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端，廉松节轻轻叹气，认真道：“我现在不想再你被误会了。”
边重楼没说话，廉松节追问：“下次请你来吗？”
“下次再说，你今晚饮料里偷偷掺酒喝了吗。你真的很怪。挂了！”
边重楼仓促挂断了电话。他摸着自己心口，隐隐觉得要坏事，他已经从作为旁人观察廉松节的外貌，发展到了开始被这个直男的言语打动，开始费心思分析他的动机。
廉松节今晚对杜若事情的处理方式让他欣赏，但刚才电话里又说要约饭，这就很难评价。
他无法想象自己跟廉松节单独吃饭是什么光景，如果让秦洛川知道了，他估计要去买张彩票。
众益律师事务所新招聘的三名实习律师已经到岗位工作。
在分配带教律师的时候都是充分尊重了他们自己的意愿，和律所的情况分配的。
那名做过公司法务岗位的男士被安排给了冯林木做助理。
辞职的书记员被安排给袁峰带。
肖睿娜的安排就出了点小插曲。
冯林木分别和三个人谈话，问了他们的意愿。
当和肖睿娜谈话时，冯林木坦言推荐她给女律师做徒弟，郭欣是合伙人实力也很强，比较合适。
但肖瑞娜说她想跟着边重楼。
律所里一个律师最多只能带教两个助理律师，边重楼嫌麻烦一般只带一个，有了冯浩辰，他不太想带其他人。
但肖睿娜的意见也应该参考，所以冯林木得找边重楼谈谈，看看他有什么意见。
“我别带她吧，事太多了。我能把辰儿好好带出来再说吧。多带上她，我怕没精力好好教东西，耽误人不是。”边重楼从进门开始就在摆弄着冯林木办公桌上的人形玩偶。
拉着它的胳膊下意识就做了廉松节曾经让他做过的动作——以肘关节为中心不断外展、收回、外展、收回，直到意识到自己的“愚蠢”行经，才慌胡乱把小人儿的胳膊摆成举手投降式。
“要不你自己和她说吧，我劝了半天她似乎就想跟着你。”冯林木也犯了难。
当天下午，肖睿娜就亲自来找边重楼谈自己的想法。
“我想做边律你的助理，跟着你学习。”
边重楼翻着自己的日程本，唰啦作响：“不是我不想带你，是真的我事情很多，因为已经带了一个学生，所以担心对你顾及不暇。郭欣律师经验也非常丰富，按说她还是我学姐，你们女孩子在一起也好沟通，这样更合适。”
“我听说小冯律师今年律协考核后就能申请律师证了，我可以等的。这期间我会充分发挥自我主动性利用一切机会学习，不用你多顾忌我。”肖睿娜急于希望边重楼能够做自己的带教。
“我还是想等你留出位置。哪怕小冯律师转正后，你再专心带我也可以的。我可以等。”
肖睿娜陈词恳切，让边重楼觉得自己像个渣男，让备胎等着他似的。
“为什么一定等我带教啊？”边重楼无奈地笑了。
“因为，你会给我机会。而我会抓住每一次机会。”
边重楼说让他考虑一下。
肖睿娜离开了。但接下来的两天，肖睿娜只要来到律所就做笔记，每天不管见不见得到边重楼，都给他邮箱里发一封学习笔记，和她一天的学习心得体会。
边重楼忙完查看邮箱，看着那些邮件无奈又欣慰。
于是他专门把肖睿娜叫进办公室，对她说：“我会先给你安排一下基础的简单的工作，近期我的案子太多，你先看看书和文案……”
对于多了个大龄师妹这回事，冯浩辰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某天开庭的路上，边重楼嘱咐徒弟：“肖睿娜虽然过了法考，但基础还是不如你们科班出身的扎实，我最近忙，你可以代替我给她出出题，给她列点资料学习单子让她学习一下。”
“好的师父。”冯浩辰一边开车一边应声。
边重楼从手上的资料里抬起头来：“你是不是下个月就可以申请律师证了？”
谈到这个冯浩辰顿了顿道：“是的，师父。”
之前他曾经喜欢的那个女同学过世，对他的情绪上造成了不小的影响。所以最近边重楼才开始给他派活。
但是看着现在这个样子，冯浩辰明显是还没有从那件事中走出来，以至于说到他心心念念的律师考核都不那么热衷了。
边重楼用左手指节轻敲了一下车门上的扶手，轻快道：“嗯，快熬出头了。”
“谢谢师父这一年多对我的教导。”这话冯浩辰是发自内心的。
他爸和边重楼很早就是师徒，所以他还没毕业就经常见到边重楼，而且边重楼又是他山南政法的学长，两人交流得很多。
这一年多，边重楼对他倾囊相授，生活上也多有照顾，所以说到他要独立执业，还多少生出些不舍。
“别煽情了，你是要单独接案了又不是要离开律所了。以后，要保有热情并保持冷静。切记、切记，不要感情用事。”
边重楼看着冯浩辰在这一年里有了非常大的进步，但他唯一担心的是这孩子心太善，容易被感情牵着鼻子走。
冯浩辰闷闷地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肖睿娜是个很理智的人是个能人，你最近跟她打交道，应该学习一下她的老练。她那股子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是你所欠缺的，你一定要多多吸取她的经验。”
“好的师父。”
