何意稍稍松了口气,也没多问这几个孩子相处的怎样。

  简单用过早食就将谢潇潇送到了宫里,何意自己则是让阿魏去善仁堂帮他告假,然后准备带着红叶去京郊的寺庙里。

  寺庙如今虽不是什么节日,但前来拜神佛的香客依旧很多,他站在寺庙门口深吸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里的庙宇和其他地方的都不相同。

  站在寺庙门前,他总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

  “主子身体不舒服的话,咱们下次再来也是一样的。”红叶搀扶着他,眉心皱的厉害。

  “若是遇不到大师,再下次来吧。”

  何意稳住心神,一脚迈了进去。

  刚走进去,便有身穿袈裟的僧人迎他进去,何意还未开口,对方便道:“阿弥陀佛,大师已经等候多时了。”

  果然!

  何意神情一凛,终究还是没说什么,跟着僧人走到后面的禅房前,僧人微微行礼:“阿弥陀佛,施主自己进去便是。”

  那便是红叶也不能跟着。

  何意便也对着他行了一礼,深吸一口气推开了禅房门,刚踏进去就闻到了檀香,心情也莫名跟着稳定了许多。

  进屋后何意左右看了一眼,就见旁边的供奉的神龛前背对他坐着一位僧人,他便抬脚走了过去,刚走近就闻到了一丝不该属于任何寺庙的香味。

  “来啦?”

  所谓的大师扭头看他,唇边还挂着亮晶晶的油渍。

  何意定睛一看,他手里拿着烤鸡腿。

  他张了张嘴没出声,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吧。

  “大师安好。”

  大师倒是出乎意料的有些年轻,不似电视剧里那种胡子斑白的老头。

  他朝何意招招手:“等我吃完,施主稍等片刻。”

  何意点头坐在旁边的小榻上,怪不得屋里要点这么重的檀香,为了掩盖肉香,也实在下了功夫。

  片刻后,大师吃完鸡腿,顺手撩起佛龛下的黄布擦拭手掌,然后起身走到何意旁边的小榻上坐下。

  他深吸一口气:“阿弥陀佛。”

  何意:“……”

  “大师知道我要来?”何意虽这般问,但心里却是肯定的,否则又何来“等候多时”?

  大师捻了捻并不存在的胡须,看向何意时眼睛里闪着奇异的光:“是,按理说你这样的是会被佛祖降罪的,真奇怪。”

  何意闻言面不改色道:“佛祖大度,连大师都不曾怪罪,又怎会怪罪于我。”

  “你倒是伶牙俐齿,你想要的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但是施主你并非这里的人,若是久留,便会造成不可弥补的业障,你依旧坚定如此吗?”

  何意看向这个有些年轻的所谓的大师,尽管他努力保持冷静,可砰砰作响的心跳还是出卖了他。

  他要怕死了。

  不管是要离开谢潇澜,还是要回到那个没有半点温情却无法脱身的所谓的“家”,都让他十分害怕。

  他咬紧牙关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与大师无关。”

  大师看着他突然笑了,从怀里掏出一枚光滑细腻的羊脂玉扣递给他:“佛祖说开过光的。”

  “为什么?”何意并未感受到他的恶意。

  “大概……有缘,或者说,是佛祖让我来渡你们。”

  他将最后一个“们”字咬的极重,何意瞬间感觉凉意划过身体的每寸皮肤,嗓子干涩的上下壁都像是黏在一起,稍微动喉咙都会产生撕扯感。

  何意几乎忘记自己是怎么离开寺庙的,那种后怕感充斥在他脑海里,后背的衣裳都湿透了。

  “红叶,正君怎么了?”与红叶一同送到谢府的婢女柳梢问道。

  红叶摇头,低声道:“从寺庙出来时还好好的,但一路上就这样了,若是老爷在就好了。”

  说罢,两人相视叹息。

  刚叹完,门瞬间从里面打开,何意已经恢复如常,他嗓子有些沙哑:“去找些红绳来,教我编同心结。”

  “是!”

  看着她们离开,何意深深呼一口气,那大师并未说他什么,确认他坚定心中所想后只说了些祝福的话。

  是他自己心性不稳,所以才会失态。

  但让他更在意的是他的暗示,他来渡的是他和谢潇澜。

  何意对谢潇澜某些事知之甚少,自然也不知那大师为什么会这么说,但尽管如此他依旧能猜到一些,无非还是因为曹勉。

  他不能让谢潇澜变成大师口中的刽子手。

  不多时,红叶两人将红绳买回来,还一并带着一些同心结的花样。

  何意不会编织,只能听红叶和柳梢给他讲步骤,一步步的来,编的难看也要拆掉重新弄,时间便在这分秒里一晃而过,等他编成功,都是两个时辰后的事了。

  他用力眨了眨泛酸的眼睛,语气有些困倦:“你们也去歇会,晌午不用叫我用饭。”

  两个不敢违背他的意思,低低应了一声便退出去了。

  何意将同心结和平安扣系在一起,放到枕头下,等下午买了锦盒再一并装进去。

  他心满意足的钻进被子里,舒舒服服的闭眼安睡。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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