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苏鹤萤刚从浴室出来，就收到了邢羽的视频邀请。
他本能地点了拒绝。
[苏鹤萤:？]
[邢羽:辅导你写作业。]
差点儿忘了，邢羽现在是他的家教。
视频接通的时候，苏鹤萤刚把作业拿出来。
邢羽注意到他的头发有些潮湿，应该是刚洗完澡。
水珠顺着光滑的脖颈向下蜿蜒，最后没入衣领。
邢羽视线随着水珠下移，苏鹤萤却突然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狭长锋利的双眼微微泛湿，水蒸气消磨了眼睛的攻击性。上挑的眼尾也被蒸的发红，蓄着无限风情。
本是漫不经心地一眼，却让邢羽心跳都漏了两拍，喉结不受控地上下滑动，他眼神闪烁着不敢和苏鹤萤对视。
突然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感觉。
那边苏鹤萤在专心致志地写作业，邢羽却悄悄打开了截屏功能。
他没有见过苏鹤萤戴眼镜时的样子，准确的来说，是没有这么近地看过。
之前苏鹤萤上课基本不听，也不需要戴眼镜。
后来他开始听课了，两人的关系却又陷入了僵局，直到和苏鹤萤分开，邢羽也没能好好看一眼他戴眼镜的模样。
苏鹤萤长得本就显凶，带上银色的细框眼镜之后那股子凶劲儿不减反增，给人一种斯文败类的感觉。
矛盾的是那样一双眼睛旁却长了颗小痣，淡粉色的一点落在眼尾上方，冲淡了几分锐利的攻击性。
像是刺猬内里柔软的肚皮一般让人上瘾。
邢羽隔着屏幕轻轻抚摸那颗勾人的痣，明明隔了那么远，他却感受到了炙热的温度，仿佛真的触到了苏鹤萤一般。
不过，倘若他真那么做了，想必苏鹤萤又会说“普通朋友不可以亲密接触”之类的话吧。
邢羽苦涩地笑笑，收回自己的手。视线却近乎痴迷地黏在苏鹤萤身上，一寸也不放过。
苏鹤萤似有所感地抬头，果然对上了邢羽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目光。
邢羽眼神如黑洞般深邃，似要把他整个人都吸进去。黑眸深处又仿佛燃烧着熊熊烈火，一时间竟让苏鹤萤产生了被烫到的错觉。
他轻咳一声扯开话题:“你在做什么？”
邢羽垂眸掩盖住自己的心虚:“看书。”
他镜头的位置偏上，苏鹤萤看不到他的桌子，勉强信了。
其实邢羽桌上什么都没有，他不需要写作业，高中的课程也已经自学完毕，只需要定时刷卷子巩固一下。
但邢羽不想让苏鹤萤知道他刚才在做什么，怕苏鹤萤会觉得他是变态。
他们现在的关系就如同悬在列车之间的蛛丝，任何一点儿风吹草动都有可能会使其断裂。
对于苏鹤萤，他承受不了一点儿风险。
邢羽悄悄从书架里随意抽出一本书打开，视线却依旧停留在手机屏幕上。
感觉到苏鹤萤要抬头时，他就立刻垂眸假装看书。
其实苏鹤萤也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淡定。
一想到对面是邢羽，不知为什么他总感觉有些别扭。
他迫使自己沉浸到题目中，但是对面拿东西的声音，操作手机的声音，衣料摩擦的声音，甚至是邢羽的呼吸声都仿佛放大了无数倍传入他耳中，好像邢羽此刻就在他身边一样。
苏鹤萤揉了一把发烫的耳朵，假装不经意瞥了一眼屏幕。
邢羽坐的笔直，视线落在镜头外，时不时翻一下页。
真的在看书。
苏鹤萤把问题统一留到最后，拍照发给邢羽。
他的问题对于邢羽来说根本不是问题，看了几眼后就开始讲解。
低沉的嗓音透过手机传了出来，微微有些失真，却显得更加性感。
苏鹤萤有些走神，他和邢羽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心平气和地说过话了。
之前邢羽不是在沉默，就是在质问。他的声音总是冷漠的，不带一丝温度，像冰锥一样刺的苏鹤萤鲜血淋漓。
然而现在他却这么温柔，以至于苏鹤萤都觉得他好像不是在讲题，而是在说什么动听的情话。
情话，邢羽怎么可能会说情话。
苏鹤萤苦笑一声。
邢羽问他怎么了。
苏鹤萤摇头:“抱歉，走神。”
邢羽毫不介意:“没关系，哪里不懂，我再讲一遍。”
苏鹤萤注意到邢羽一边讲一边还在纸上写着什么。
他以为是草稿，也没多想。
快结束时，邢羽让苏鹤萤拿出他写的资料，说要给他圈一下薄弱点。
苏鹤萤想起那些资料差点儿被他扔了，现在还锁在抽屉里。
资料承载了太多他和邢羽的回忆，他暂时还不想看到。
“我丢了。”
邢羽沉默了一瞬，似乎有些受伤，但很快又调整好:“没关系，我再帮你写一份。”
苏鹤萤立马拒绝:“不用，没必要。”
邢羽没再坚持，继续给苏鹤萤讲题。
他学的很扎实，知识点不用翻书张口就来，而且能够转化成通俗易懂的语言讲给苏鹤萤。
苏鹤萤渐渐也沉浸进去，不知不觉就半夜了。
邢羽看了一眼手表:“不早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苏鹤萤点头。
挂视频时，邢羽突然开口:“桐桐……”
说了很多次邢羽就是不改，苏鹤萤都听习惯了:“怎么？”
