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昊来的很快，前后没差十分钟。
秦阮打开车门，清冷的凉风让他更清醒了几分。
陆堇唐皱眉。
郑昊把钥匙还给秦阮，又说了停车的位置，秦阮道过谢后，面对陆堇唐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迟疑的表情让陆堇唐心头一哽，敛下目光，淡声道：“好好休息，明天见。”
秦阮点点头，“明天见。”
说着握着手中的钥匙，点头后就转身上楼了，丝毫未有迟疑。
单元楼的楼梯窗，透出的灯光一层一层地亮起。
数了三层后，陆堇唐关上车窗，收回了目光。
黑色宾利在夜色中重新启动。
车灯转过路口，郑昊坐在副驾驶位上，刚系好安全带，就听到后
座传来一道声音。
“今天的后续记得处理好。”
郑昊知道这说的是今天那个缠着秦阮送酒，不依不饶的投资总监，虽然是个小人物，但也要没有后续麻烦才行。
他应了一声，之后，后面就再没了声响。
深夜，月光透过窗帘，如水纹一样泛到室内中央的丝绒床上。
陆堇唐眉头动了动，熟睡中突然皱紧眉头，不过半刻便睁开了眼睛。
黑暗中他静静打开夜灯，灯光由弱变亮。
沉默了许久后，他扶着额从床上坐起。
又是那个梦。
灯光背面，清醒过来的陆堇唐，在昏暗中神情如刀锋般凌厉慑人。
翌日，秦阮到唐笑的店里吃饭，进去的时候没想到正好有人。
那是个穿着英氏西装戴无框眼镜的男人，听到声音和唐笑一起回头朝秦阮看来。
唐笑看着面色不大好，娃娃脸上不见平时的笑意。
不过他见到秦阮过来还是露了个笑。
秦阮点头后，见男人也看来，就礼貌笑了一下。
男人看向唐笑。
“这是秦阮，我朋友。”
“我大哥，唐启文。”
唐笑绷着脸给两人介绍道。
唐笑说完，那人打量了一下秦阮后才道，“你好，我是笑笑的大哥。”
“你好。”
看出两人有事要说，秦阮就没有多打扰。
和唐笑示意后，说了句我先上去，就独自上了二楼，将楼下的空间留给他们。
楼上听不到说话的声音，秦阮等了一会儿后唐笑才上来。
他手里端着托盘，将饭菜放到桌子上，只是放饭的时候呆了一下，米饭差点掉出去。
秦阮扶住碗，“没事吧？”
唐笑摇摇头，“没事，刚刚就是愣神了。”
“那你在这里待一会儿。”秦阮看出他情绪不对，也没多问，只道，“正好我一个人吃饭比较无聊，你陪着我也吃的开心些。”
“好。”唐笑笑了笑，面颊上露出个小酒窝来。
秦阮的好意，一定程度上安抚了他的情绪，娃娃脸上也有了一点往日的神采。
他坐下后，唐笑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
“我小时候是被外祖养大的。”
秦阮没有搭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以前我和外祖住在小县城，爸爸妈妈总是很久回来一次，每次走的时候都只带着大哥。
那时候我就会又哭又闹。
我总是给他们打电话，希望他们也能把我带在身边，我一定会很乖很听话。
可直到上了高中，外祖年纪大了，我才和外祖搬来爸爸妈妈生活的地方。
那时候我无比期待，还一直偷偷不喜欢大哥，因为嫉妒他，我还做了很多特别可笑的事。”
唐笑神情落寞，似懊恼又觉得颓丧可笑。
“直到去年我外祖去世，他临终时我才知道，原来我只是外祖捡来的孩子。”
“根本就不是爸爸妈妈亲生的。”
唐笑没有哭，只是眼圈有点红。
沉默了许久后，秦阮道：“家人不只是血缘关系。”
“我知道，我就是……就是自己做的特别过分。”唐笑神情低落，手指按在桌面上无声地滑动。
好像陷在里面一直无法脱出。
“那你做了什么特别过分的事。”秦阮问道。
唐笑：“我……嫉妒大哥，还为了和他争爸爸妈妈的关注，故意改了家里让我报的志愿。”
唐笑瘪嘴说道。
“……”
秦阮放下筷子，“所以你是在气自己为什么这么蠢吗？”
“！”唐笑瞪圆了眼睛。
他着急解释道：“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医学专业，我觉得我现在就挺，挺…好…的……”
秦阮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冷，冰的就像是能看穿一切一样，这让唐笑说话的声音不禁越来越小，直至彻底说不下去了。
秦阮弹了一下唐笑的脑壳。
“阮阮？”唐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打。
