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若说种下生死结这种事是在我的意料之外,那关容翎几次三番的拒绝才是意料之外的意料之外。
我实难理解他这愿意为我而死的决心。
——纵然这本是我起初的要求。
可今时不同往日。
“这其实也怪你,”楚晚思得知此事原委后却如此评价,“要不是你以前死不承认——”
“甚么叫我死不承认?”
我道:“我那时本来就不喜欢他。”
楚晚思哈哈一笑:“你装,你接着装。”
我问他甚么意思,楚晚思仰头闷下一碗酒,阴阳怪调道:“啊,我好嫉妒。”
“……”我想楚晚思病得不轻,体贴道,“甚么时候让冀昭来给你看看病罢。”
不然真有哪日旁人想要推他上去做甚么武林盟主,楚晚思却突然失心成疯,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楚晚思倒也听懂了我的言外之意。
他说:“我不和你这种人计较。”
我问:“我这种人?我是哪种人?”
楚晚思道:“你是断袖。”
我道:“所以?”
楚晚思瞪大眼睛,静默良久,忽然吐了口气说:“谢兰饮,你真是疯了,你居然承认你是断袖。”
贰、
这有甚么不好承认。
我若觉得我不是,那我就不是,当我觉得我是了,那旁人说我不是,我也要说我是。
更何况比之朝廷最近坐不住,决意对炼骨宗出手这桩大事,我是断袖这种事,只能说是区区小事。
楚晚思听罢我的解释,他颔首道:“你变成断袖后也没有什么不一样。”
我道:“这是自然。”
楚晚思道:“就是有一点不好。”
“关容翎怎么就看上你了?”楚晚思问,“你以前张口闭口说他是你的一条狗,他但凡有点骨气,都绝无可能心悦于你。”
我亦思索。
我道:“也许是因为我长得好看。”
楚晚思呃了声。
他慢慢道:“……也不是不可能。”
叁、
朝廷决意向炼骨宗下手这桩事,还是段渐衍传给我的消息。
我虽和朝廷现在貌合神离,皇帝对我的态度也是心知肚明——但未及撕破脸皮的时候,甚至可说我和朝廷远没有撕破脸皮的必要。
我不想做皇帝,皇帝亦不想取代我,我们彼此并无多少冲突,段渐衍和我来往便也心安理得。
他道炼骨宗近来动作频频,武林盟主之死让江湖风云并起,虽有四大盟从中斡旋,但想要借武林盟主之死搅乱风雨的人不知凡几。纵算此时此刻炼骨宗退避三舍,也再难逃脱这洪流漩涡。
便是如此,朝廷不得不出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当今天子能忍一时,不能忍一世。
朝廷不日就会出手。
那曾和我交手过的绝世高手大抵也会离开皇宫,再次投身于江湖。
但那与我没甚么关系。
因而我现在只想让楚晚思上位去做武林盟主。
别的事我已没了多少兴趣。
就算要谈兴趣,那也是我和关容翎之间的私事。
肆、
譬如我让江巳尘早些离开极意阁。
江巳尘不明所以:“为什么要赶我走?关兄好不容易脱离险境,我当然要跟在他身边,确保他安然无虞才可放心。”
我道这和他没有关系,“我自会关怀他的安危。”
“话是这么说,”江巳尘道,“但是你是你,我是我。难道你一个人还能比两个人厉害?”
我闻言冷笑:“这就不必费心了,我一个人能比千百个人厉害。”
江巳尘道:“但我是关兄的兄弟,兄弟这种关系你难道不知道有多重要吗?”
我道:“并不如何重要。”
论兄弟情义,我和秦横波之间那才算是重要。可再重要亦没甚么意义,该反目成仇的时候就是会反目成仇,一旦利益冲突,他能想方设法杀了我,我亦能动手杀了他。
只我们现在还活在世上,井水不犯河水,大抵还是念着两份旧情。
可即使如此,我与秦横波也再难转圜。
是以就江巳尘和关容翎之间的兄弟关系,我着实并不如何看好。
这天底下反目成仇的兄弟比比皆是。
再近一些,还有张潇张奕这对亲兄弟。
——血浓于水尚且如此。
更何况别人?
我便不管江巳尘想说什么,干脆让冀昭帮我送客。
冀昭嚷嚷着他是神医,他想出了生死结这样的好法子,我就这么随意使唤他,很是不给他面子。
我不太明白。
他们为甚么在我面前这般没大没小没轻没重。
伍、
我亦打算去搅乱风云。
我既不帮朝廷,也不帮炼骨宗,我只是在他们互相设计坑害对方时,用三天盗走了江湖上大大小小十六个门派的武功秘籍、神兵利器,就连少谷主少阁主少帮主这类人也没放过,全被我掳回了极意阁里。
这桩事一出,谁也不打谁了。
江湖突然十分太平。还很安静。
关容翎对我做这桩事的理由甚为惊奇:“……阁主的意思是,您做这些事,只是因为想还天下一个太平?”
我颔首道:“不错。”
我又道:“怎么又唤我阁主,规矩都忘了?”
关容翎轻咳一声,别别扭扭喊了句:“兰饮。”
“呕——”
被捆在一旁的凶牙帮少帮主当即开始干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