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回避关系>第77章 剩下的就交给时间

  李淑芬老人的案子判决下来的时候,她的身体每况愈下。

  老人的儿子刘涛、刘涓陪着她一起见了边重楼。

  老人此时已经住在医院。

  本来边重楼不想来打扰老人休息。但老人的儿子刘涛专门打电话,说老人相见一见边重楼。

  一进病房,老人就让边重楼坐在她跟前。

  “边律师,你好啊,我们又见面了。”老人皮肤发黄,看着就是肝病病人的暗沉的面色。

  “您好。”边重楼笑着和老人问好。

  老人让女儿给边重楼倒水,让儿子把病床摇起来一些,好让自己半坐起来和边重楼说话。

  “关于案子的事,很抱歉,房子没能要回来。但是起诉你弟弟赔偿已经立案了。”边重楼今天讲出实情,在来之前是跟老人的子女沟通过的。他们说老人自己要求听案件的情况的。

  老太太摇摇头:“我其实并不在意那房子,无非是个栖身之处,人没了留着也没用。但该起诉还是要起诉吧,毕竟人活着为了一口气,不讲道理的人是得付出代价。”

  边重楼发现,老人这次和自己的对话里显得比之前底气要足,并不像当初起诉子女那样顾虑很多。

  “好,我会尽力的。”边重楼不喜欢用一次性纸杯喝水,但老人家特意让女儿给倒了茶水,他轻轻地喝了一口还是放下了。

  简单说了下接下来的工作计划,边重楼就打算离开,以防耽误老人休息。

  但老太太突然说:“小涛、小涓,我今天午饭想吃饺子,你们出去给我买点吧。”

  女儿刘涓忙道:“我去问问医生能不能吃,能吃的话一会买点肉给你包,我这就去。”

  “好。”老人笑得安逸的样子,然后转头对儿子刘涛说:“小涛,你去打点水把,暖瓶里可能水不多了。”

  刘涛和边重楼对视一眼,看了看母亲,应着声拿起暖瓶出了病房。

  病房里只剩下边重楼和李淑芬老人。

  “边律师,我想和你咨询点事。”

  边重楼:“您请说。”

  “边律师,我真的很感谢你,如果不是当初我起诉孩子们,也不会有机会和子女们互相了解,也不会有机会和孩子你们住在一起。虽然,我生病了。”老人说着自嘲地笑了笑。

  边重楼勾唇没说话。

  “我知道我的病不大好了,虽然孩子们瞒着我不说实情,但我自己的身体我能感觉得到。我想拜托你帮我打听一下遗体捐献或者器官捐献。”老人家说着这件事,仿佛在安排自己的某样物品,情绪上并没有什么波动。

  “抱歉,这方面不在我专业范围内,不过我可以帮忙咨询一下。”

  “那太谢谢你了。”老太太笑了,像是完成了今天要打卡的某样小目标一样。

  “不过,这件事,您应该告诉您的子女,毕竟有些事……”边重楼停顿了一下,斟酌自己的用词:“可能有些身后事,或者办理一些手续是需要你的子女们来做的。”

  老太太点点头:“会的,你帮我打听到了,我就告诉他俩,我现在不说是怕他俩嫌我太早想这个事儿不吉利什么的。”

  边重楼皱眉,他想说,做子女的不应该这样想。

  可毕竟老人和子女们的关系特殊,他不好多讲。

  刘涛推门进来,老太太便不再说话。

  边重楼和老人打了招呼就出了病房。

  “边律师……”一个略带迟疑的男声响起。

  边重楼循声看去,是顾晓帆。

  “你好顾医生。”

  顾晓帆看看病房门口的病人信息,看向边重楼:“这位病人和你是……”

  “老人是我的委托人。”边重楼答,随即又问:“顾医生我可以了解一下老人的病情吗?”

  “按道理说我们不可以透露病人的病情。”顾晓帆说。

  边重楼点点头表示理解,虽然自己和顾晓帆关系特殊,但工作上的事,他不会随便来。

  “你们的案子会拖很久吗?”顾晓帆问。

  “不好说,我问她的病情,也有这方面考虑,如果拖太久,委托人的健康状况有变化,是得考虑更多的问题。”边重楼如实说。

  顾晓帆沉默一阵,把边重楼请到了医生办公室。

  “老人的情况不好,也就几个月的时间,目前来看,手术指征不强,而且她年纪大了,不一定可以扛得住肝脏移植,退一万步讲,她都不一定可以等到合适的肝脏。”顾晓帆说。

  边重楼抿紧了嘴唇。

  顾晓帆继续道:“老人的儿子和女儿都背着她做了配型,但都不匹配。”

  “老人今天说她想做遗体捐赠。不知道顾医生有没有什么建议。”边重楼开诚布公。

  “她原位癌是肝癌,但现在已经转移到其他器官,除了眼角膜其他器官存在癌细胞转移的风险,是不能考虑器官捐献的。但可以考虑遗体捐赠给医学研究。”顾晓帆说着,面露尴尬:“你问问廉松节啊,他们医学院应该有相关的规定和手续。”

  边重楼闻言也有些不自在“好,谢谢顾医生。告辞。”