秦阮深吸一口气，目光中带着些旁人不懂的情绪看着唐笑。
“如果你一直这样自责羞愧，不停地折磨自己，你觉得这是对你自己伤害大，还是对你爸爸妈妈还有大哥的伤害大？”
秦阮说的是唐笑从没考虑过的角度。
唐笑一怔，目光中没了哀戚，只是眼神定定地看着秦阮。
秦阮语气十分坚定道：“如果是一家人，他们只会比你更伤心。”
他站起身：“我走了，钱之后转你微信上。”
最后他说了句，“别再停留在过去了。”
然后，秦阮便在唐笑的发呆中离开了这家小店。
一路上静静地走着，他的身形似乎变成了一道虚幻的影子，慢慢地游离在了世界之外。
到了周三，何冉闲逛过来递给他一张卡。
“生日快乐啊！”
“今天不是我生日。”秦阮面无表情道。
何冉摆摆手指，“十二月的生日月嘛，早说晚说都一样，左右都是集体生日。”
“喏，这个是总裁办的福利，人人都有。”
秦阮接过看了眼，是面额五百的现金购物卡，比蛋糕券实用，小姨估计会很喜欢。
“谢谢。”
“跟我客气什么，顺手的事。”
何冉走后，秦阮接了一杯白水，吃过药后刚要打开电脑，手机里就收到了提示。
是信业科技的面试回复。
回复里首先恭喜他通过面试，并说接下来会根据他的面试资料进行背调，回复确定即可授权。
秦阮很快回了过去。
晚上回到家后，听小姨说起周日要去奶奶家过寿的事情。
秦阮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
“不是吧？”乔晓婷哀叹一声，“怎么又要过寿啊……”
“一年就这一次。到时候你给我老老实实的，不许瞎搅乱。”小姨瞪着她叮嘱道。
“知道啦，没人惹我，我肯定不搅乱。”乔晓婷撇嘴。
就在小姨又要继续的时候，秦阮把今天发的购物卡递过去。
“咦？”小姨拿过去后惊讶了一声。
“公司今天发的。”秦阮说道。
“大公司福利就是好。”说完又指着乔晓婷道，“你这丫头也像你哥多学学，毕业后找个好工作，工作好比什么都强。”
一听这话，秦阮立刻退出战场。
果然没走两步，就听乔晓婷道。
“那还不如找个我哥那样帅的男朋友！”
“男朋友能管你一辈子吗？！”
“管不了，但是养眼啊！”
“家里有你哥养眼就够了！你少看些明星，这两年给我好好努力，不学习今后……”
“知道了知道了！”
乔家吵闹不停的时候，庭院广阔的陆家老宅则在一辆宾利驶进大门后，瞬间变得灯火通明。
“夫人，二少爷回来了。”
听到这个，屋子里气质典雅的中年夫人眉毛一利，“这时候回来抽什么风。”
佣人也不接话，把消息递到后，就悄无声息地做透明状。
收到儿子回来的消息，大宅的主人，陆氏上一代掌权人陆明蕙停下手里的工作缓缓下楼，看着刚走进来，起码一个月未见的儿子，脸上并没有什么亲切感，反而是一脸显而易见的嫌弃。
“你怎么回来了。”
陆堇唐丝毫不以为意，挑眉，“我不回来，你和我爸就成空巢老人了。”
“放屁。”陆夫人优雅地一翻白眼，呵了一声，“你空巢我都不会空巢。有事说事，赶紧的，再说个老字，一会让忠姨找人把你扔出去。”
“忠姨才不会。”陆堇唐走上前，“妈，晚饭做什么了，我爸呢？”
“你爸书房刻字呢，我们吃的清淡，你想吃什么赶紧说，一会儿饭桌上不许挑三挑四。”陆夫人再嫌弃也是知道自家儿子那离谱的挑食菜单的。
陆堇唐也没反驳，颔首后就让佣人到厨房另添了几个菜。
晚饭还有一会儿才好，母子俩趁着这个间隙到东边的大书房说话。
陆堇唐把陆氏近来的业务和明年要架构重组的事说了下。
陆明蕙也不在意，“这些老部下，你爱动就动。”
“只是架构重组期间最易心思浮动，你多定一定底下员工的心，别只管着上面那些争权夺利的。”陆夫人叮嘱
道。
陆堇唐点点头：“主要业务集团不会有太大变化，只是冗余的产业要分割掉，这些已经是陆氏的累赘了，夕阳产业还是尽早分割的好。”
“你看着办就好。”
“好。”
母子俩商谈了许久，直到佣人敲门，两人才下去餐厅。
餐桌旁身姿儒雅的中年男人一见陆堇唐就面露惊喜，“你怎么今天回来了？”
“要是早点说，今天就给你多做点好吃的了。”
“没事，爸，家里有什么我吃什么。”只要汤里别刻萝卜花就好。
陆堇唐在陆夫人鄙视的眼神里神情自若。
父爱如山，他多透透气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饭桌上，陆夫人和丈夫互相夹菜，陆堇唐则守着自己那几道菜时不时说上几句话，饭桌上其乐融融，一片祥和景象。
直到末尾停筷的时候，陆堇唐才淡淡开口，“爸。”
“我要动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