冯浩辰等红灯期间，前面的斑马线几个穿着山南一中校服的高中生打闹着横穿马路，其中一个男孩推了另一个一下，被推的孩子一下扑在边重楼他们车子的引擎盖上。巨大的动静把目光失焦的冯浩辰惊得回了神，后座若有所思的边重楼都吓了一跳，两人齐齐看向窗外。
摔到的男生满脸通红，和他们鞠躬，然后快速跑走追上推他的男生，朝着他后脑勺给了一巴掌……
冯浩辰看到绿灯， 启动了车子，慢慢道：“对了师父，一中十号百年校庆了，你收到邀请了吗？”
边重楼已经忘了这个茬儿：“嗐，忘干净了。你也去吗？”
“嗯，不过我不做演讲，我们班主任说，只找了你和你们班的廉松节学长做学生代表发言。你稿子写了吗？”
“没……答辩状都快没时间写了，还写那东西。列个提纲上台现挂吧。”
他想到校庆，确实没有担心让演讲的事儿，他首先想到的是，到时候要和廉松节碰面。
忙的时候还好，一旦闲下来他就总控制不住会往那个男人身上想。
廉松节说还会请自己吃饭，但他却一直也没收到邀请。他有时候会在意手机的短信或者电话，但很多天都没有任何消息。
这次要在学校见面还要一起做演讲，边重楼说不上是期待还是想逃避。
校庆前一天晚上，边重楼烦躁不安。
他打电话给班长秦洛川，秦洛川在银行现在是个小支行的行长，混得如鱼得水，但也忙得二五八万，空闲时间还要帮忙带孩子，最近一直没和边重楼联系过。
“洛川，你明天怎么去学校？”边重楼穿着浴袍站在衣柜前，发愁明天要穿什么衣服参加校庆，如果不上台演讲他就打算穿休闲夹克，但是上台讲话还是该穿得正式点。
“我媳妇儿明天送孩子把我顺路送过去，你明天开车么？回的时候捎上我。”秦洛川似乎还在外面，听着对面环境里有点乱。
“还喝呢？”边重楼问。
秦洛川走动着回答：“喝个屁，下个月开门儿红想着都头大。”
“你明天穿什么？”边重楼扒拉着他平时穿的几件西装外套，像是挑选今晚宠幸的妃子，但又好像它们每件都像包办婚姻的结果，与他没有真感情，各个不得他欢心，一件也看不上。
“我都想穿我制服去，正好体现我爱岗敬业，打一波广告。”
边重楼无语：“当我白问。”
秦洛川笑道：“我衣服都是我媳妇搭理搭配，要不我一会回家问问她，给你发信息？”
边重楼拒绝吃狗粮：“拉倒吧！早点回家休息吧你。钱什么时候赚得完。”
“彼此彼此。”
边重楼坐在床上，把手机扔在枕头上，盯着衣柜心里乱糟糟。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个人，但此刻他还是不受控制地想起。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看到手机上的名字，边重楼恍惚了，确认了几次才接通电话。
“嗯，打来干什么？”
“明天你怎么去学校？要一起吗？”廉松节问。
“我自己开车。”
廉松节：“明天肯定人很多不好停车，班长怎么去，要不我们三个一起，我开车去接你俩。”
边重楼倒抽一口气，手指攥着浴袍的带子拿不定主意。
“我今晚二线班得待医院，我开车最合适。明天一早去接你们。”
边重楼心口有点紧，用力吸了口气：“那个……洛川他老婆送他，你只来……只来接我就可以。”
对面人笑了一下：“好，明天给你带我们医院的早餐。有忌口吗？”
“啊？没有。”
“好，明天见。”
边重楼的手机打到发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贴着脸散热不好，连带着他的脸上的温度良久不见下降。
太久没有和人进行过这样的对话，边重楼非常不适应地失眠了。他索性打开手机看那个健身博主的主页。
博主的动态更新在昨天，依然是训练日常。他点了个赞，退出软件。
盯着天花板的他，不知何时才昏沉睡去。
突然听到有人叫他，转身却看到廉松节站在他身后快步走向他，两人距离越来越近。
他先是被廉松节牵住了手，心跳如雷，却怎么也挣不脱。
廉松节一手拉着他，另一只手的拇指，轻轻触碰着他的嘴唇，带着薄茧的手指刮擦着唇纹，两人之间都可以感觉到彼此呼出的气流。
边重楼紧张极了，控制不住向后退。
突然脚下一空向下跌落。
他挣扎醒来，睁开眼，剧烈喘息。
日光透过窗帘提醒他已是早晨。
是梦，一个感官非常真实的梦。
边重楼出了一身汗，洗了澡，他换上了一身黑色的衬衫和西裤。修长的身材在黑色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精壮细瘦，尤其是显得腰非常细。
从昨晚开始他就觉得慌乱，他觉察到自己的不对劲，加之做了那个莫名其妙的梦。
他此刻坐在沙发上心虚异常。
他怕是对直男动了心思。对廉松节那个直男有了不该有的想法。他曾告诫自己千万不要爱上直男，现在看来告诫根本没有一点用处。
而此时梦里的另一个主角打来电话，说已经在楼下，让他按下电梯。
他下意识在穿衣镜前整理了下头发，但转瞬又觉得太刻意，连忙放下了摸头发的手去开门按电梯。
他等在电梯门边，琢磨着一会怎样才能自然点打招呼。
还没琢磨明白，人已经从电梯里出来了。
廉松节见边重楼紧紧站在电梯门边上，先是一怔，随即道：“吃早餐吧，趁热。”
回过神来的人红着脸，赶忙到厨房取餐具。