邢羽抿了抿唇:“可以和我说一句晚安吗？”
苏鹤萤顿了一下:“还是不了吧。”
邢羽想说“早点儿睡”，还没开口苏鹤萤就已经挂断了视频。
手机退回到桌面，邢羽不再掩饰自己的失落，静静坐在桌旁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他叹了口气，拿出一沓A4纸，按照刚刚记下的笔记整理知识点。
之前对于苏鹤萤的薄弱点还是不够了解，他要重新写一份更加有针对性的资料。
他没有资格伤心，苏鹤萤现在做的不及他当初伤害苏鹤萤的十分之一，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邢羽庆幸苏鹤萤还会理他，还给了他重新开始的机会。
普通朋友就普通朋友吧。
翌日上午体育课，苏鹤萤拒绝了王柯姜钰等人打篮球的邀请，独自找了个位置坐下背单词。
他英语水平很差，连最基础的词汇都认不全，所以格外需要在背单词上下功。
邢羽静静坐到他旁边，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以免影响到苏鹤萤。
可他不知道，对于苏鹤萤来说，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不可忽视的。
两人坐的很近，手臂稍微动一下就会挨到。
苏鹤萤甚至能嗅到邢羽身上淡淡的沉香味儿。
他喉结滚了两下，想换个位置，邢羽突然出声:“要抽背吗？”
苏鹤萤回神:“什么？”
邢羽看向他手里的单词书：“抽背单词。”
苏鹤萤犹豫了一下，同意了。
抽背总比他一个人在这儿神游好。
邢羽不需要单词书:“应该。”
“ought”
“赞扬。”
“praise”
邢羽：“through”
磁性的嗓音吐出发音标准的美式英语，苏鹤萤不禁有些愣神，视线落到邢羽脖颈处上下滑动的喉结，一时没反应过来。
邢羽提醒他:“通过，凭借。”
苏鹤萤略显慌乱地移开视线。
“reputation”
这个是真不会。
邢羽示意他可以查一下。
苏鹤萤拿出手机，却发现萧辰淮不知什么时候给他发了消息。
转学后他和萧辰淮基本就没怎么联系过，苏鹤萤想装作没看到，但又不太礼貌。
[萧辰淮:鹤萤，我看你们这节是体育课，你在打篮球吗？我记得我们两个以前配合的可好了。]
苏鹤萤皱眉，他怎么知道他这节课是体育。
虽说五中的课表是公开透明的，但这种莫名其妙被关注的感觉还是让苏鹤萤感到不适。
[苏鹤萤:没，在背单词。]
萧辰淮几乎是秒回:
[什么时候开始做好学生了？这不像你啊。是不是看了什么打鸡血的视频？给我分享一下呗。]
苏鹤萤眉头皱的更紧了。
邢羽注意到他的表情。
看他的样子像是在聊天，和谁？
邢羽斟酌着开口，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随意：“是谁啊？”
“之前学校的同学。”
邢羽眉头微蹙：“之前叫你‘萤萤’的那个？”
“嗯。”
邢羽吃味，悄悄瞥了一眼苏鹤萤的屏幕。
萧辰淮。
姓萧。
邢羽想起上次邢琛说有个姓萧的人在调查他，是他？
苏鹤萤不可能会跟别人提起他，那这个萧辰淮是怎么知道他的？又为什么要调查他？
结合那天的情况，邢羽大概猜到了一些，他想，萧辰淮既然会大费周章地调查他，说明他一定对苏鹤萤不怀好意。
邢羽还是很介意萧辰淮叫苏鹤萤“萤萤”的事。
他默默在心里把萧辰淮列为一级戒备对象，轻轻拉了拉苏鹤萤的袖子:“桐桐，喝水吗？”
苏鹤萤敷衍了萧辰淮几句之后把手机锁屏:“走吧。”
超市，苏鹤萤随意拿了一瓶水去结账，被邢羽拦住，递给他另一瓶。
“？”
邢羽把两人的水换了一下:“天冷，喝热的。”
热的就热的吧。
结账时邢羽快他一步把两瓶水的钱都付了。
他偷偷瞥了一眼苏鹤萤的表情，没生气，还好。
走出超市没多远邢羽就收到了转账提醒。
苏鹤萤:“水钱。”
一瓶矿泉水也需要划清界限吗？邢羽不想收，他觉得一旦收了这钱他和苏鹤萤之间的联系就又少了一些。
邢羽假装没听到。
然而苏鹤萤却不这么想，他觉得现在不能和邢羽产生过多的联系，他怕邢羽打蛇随棍上，他需要慢慢来，放长线钓大鱼。
“邢羽，收钱。”
邢羽抿了下唇:“就两块钱……”
苏鹤萤:“亲兄弟明算账，更何况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还是算清一些比较好。”
邢羽突然无比讨厌这四个字，他以为他对于苏鹤萤的重新开始是满足的，对于朋友这一身份也还算知足。
但很显然他低估了自己对苏鹤萤的渴望，他不想和苏鹤萤只停留在普通朋友，他想要离苏鹤萤更近，和他更亲密。
他想苏鹤萤完全属于他，他想让苏鹤萤眼里只有他，心里也只有他。
普通朋友，不够，远远不够。
邢羽:“那什么时候能更近一步？”
苏鹤萤嘴角悄悄扬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你乖一点儿，我就考虑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