  出了医院大门边重楼立刻就拨通了廉松节的电话。

  今天廉松节不上班,少有地睡懒觉。

  但还没到中午就被电话弄醒了。

  他卧室的窗帘让边重楼换成遮光布料,为的就是他黑白颠倒上夜班后,白天可以拉上窗帘好好休息。

  他睡眼惺忪地看着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又安心地闭上眼把手机贴在脸上:“喂,老婆 ……”

  “啧,别乱叫!”边重楼独自坐在车里,听到这个称呼也有点脸红。

  “哼哼”廉松节哼着鼻音笑了两声,搞得边重楼心旌摇曳急忙打断他。

  “那个,我想问你个事儿。”

  “嗯,你问”

  “你们医科大接受社会人士捐赠遗体用于医学研究吗?要什么手续?”

  “我明天上班帮你问下,应该是得先到有关部门办手续。”

  “好。我一会……”边重楼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一个陌生号码的插拨进来了。

  边重楼接通电话,对面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请问,是边重楼律师吗?”

  “我是,您是哪位?”边重楼问。

  “我是廉松节的妈妈,我希望和你见一面。”

  两个小时后,边重楼在一家茶社的包间里,见到了廉松节的母亲。

  廉松节的母亲看起来十分文雅,样子看起来很年轻。但眼下两片乌青,粉底也没有遮住。

  “抱歉,就这么直接把你叫出来。”乔芳辉说话很客气,但另一方面看,疏离感很强烈。

  边重楼明白,毕竟自己让人家儿子跟家里决裂,能给个客气的脸色都不容易了。

  “没关系,反倒是我应该请您去饭店的。”边重楼礼貌回答。

  “不用客气,我想你也能理解,我们之间一起吃饭,都会影响消化。”乔芳辉道。

  边重楼闻言,略微敛了笑容。

  “我找你来,是想知道你对松节的态度,另外想看看你是怎样一个人。”

  边重楼看看手里的茶盏,目光毫不躲闪地看向对面乔芳辉:“阿姨,我想和廉松节一直走下去,这是真实想法。”

  乔芳辉从落座就看到边重楼手上的戒指,和儿子戴着的是同款,此刻再听到边重楼如是说,便更加迫切地问:“你家里什么态度,他们知道松节的存在吗?”

  “我父母也是前段时间刚知道我和松节的事。当然这并不好接受,但我母亲说只要我们真心相爱,她不干涉。”

  乔芳辉目光闪烁,端起茶盏送在嘴边,没喝又放了回去。

  “我们家里……”她叹了口气:“廉翘说,她把我们家的情况告诉你了。”

  “是,廉翘是个好姑娘。遇到那种人很不幸,但我和松节很庆幸自己不是那种人。”边重楼再次认真地看向乔芳辉。

  他说的没错,乔芳辉知道,他说的没错。

  她儿子是个磊落的人。

  “松节已经用行动和我们表明他的态度了,他是很坚定和你在一起的。”乔芳辉第一次端起杯子喝了口茶。

  “松节高二之前一直有写日记的习惯。但高二之后成绩下降,他就把自己的日记全部毁了,之后再也没有记过。”

  乔芳辉眼睛看向窗外。这个房间是茶社的二楼,其实望出去也看不到什么景致,但胜在毫无遮挡,比较开阔。

  “他爸爸偶然间看到过一篇,他似乎是喜欢了一个人,但对方不喜欢他。所以那次之后成绩下降了。

  我们一直以为那是某个姑娘。但现在看,那个人应该是你。”

  边重楼的记忆强行回到了高二他和廉松节一句话不说的时候。他皱起眉头:“是我。但我当时不知道。他从来没有表现出来。我们是去年重逢才在一起的。”

  “是的,松节从来没有表现出任何他喜欢男孩子的迹象。所以我觉得是我和他爸爸工作忙,忽略了他的情感需求。”

  她转过头来看边重楼:“我一直觉得我和他爸爸为了自己的事业,把孩子们都丢给老人带,这点是我们欠他们的。但松节和小翘也长成了很正直、勇敢的人,这更让我觉得自己不称职。”

  她抬手擦掉自己的泪水。

  边重楼把一旁的纸巾,向对面推了推。

  “我也不知道我要说什么,我甚至其实也没有准备好要见你。可……我还是想看看,我儿子能为了他和家里闹翻,为了他把整个青春期的暗恋都付了出去的人究竟什么样。”

  边重楼:“阿姨,我明白松节对我情深,为我付出很多,但是我不想把我对他的爱,让他看做是歉疚、弥补。我爱他就只是爱他而已。我在计划我们的未来,而不是沉溺于过去。所以阿姨您不用把这些问题都担在自己身上。”

  乔方辉看着边重楼又涌出热泪。

  她缓缓神,道:“阿姨知道了。但小翘的事,是我们家里的伤,尤其是她爸爸,每次提起来都会生很大的气。松节和他爸爸闹翻,这个坎儿估计很难轻易过去,”她抬眼与边重楼对视,深呼吸后,道:

  “松节就拜托你多开导,多照顾了。如果长久难以解决……只要你不伤害松节,只要你们俩好就够了。时间……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